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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怂且甜 第48节

  其实他顶天也就比徐静书大两岁,可徐静书刚来时的样貌身形与她当时的年岁全然不符,又是经他亲自二度蒙学的,故而他总有种自己比徐静书高着一辈儿的错觉。
  徐静书倒不介意这个。在她心里,自己与段玉山虽然年岁相差不大,但对方教导过她,懂的事情也比她多,拿她当小辈看完全没问题。
  她正要再向段玉山请教别的问题,书房门口却传来赵澈似笑非笑的声音——
  “二位相谈甚欢啊。”
  段玉山不知为何突然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只是寓、寓教于乐而已,”徐静书赶忙站起来,“表哥同玉山夫子议事,我就不打扰了。”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对段玉山道:“还有几个问题,我晚些再来请教,可以吗?”
  段玉山张口,一个“好”字还没吐出音来,就被赵澈淡声打断。
  “不可以。他很忙。他没空。”赵澈举步走进来。
  “这样的吗……”徐静书疑惑地看看赵澈,再看看段玉山。
  她记得自己先前进来时,玉山夫子分明说过“闲得头上都要长蘑菇了”这样的话。
  段玉山忍住挠头的冲动,对徐静书笑笑:“想必世子有事吩咐给我。”
  “若有什么疑问,晚些过来问我就是,”赵澈神色平静,“我不忙。”
  徐静书虽觉有什么事怪怪的,却也没多想,乖巧应下:“好。”
  ****
  徐静书本想着要去向赵诚锐与徐蝉问好,出了书房问过平胜,才知因今日来的是太医院首医,夫妇二人亲自去送,已离开含光院了。
  于是她就上含光院旁边的万卷楼去看书。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双鹂告知她“世子已得空了,请表小姐过含光院书房叙话”,她才放下书册,又往含光院去。
  “关于储君那头的事,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想明白的?”赵澈身姿端雅,神情肃正,活脱脱一副“严师”气派。
  显然段玉山已将先前与徐静书交谈的内容大致告知过他了。
  徐静书忍不住也跟着坐得直直的,双手乖乖放在膝腿上,向从前在书院夫子面前受教时那般。
  “方才只向玉山夫子请教了储庆司相关的问题,我对储君詹事府、储政院也有疑问的。”
  “嗯。”
  “储君詹事府的职能是主理储君府中事,并需统领储君名下左右二卫大军,储君为何将这一块交给自家驸马?”
  徐静书虽没有见过储君的驸马苏放,但因赵渭、赵淙在苏放门下受教的缘故,她多少也听过些关于这位驸马的事。
  她知道苏放是前朝名臣之后,虽学养深厚,平素却更偏于风花雪月,连府中的正事都不大过问,储君竟将责任重大的詹事府事务交由他打理,这让她非常意外。
  赵澈道:“储君詹事府辖下有左右二卫大军,可说是储君后背命门,除了驸马,她不会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旁人。”
  “是因为储君与他鹣鲽情深的缘故?所以才全然信任地将后背命门交到他手上?”徐静书认真想了想,又道,“储君没有考虑驸马的能力及他的喜好吗?他平素似乎不太愿意涉足府中事务。”
  在徐静书有限的印象里,储君似乎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苏放看似个风花雪月之人,实则文武兼修、深不可测。他与储君成婚多年,在外间看来甚少参与大事,其实却是储君背后的‘坐地鼎’,能力方面绝对无可置疑,”赵澈不知想到什么,淡垂眼帘,唇角微微扬起,“而且,他与储君的关系绝不止于‘鹣鲽情深’。他们既是同甘苦荣辱的夫妻,又是共生死进退的同袍。”
  许多人容易被苏放斯文恬淡如谪仙的外貌所欺骗,再加上他的妻子着实出色,大家就容易忘记他也是个狠角色。
  早年战时有一次,还是汾阳郡主的赵絮麾下出了叛将,带兵哗变,将她重伤后绑了要带去敌军那里做投名状。得知消息后,苏放只带了一把弓箭与五十人,雪夜策马火速急追百里路,从两百人的叛军中救回赵絮,接着马不停蹄带着大军反身再追,将两百名叛军全歼于投敌途中。
  那年的赵澈还是个孩子。可他永远忘不了苏放背着弓箭策马踏雪返程时的凛凛气势。那年的苏放不过才二十岁。
  事后,年幼的赵澈问苏放:你为何要分两次追击?为何不第一次就带大军前往?
