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眼看着最前方的蒙古私兵已经接近了马贼们的队伍,奋力从侧面向前斜插。只要最前方的十几匹马成功插进去,就会将马贼的队伍拦腰切断。“噢,噢,噢…….”私兵们兴奋的大叫,将坐骑速度催到了极限。十米、八米、五米、蒙古弯刀高高地举起,借着战马的速度砍向猎物的后颈,“乒!”
数道火光猛然回扫而至,打碎一颗颗來不及惊诧的头颅!
“杀!”马贼们丢下尾部用绳子拴在马鞍上的各色古董枪,高举着钢刀,策马回旋。整个队伍宛若鞭子一般,顺着地势,由上往下横扫,所过之处,镇国公保力格麾下的私兵尸横遍野。
回马枪,这是个变化版的回马枪,由口里來的那个小家伙策划,并由他豁出性命去争取到了第一步的完成。马贼们珍惜这个來之不易的机会,绝对不愿让小家伙白白走一趟鬼门关!
“杀!”黑胡子周黑炭盯住一名私兵头目,挥刀力劈。兴冲冲前來打劫,到最后却差点儿被杀得血本无归,期望与现实之间巨大的落差,让他肚子里憋满了怒火。此刻终于得到发泄机会,怎能轻易错过?只是一刀就将小头目的兵器砸飞,再一刀劈下去,连胳膊带身体劈掉小半儿。
另外一名蒙古私兵來不及拉住战马,直接撞向了他的肩膀。黑胡子周黑炭猛地一踩马镫,整个人如同老鹰般从坐骑上飞了起來。蒙古私兵的战马和他的战马相撞,“轰”的一声,双双喷着血跌倒。沒等那名私兵从马背上跳落,周黑炭在半空中來了记横剁,“喀嚓”一声,将此人剁掉半颗头颅。
第三匹战马接踵而至,直接踏向他的脑袋。黑胡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前扑了半步,躲过战马的前蹄,直接扑到了马腹下。伸手抓住私兵的脚腕子,用力一拉。将对方象沙袋一般轮起來,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
“噗!”筋断骨折,可怜的私兵吐血而死。黑胡子翻身跃上他的坐骑,拨转马头,钢刀前指,“保力格,保力格,老子在这儿!老子就在这呢!你怎么不追了,有种你不要逃!”
注1:歪把子的最大精确射程为六百米。超过这个距离,就等同于盲射。打中打不中,全靠运气。
第四章 群英 (五 上)
不逃,不逃等着被你剁么?镇国公保力格此刻哪里顾得上什么颜面不颜面,拨转坐骑,撒腿就跑。黑胡子策马紧随其后,沿途遇到任何阻挡,都是一刀劈落,毫不犹豫。
两名私兵头目上前护主,被他一刀一个,劈翻于马下。又有四名私兵舍命扑上,还沒等凑到他跟前,入云龙的盒子炮已经打响。“乒、乒、乒、乒”四名私兵每人胸口处都冒出一团红烟,愣了愣,惨叫着从马背上坠落。!”黑胡子侧头看了入云龙一眼,大声提议。
“追,按张兄弟刚才说的那招!”入云龙将盒子炮插回腰间,顺势抽出马刀。
两个人就像两头下了山的老虎,招呼着身边的弟兄追向镇国公保力格。而镇国公保力格的私兵宛若群羊,平素听见老虎的怒吼就两腿哆嗦,此刻正面与其对上,哪里还有勇气抵抗?更何况,在两头老虎的身后,还跟着几百头红着眼睛的恶狼?咆哮着围拢过來,让总数只有一百三十上下的绵羊哪里支撑得住?
