第15节
“祝女士,有位沐小姐想见您。”
祝媛微微一笑,一双红艳艳的丹蔻抚着膝上的猫:“让她进来吧。”
沐华在佣人的引领下,步入祝家的书房。
书房的空调温度调得十分适宜,垂着长长帐幔的落地窗旁,祝媛正坐在轮椅上,给自己的爱猫爱丽丝顺毛,爱丽丝舒服的眯起眼睛。
这是一幅很惬意的场景,如果忽略祝媛那过膝镶荷叶边裙下已经细瘦得不成形的小腿,那是曾饱受重创的生命正在萎缩的痕迹。
沐华这个人的命真的很‘好’,她周围曾有两个女人为男人跳过楼,一个亲眼所见,一个有所耳闻,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还半死不活着,一个为了沐山,一个为了余宏。
哈,这些个狼心狗肺,豺狼虎豹般的男人,女人落到他们手上,枯萎就成了命中注定。
“沐小姐,好久不见了啊。”祝媛浅笑着,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
祝媛真是个很漂亮很有风情的女人,即使美人迟暮,魔一样的魅力犹存,可惜不能生育,就被余宏像垃圾一样丢掉了。
爱丽丝见到沐华,就喵呜喵呜叫着,拼命挣开女主人的怀抱,跳下她的膝盖,摇摇摆摆走到沐华跟前,用爪子搭在她的鞋上,讨好的摇了摇尾巴,挂在毛毛绒绒的脖子上的宝蓝色心形挂件也跟着摆动不止。
祝媛笑出声来:”真真物象主人型,这是我前夫养的猫,明明我对它最好,可是它一见到陌生人,就把我丢在一边,去讨好新人了。”
“这挂件真漂亮。”
“是啊,这是为爱丽丝特别订制的,吊饰上面所镶嵌的蓝宝石和它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沐华弯下腰,将沉甸甸的爱丽丝抱起,还给她的主人。
“我觉得,男人和猫其实都是一样的,吃饱就跑,见异思迁,要想拴住他,只有一个办法。”
“哦,什么办法?”祝媛懒懒的笑问,她漫不经心的捏了捏挣扎不休的爱丽丝的脖子。
“抓住他的要害,让他异心不得。”
“栓得住人,栓不住心又有什么用?”
“无论是豪门还是市井,真心都是奢侈品,穷人没钱买不起,富人觉得没必要花这个钱,能牢牢抓在手里的除了人和物,还有什么比这更实惠的呢?”
“哈哈哈哈……沐小姐果然能言善道。”祝媛大笑起来,“我听闻——最近我前夫和张黎正在收购骏山集团小股东的股份,看来他已决意要与沐小姐为敌了。”
沐华回以微笑:“所以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老了,斗不动了,何况余宏会不知道你来找我吗?”
“让对手明白的恐惧或暗地里的畏惧,对我来说效果都一样,毫无区别。”
“沐小姐怕是找错人了,如果我手上真有他的把柄……也不会弄成这样。”祝媛勾起嘴角,笑容里有不易察觉的黯然。
“祝阿姨,真情注定只有一次,覆水难收。自以为的宽容和不争在对方眼里根本毫无意义。眼见他娶妻生子,所付出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新人的笑柄而已。”
“对不起,沐小姐,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
顾媛将头偏到一边,摆明了要送客。
沐华从没想过会一次成功,已经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
“那就不打扰了,请您多注意身体,好好的休息。”
沐华礼貌的起身告辞,就在这时,祝媛叫住了她:“沐小姐,我看爱丽丝很喜欢你,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最近正打算给它找个新主人。若沐小姐不嫌弃,可以帮我好生照养它吗?”