  这桩被许多人遗忘的陈年旧事被赵澈讲得跌宕起伏,徐静书听得眼目大张,巴巴儿看着他:“然后呢?他怎么说?”
  “他说,‘第一次追击,是为我妻赵絮安危。大军追击易打草惊蛇,我得确保她万无一失’。”
  “那第二次呢?”徐静书双手绞紧了衣角,心跳得砰砰砰。
  赵澈举目望向书房顶部的雕花横梁,笑眼中有回忆也有歆羡向往。
  “苏放说,第二次,是替我的生死同袍赵絮清理门户,务求片甲不留。”
  你征战在前时,我是你最沉默的后盾;你身处险境时,我做你最锐利的锋刃。
  惟有这样的苏放,才当得起赵絮放心将自己的后背托付于他啊。
  在那年稚嫩幼小的赵澈心中,诸如“鹣鲽情深”、“鸾凤和鸣”之类的溢美辞藻,用在这两人之间显得无比单薄苍白。
  他俩之间不止有情,更有义,还有更多深刻到言语无法尽述的东西。
  在赵澈看来,赵絮与苏放是赵姓所有夫妻之间最好的模样。
  那是两个真正强者的天作之合。
  ****
  良久后,徐静书总算平复了澎湃心潮,抬眸觑向赵澈:“你很羡慕?”
  “那当然,”赵澈颇有深意地冲她飞了个眼儿,“快些攒好你的小宅子,拜托了。”
  徐静书面上一红:“哦。”
  “还有旁的疑问吗?”
  “有,”为缓解羞赧无措,徐静书伸手从果盘里取了一颗冬枣,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储政院既已人员齐备,为何独独主官之位空悬?”
  须知储政院虽是储君从属,不握实权、不能直接议论朝政,但对储君的各项决策及对将来国政却有重大影响,历来被民间称为“小朝廷”。
  这最关键一环的主官之位虚悬,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赵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口啃果子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她在等人。”
  “等谁?”徐静书捏着被啃了一口的冬枣,茫然看向他。
  他略抬下颌,骄矜一哼:“这是机密。若没点甜头,我怎么能轻易告诉你?”
  看他那副得意到快摇起狼尾巴的样子,徐静书猛地反应过来,赵絮等的人,或许就是眼前这个了。
  在等他将赵诚铭架空赶回钦州控制起来,彻底掌控信王府实权。然后入驻储政院,放开手脚为将来的国政描绘崭新的蓝图。
  难怪太医官们一直帮着赵澈隐瞒眼睛复明的事,看来是受赵絮委托了。
  想明白这层后,徐静书也不想问他了。
  在他期待目光的灼热注视下低垂红脸,羞赧嘟囔:“什么嘛,我诚心求教,你却想着占便宜。”
  “那我也想要‘寓教于乐’啊。”赵澈颊边浮起绯色,望天嘀咕。
  “哦。”徐静书低着头,将手中的那颗啃了一口的冬枣递过去。
  赵澈不解地瞪向那颗冬枣:“这是什么意思?”