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便至少有六十余名蒙古私兵被剁翻于马下。其余的吓得大喊一声,再不敢舞动兵器,拨转马头,沿着來时的道路亡命奔逃。
打不过就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众马贼们最擅长的就是打顺风仗,立刻将手中钢刀斜向后伸开,刀刃向外,刀脊向内,咬住蒙古私兵的马尾巴紧追不舍。
追上一个,掠过,继续向前。追上下一个,掠过,继续向前。马贼们无须再用任何力量去劈砍,高速飞奔的骏马令钢刀变得锐利无比,只要从敌人身边跑过,就能在其身体上直接抹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大口子。鲜血瀑布一般从刀口喷出,带走人的体温,带走所有生命的印记。
收割,完全是收割。马贼们不用担心有任何损失,已经彻底失去战斗意志的蒙古私兵们根本沒勇气回头。只见后者拼命踢打着马腹,不求跑得过一众马贼,只求比自己身边的其他人跑得稍快一些。很多战马跑着跑着,便自己一头栽倒在地,力竭而死。马背上的私兵则被摔得眼冒金星,还沒等攒足力气爬起來继续逃命,无数只打了铁掌的马蹄已经从他们的身体上踩了过去,带起一串串碎肉和血浆。
“老天爷啊!”正赶过來应付差事的黑石寨皇协军们被战场上的突然变化,惊得瞠目结舌。无所不能的老天爷只是轻轻弹了下手指,战场上的攻守之势彻底逆转。弹指前是马贼们在逃,镇国公保力格带着其麾下的追亡逐北。而一弹指之后,则是镇国公保力格带着其麾下的残兵亡命奔逃,众马贼们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更为要命的是,保力格及其麾下那些残兵的逃命方向,正对着黑石寨皇协军和日本鬼子的进攻方向。执行命令最积极的一小队黑石寨皇协军仓促之间根本來不及拨转马头,稍稍愣了下神,就毫无花巧地与蒙古私兵撞在了一处。“轰”,又是一片血光飞溅,只顾着策马逃命的蒙古私兵直接将这一伙惊慌失措的皇协军的队伍撞成了两段。!”“你奶奶的保力格!”惨叫声和怒骂声不绝于耳。超过二十名伪军被硬生生撞下了马背,躺在血泊当中翻滚呻吟。另外一小队侥幸沒被蒙古溃兵撞到的皇协军见状,刚想对自家受伤的同伴施以援手,黑胡子已经领着马贼们冲到,再一次毫无花巧地撞上了他们的队伍,再度“轰”地一声,将后者撞了个洞穿。
更多的皇协军从马背上坠落,随即被陆续冲过來的战马踩得筋断骨折。血浆飞溅,白雾蒸腾。马贼们经过的地方统统变成了十八层地狱。数以百计的伪军和私兵双手捂着被马蹄踏出來的肠子,哭喊,哀求,在血色泥沼中翻滚挣扎。
见到这种惨景,第三小队赶过來的皇协军连想都不敢多想,直接调偏了坐骑,抢在被蒙古私兵撞飞之前让开了道路。镇国公保力格的身影从他们的坐骑旁急掠而过,紧跟着就是黑胡子及其麾下的马贼。后者的脚步丝毫沒有停顿,忽略掉马队两侧那些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皇协军,驱赶着镇国公保力格和他麾下硕果仅存的三十几名私兵,直接扑向了策马追來的日本骑兵!
“停下來,停下來,转身迎战,迎战。混账,混账,你到底在帮谁作战!你再过來,我就下令开枪了!”借助前面几支队伍以生命为缓冲,藤田纯二大部分日本兵都聚集在了自己身边。摆开机枪马车,对准自己的正前方。
但是他的枪口却被溃兵的身影挡了个结结实实。只要扣动扳机,肯定第一个将镇国公保力格打成马蜂窝。这个代价,藤田纯二无论如何都付不起。要知道草原上的各家蒙古贵族都彼此联姻,随便互相之间经常起摩擦,可一旦有哪个旗主死于外人之手。肯定会不问青红皂白,群起为之报仇。
“让开,让开。太君命令你们让开。镇国公,你挡着太君的机枪了!”因为受了伤而留在藤田纯二身边的阎福泉见势不妙,也跳起來大声喊叫。几名懂得汉语的日本兵闻听,赶紧一起扯开嗓子帮忙,“让开,让开!别当着机枪,机枪打过去,你们谁也跑不了!”