沐华微微一愣,毕竟有求于人,便同意了。
第27章 秘密
沐华其实并不喜欢毛茸茸的生物,可爱丽丝就像孩子似的依赖着自己,这让她的心稍稍软了下来。刚回到沐宅,沐华就让佣人将爱丽丝洗得香喷喷的,再戴上专属的它漂亮小饰品,打包给自己弟弟。
记忆中,沐夕很喜欢小动物,可是沐山不允许家里养宠物,因此他只能偷偷养只小乌龟,小螃蟹甚至食用小龙虾什么的,结果还是被沐山发现了,这些宠物统统被丢了出去。
爱丽丝一看见沐夕,就在沐华怀里不安分的胡蹬乱踹,企图扑进沐夕的怀里。沐夕睁着比金币还要闪闪发光的圆眼睛,从姐姐怀里接过了这只喵。
爱丽丝在沐夕怀里撒泼打滚卖萌,不亦乐乎,将沐华彻底忘到了马里亚纳海沟里。
沐华哭笑不得,这只萌宠的节操究竟在哪里,此时此刻她多少有些体会到祝媛的心情。
晚饭时分,沐宅餐厅的主位上不出意料的又多了一个成员。
奇特的是,当爱丽丝看到顾岚时,不论对方怎么诱哄,也只是嗅了嗅她的裙角,就扭着屁股一溜烟回到沐夕的身边。
丁默远踩着饭点回到沐宅,一眼就注意到多了个长尾巴的生物。他洗手上饭桌,问对面的沐华:
“这是哪来的猫?”
“捡来的。”
沐夕咽进嘴里的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他姐也太瞎掰了,到哪去“捡”这么一只拥有漂亮的蓝眼睛,毛光皮亮且极富灵性的纯种波斯猫!
除非它的主人失忆了或者它自己离家出走吧。
丁默远看了沐华一眼,沐华继续低头吃饭,她就不信,这家伙会不知道她今天去找祝媛!
半夜,沐华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打开房门,看见自己的弟弟满脸惶惑的站在门口,胳膊上有血淋淋的五道爪印。
“这、这是怎么回事?”沐华心惊道。
“我不知道,本来好好的,爱丽丝安安稳稳睡在我床边头,谁知半夜里就不见了,找了半天,发现它躲到床底下去了,怎么叫都不肯出来……”
“你胳膊怎么了?”
“都怪我不好,一着急就想把它拽出来,结果……”
“快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
“不用了,爱丽丝是只家猫,不会有事的。”
“那就把医药箱拿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沐华很难想象白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爱丽丝会去挠自己的弟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换而言之,人再复杂,能理解的也只有人自己而已。
沐华跟着弟弟上了三楼,来到他的房间,沐夕指了指自己的床底,沐华小心翼翼俯身看去,只见一双蓝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好像鬼火似的,分外骇人。
“爱丽丝,爱丽丝……”沐华柔叫着猫的名字,可它仍旧不声不响,不肯出来。
“要不先让爱丽丝在床底下呆着吧,或许密闭的空间会让它更有安全感。”
沐华闷闷不乐回到自己的客房,搁在床头的手机乍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跃然屏幕上。
犹豫了片刻,她接起手机。
“爱……丽……丝……的……吊……坠……”
手机里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破碎沙哑的声音,好像镜面被割断一样,既疼痛又恐怖,既真实又让人难以置信。让沐华的大脑瞬间陷入空白,等她回过神来时,通话已经挂断了,再回拨过去,始终无人接听。
这是谁在恶作剧吗?
不,这不是,她明明听出了祝媛的声音。
无缘无故,这个女人不可能三更半夜这样捉弄自己。
沐华的心很慌,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那是方洁自杀的前一夜,仿佛踩在万丈悬崖边的极度摇曳不安。当时沐夕还在上寄宿学校,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沐华整天跟在方洁身后,就连夜晚也不肯离开,看着她惨白着脸,不修边幅,哼着荒诞不羁的歌像幽灵一样走过沐宅客厅、走廊和花园。
心中的预感是如此强烈,就像疯了的奥菲利亚一样的结局,披散了长发静静躺在睡莲池里,而现实却更加惨烈……
“砰”地一声,客房门被打开了,让沐华一下子从过去回到现实。
丁默远的脸绷得很紧,排闼直入,紧跟在后面的是弟弟沐夕。
“祝媛死了,祝家人报了警,警方查到她最后的通话记录是你的名字。”
沐华的脸色比纸还要白:“她、她怎么突然去世了?”