  她头也不抬地将那颗冬枣在指尖旋了旋,让那个缺口正对着他——
  “呐,寓教于乐。”
  赵澈接过,用力将冬枣缺口抵在唇上,笑得有些傻气。
  不得不说,这个甜头……还真挺甜的。
  第五十三章
  当和风悄悄拂动花蕊,暖阳柔柔洒向柳条, 武德五年的盛春就到了。
  三月初六, 徐静书掸去经冬苦读的疲惫,换上素简春衫, 在武侍双鹂的随护下前往位于镐京外城西面的光禄府。
  因从新年前后便有各地应考者络绎进京,动静大得很, 京中自是人尽皆知,今日赶来看稀奇的人数比正二八经来应考的人还多。天还没亮,通往光禄府的各条路上都是攒动人头, 车马根本无法通行, 应考者只能步行挤进去。
  自从小年前夕“花灯夜集”遇到白姑娘后, 徐静书也如惊弓之鸟般绷起了心弦,之后这三个多月几乎就没出过门, 也没见过什么生人。
  今日乍然穿城而过, 一路又全是汹涌人潮, 她不由自主地白了脸, 紧紧抓着双鹂的手。
  双鹂原在信王妃徐蝉近前当值, 后被赵澈借去在万卷楼照应徐静书二度开蒙,这半年来又被拨在小五姑娘赵蕊那头替她训练新的武侍。
  原本她是要待小五姑娘那头的事结束后就继续回徐蝉跟前的。小年过后赵澈请得徐蝉同意,直接将双鹂派做徐静书的近前随侍, 贴身保护她的安全。
  双鹂稳妥将她护在身侧, 谨慎替她挡开太过靠近的陌生人。
  “考官的考场为何会设在光禄府?这附近的路本就窄,人一多根本转不开。”
  双鹂自不知徐静书为何如惊骇,只以为她是考前紧张, 便随口说些闲话助她松缓心神。
  徐静书清了清嗓子,勉强笑答:“因为若此次考中,会有一个‘候任试俸’期,候任试俸的新官员是归光禄府管的。”
  大周的光禄府是在前朝光禄寺基础上,将“郎中令”及内卫再行合并而成,职能与前朝大不相同。如今这光禄府不单辖金云内卫负责内城防务,也集中了为皇帝谋事的四大夫及议郎谋臣,还要负责管理“试俸候任”的官员们。
  双鹂小心地护着她,边走边笑:“我还以为考中了就能立刻上任呢。原来竟也像我们做武侍一样,先得有个‘试训’?”
  “对呀,可不都一样么?”徐静书应着她的问题,那种忐忑的紧绷果然松缓不少,“此次京中招考拟取百人,可同一时间哪会空缺这样多官位?我看往年陈例,若运气好的话,最多也就前十几人有机会立刻上任,剩下的人都在光禄府候着。期间会有更多的教导和考核,等各部出现官位空缺时,再根据光禄府这头的考核记档来量才选合适的人去上任。”
  双鹂听得有些好奇,便多问两句:“这两年考一回,每回都塞近百人在光禄府候着,那十年八年过后,光禄府不就人满为患了?”
  “不会的。试俸期间会有许多考核筛选,若出了差错就要从候任官名单里除名,自回原籍,找机会重新再考或谋别的出路。”徐静书笑答。
  “天,这真是翻过一座山又有一道坎,”双鹂啧舌摇头,“这么多人来考,就取前百名,而且进了百名也不能保证最终真能上任,啧啧。看来读书做官也不是轻松的事啊!”
  ****
  因来看稀奇的百姓太多,负责外城防务的皇城司怕出现踩踏或旁的意外,便派了几队皇城司武卒前来协助维持考场周边秩序。
  皇城司卫戍在离光禄府牌坊还有两个街口的位置就设了关卡,应考者在此排成长龙,凭官办或私家书院、讲堂、庠学所发放的结业名牒,以及州府以上学政官落印的“允准投考”公函依次入内。
  双鹂不是应考者,将徐静书护送到此处后就只能止步。
  放开双鹂的手后,徐静书心头不安又起。
  有的人就是这样,身上受过重创的伤痕容易愈合,心中无形的伤口却未必。虽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看似淡忘,表面看来与常人无异,但只要那些可怖的旧事忽然又起风声,就肯能不自主地有些过激的反应。
  她在府中关了三个多月未见生人,今日满目全是陌生面孔,也不知这些人里会不会混着寻找当年“药童”的歹人,难免有些惧怕。
  颤巍巍排在队伍后头,徐静书强令自己挺直腰背不要团身畏缩,可手脚却止不住发抖。
  关卡处有皇城司武卒们在验看结业名牒与投考公函,一名身着皇城司低阶武官服的青年男子站在旁边,以锐利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每个人。
  等轮到她在关卡处递交结业名牒与投考公函时,那名武官举步行过来,抬手拦下武卒,亲手接过徐静书的结业名牒与投考公函。
  前面的人都是由武卒验看这两样东西的,徐静书不明白为什么轮到自己就有了“特殊关照”,简直紧张到头皮发麻,抖得愈发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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