此起彼伏的叫嚷声,终于让镇国公保力格恢复了几分理智。在马背上狠狠拉了一下缰绳,整个人随着战马高高地跳起,在半空中兜了一个小圈子,斜向绕往日本人的侧翼。他麾下的那些私兵却沒有那么好的身手,有的人仓卒间拨转坐骑,却连人带马一并摔翻在地。还有的人慌得根本拉不住马缰绳,继续风驰电掣一般,直接扑向了日本人的军阵。
“开火!”藤田纯二只在乎镇国公一个人的生死,可不会在乎其他蒙古私兵。看到保力格避向了侧翼,立刻毫不犹豫地挥落了东洋刀。“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马车上的轻机枪喷出数道火蛇,将躲闪不及的蒙古私兵全部射杀于阵前。
第四章 群英 (五 下)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主射手拼命扣紧扳机,继续向正前方呈扇面形倾泻子弹。开第一枪之前他们已经看到了,当时马贼就紧紧咬在蒙古私兵身后,彼此之间距离不会超过五十米。如果弹幕出现空档,众马贼极有可能趁机冲过來,利用战马的惯性将整个机枪阵地掀翻。
令机枪手们失望的是,上一回还沒头沒脑正对着机枪阵地往上冲的马贼,这回却突然长了记性。趁着机枪手们忙着屠杀蒙古私兵的时候,猛地将坐骑向左右两翼一扯。整支的队伍在高速奔驰当中向两翼画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头也不回向远方飙去。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机枪主射手努力调整枪口,追着马贼们的背影开火。无奈马车上的空间过于狭小,严重限制了枪身的移动角度。而马贼们彼此之间距离拉得又足够大,让轻机枪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直到将供弹斗剩余的两个弹夹全部打完,取得的效果也是寥寥,反而把匆忙赶回來夹击马贼的伪军们给射翻十好几个。(注1)
歪把子一次最多只能放六个弹夹,每个弹夹五发容量。想要保持理论上的连续火力,主副射手必须配合得非常默契才行。马车上的鬼子兵们显然达不到这种要求,三十发子弹打完,枪声立刻出现了停顿。马贼们对此早有准备,听见背后的枪声一滞,立刻在马鞍上來了个大拧身,“乒、乒、乒” “乒、乒、乒”上百支用黑火药子弹的古董枪同时喷出白烟,将机枪马车附近打得血花伴着草屑乱飞。
“开火,开火,统统开火!”藤田纯二气得眼睛都变成了绿色,挥动着东洋刀大声喝令。已经被眼前景象惊得合不拢嘴巴的鬼子们纷纷抬起骑铳,对着马贼们扣动扳机,“乒、乒、乒” “乒、乒、乒” “乒、乒、乒” “乒、乒、乒”子弹杂乱无序地飞出,打在马贼们身后的草地上,溅起一排排淡绿色烟雾。
“机枪手,机枪手,笨蛋,你们这些笨蛋!统统该被枪毙的笨蛋!”眼睁睁地看着马贼们越跑越远,藤田纯二转过头,冲着机枪手们大骂。
刚才马贼们的那一轮回射,目标全是四辆机枪马车。虽然大部分子弹都打到了空处,但也造成了三名副射手身亡,两名主射手肩膀受伤的不俗效果。剩余的机枪手们不敢违抗上司的命令,将死者和伤者从马车上推下,手忙脚乱地调整枪口角度,装填子弹。待把一切准备停当,马贼们已经跑到了千米之外,再多的子弹射过去,也只能给对方送行了。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在子弹打起的烟尘当中,马贼们从容地将自家伤员拉上坐骑,收集在战场边缘徘徊的无主坐骑。见到落了单的蒙古私兵和伪军,二话不说就是一刀,然后顺手抢走战马。
“追上去,追上去,追上去杀光他们!”藤田纯二被气得七窍生烟,疯了般拿着刀背四下乱打,催促身边的鬼子兵上前尾随追杀嚣张的马贼。但鬼子兵们只是懒懒地向前跑了几十米,就又不约而同地把坐骑的速度给降了下來。
连续折损掉几乎全部蒙古私兵和近半数伪军,如今他们在兵力上已经不占据任何优势。贸然追上去,难免又被匪徒们杀一记回马枪。而一旦大伙抵挡不住马贼们的压力而败退下來,谁能保证藤田长官不会象刚才对付蒙古私兵一样,将大伙统统射杀?!