“不清楚,还要等待法医鉴定。”
“姐,警察就要来了,怎么办?”
“我什么都没做,木头,没关系。”沐华安慰道,“你们都去睡吧,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丁默远深深凝视了沐华一眼,转身走出房间。
沐夕见丁默远离开,悄悄对沐华耳语道:“她说了什么?”
沐华眼光一闪:“你想办法把爱丽丝抱过来。”
直到现在,沐华才明白爱丽丝为什么会突然一反常态,这只聪明绝顶的生物深深爱着自己的主人,平时对陌生人的投怀送抱不过是对主人爱的试探而已,因此才会对祝媛的离去有如此强烈的心电感应。
动物尚且如此,曾经托付终身的人反而不及,实在可悲可叹!
沐夕将爱丽丝抱来时,它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只是不复以往那么活泼,用一双蓝眸淡漠的看着沐华。沐华小心翼翼的解下爱丽丝脖子上的项圈,仔细研究那块蓝宝石吊饰,并回想着祝媛临终前的话。她试探着着将宝石从银色的镶嵌底座上剥离开来,一个小小的字条便掉了出来,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和一连串数字。
沐华匆匆过目了之后,便将字条揣在了口袋里。
或许,人生有时候就像电影一样,没有谁比谁更真实。
第28章 筹码
骏山集团副董余宏的前妻祝媛突发心肌梗塞病故的消息,在某些花边小报和不入流的杂志不过占了方寸之地,无非是先回顾一下余氏夫妇相识相恋的经过,尔后浓墨重彩的描写了余宏出轨的细节和祝媛的控诉,忽略粗糙的文笔和低shu的用心,算得上是一部既狗血又香艳的市井小说。
至少在沐家工作多年的扫地阿姨看得是津津有味。她们都亲眼见过余宏和他的两任老婆,有实物有配图有八卦,自然格外的带嚼劲!
这个世界,负心对于成功的男人而言往往是一种魅力的勋章,披上了豪宅名车游艇的画皮,谁还管他真与假?!
不过,天意难测,任何通用法则都会有例外。至少这一回,余宏再也无法一笑而过,警方在祝媛出事当天的通话记录中还找到了余宏现任妻子王雨珊的手机号码。
祝媛患有严重的心肌梗塞,却成功的隐瞒了身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祝家人得知王雨珊居然在同一天给祝媛打过电话,一下子炸了锅,旧恨添新仇,纷纷跳出来将矛头直指余骏。
或许,男人负心不要紧,花心是通病,只是越过一定底线的话,同样要面临千夫所指的局面。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余宏和他前妻、现妻的三角纠葛之中,近乎忽略了沐华和她的猫爱丽丝。
就让时间倒回到事发当夜,警方很快就赶到了沐宅,对沐华进行了问询和笔录。
沐家上下都被惊动了,佣人躲在客厅的角落窃窃私语,顾岚在沐夕的安慰下才重回自己的卧室。
沐华没多说什么,只是将爱丽丝抱到他们面前,无声的证明了她和祝媛相交甚好,要不然也不会把爱猫托付给自己。
笔录结束后,沐华疲惫的走出书房,就这么穿着白睡衣悠悠荡荡的在客厅徘徊。
回忆和现实步履匆匆,来回交替,恍然如梦。
沐家来警察不是第一次了,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方洁自杀之后,第二天沐山就带着夏婉青和吴莹出国去了,独留她一个人默默应付警方的造访,蜂拥而至的媒体和处理方洁的后事。过分的忙碌会就像麻醉药,能让人短暂的忘记痛苦。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痛到睡不着,心中的恨意如浓墨一般宣泄出来,渗透五脏六腑,六经八脉,将她的整个人染成了比夜还要深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