“追,为什么不努力去追。八嘎,你们这些笨蛋,废料!”藤田纯二从背后赶上來,继续对鬼子兵大吼大叫。马贼们的战术素养突然间脱胎换骨,很显然是受到了“军统特工”的指点。如果今天放任此人从眼皮底下逃走,将來肯定会给黑石寨招來更大的麻烦。
鬼子兵们无精打采地催动坐骑,又向前应付了几百米。眼看着一众马贼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草海深处,藤田纯二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方军心不振的事实。挥了下手臂,命令爪牙们暂且都停住脚步,“都站住吧,整顿队形,打扫战场。把镇国公阁下部属的尸体收集起來,把保安队士兵的伤亡情况也统计清楚!”
“哈伊!”鬼子头目们如释重负,纷纷带队去清理战场。很快,关于这场“围歼战”的结果,就被送到了藤田纯二马前。一百二十名蒙古私兵只剩下了三十七,并且活着的人还个个带伤。一整个伪军的骑兵中队基本上已经被打残,剩余的四十來名伪军个个失魂落魄,即便日后还能重新走上战场,恐怕也沒胆子跟马贼当面对冲了。倒是两个小队的日本兵,基本上沒受到什么损失。轻伤、重伤和阵亡总计为七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自己从马背上掉下來的,回去后躺上几天便能恢复。
如果保安队和蒙古人有大日本帝国士兵一半的本领……,想到蒙古私兵和伪军们的拙劣表现,藤田纯二的目光就开始发冷。整个围歼计划失败,并非因为他谋划得不周全,而是“队友们”太不争气。本來十拿九稳的大胜仗,由于蒙古私兵和保安队的拖累,反而打成了一场两败俱伤的残局。
错误是走狗们的,光荣属于大日本皇军。几乎想都不想,藤田纯二就找到了此战失利的“真正”原因。把刀一样的目光扫向阎福泉和保力格,沉声数落:“阎君,国公阁下,你们两个今天的表现,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阎福泉立刻滚落到马下,弓着身子大声忏悔:“太君说得是,太君说得是。保安队战斗力弱,士气低迷,我应该负主要责任。请太君重重处分我,我一定牢记今天教训,用十倍的努力回报太君的栽培!”
镇国公保力格却沒有阎福泉那么自觉,冷笑了一声,将脑袋歪向了旁边。冲在最前方堵截马贼的乌旗叶特前旗蒙古兵只有一百出头,而当时返身杀回來的马贼的数量却高达三百!换了日本兵自己上去,恐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况且这种局部敌我兵力对比失衡的局面还不是你藤田君自己瞎指挥造成的?凭什么打了败仗就把责任往我保力格身上推?!
藤田纯二被镇国公保力格的态度刺激得火冒三丈,顾不上再教训摆出一幅认打认罚的阎福泉,竖起眼睛喝问:“镇国公阁下,难道我说错了么?如果你有不同意见,不妨当面提出來!”
“沒有!”保力格狠狠白了他一眼,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们旗的精锐都死光了,藤田君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保力格自认倒霉便是!”
“你……!”老鬼子藤田纯二几曾被麾下走狗如此顶撞过,本能地就伸手去摸指挥刀。但看到保力格身上的华贵战袍,又迅速冷静了下來。
黑石寨周围四个实力最强的蒙古部落,如今只有镇国公保力格所属的乌旗叶特前旗肯积极配合他的一切政令。其他三个,要么做事拖拖拉拉,要么对他的命令置之不理。如果今天真的处置了保力格,恐怕连乌旗叶特前旗这唯一一个肯跟大日本帝国合作的蒙古部落都要失去,所谓黑石寨重镇,也就彻底成为一座深陷在敌意与怀疑中的孤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