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苏将军好修养,苏府这十里桃花也是少见的美景。
  苏凌然神态自若,微微颔首。
  二皇子满意就好。
  话音刚落,上来一个仆人,端来了一壶饮品,钟莫有意讨好,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双方印象都不怎么好,他接了给递到林乱面前,殷勤道。
  这果子茶不烫又消食,小公子可以试试这个。
  钟莫边说边放杯子给林乱倒茶,旁边收拾的仆人不小心撞了他的手一下,泼了林乱一身。
  钟莫有些讪讪的挠挠后脑勺。
  对不住对不住,一不小心就撒了。
  茶倒是不热,就是大夏天的,有些黏腻。
  林乱提着湿哒哒的衣裳,站了起来,两手抓住衣裳,面上薄怒,对姜子瀚道。
  他是故意的,你快罚他。
  姜子瀚不知道刚刚林乱的事情,他虽然看不惯钟莫,但这事儿林乱上来就要罚人,还是罚苏府的人,这也说不过去,指不定就被人记恨上了。
  姜子瀚无所谓,只是林乱又不是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人又冲动,不一定什么时候就遭了算计。
  他只是笑道。
  你脾气还是那么坏,受不得一点委屈,湿了衣裳换了就是,生什么气。
  立刻就有下人上前来,要引了林乱下去换衣服,林乱提着湿哒哒的衣角,路过钟莫的时候,故意狠狠踩了一脚。
  对着他冷哼了一声,这才露了点笑容,好像得了什么大便宜一样快走几步,跟着那仆人下去了,边走还边往回看,笑容灿烂,看起来高兴的很。
  钟莫摸摸鼻子,左右是他先得罪人,不占理儿,就是不痛不痒的,也不知道那小子高兴个什么劲儿。
  *
  林乱跟着那仆人走了很久,左绕右绕,他提着衣服手累的难受,忍不住催促道。
  快到了吗?我就换个衣裳,随便那里都能换。
  小公子莫急,这就到了。
  又走了几百米,那仆人才停下,给林乱打开门,又侧身退开。
  到了,您进去坐一会儿,我就去给您拿件替换的衣裳。
  林乱只好进去,刚进去那仆人就关了门,林乱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在意,只觉得这屋子有些奇怪,似乎有人居住的样子。
  这是个卧室,那边的榻上还有件外衫,似乎是有人披着,随手放在了那里,桌上放着棋盘,棋子散乱着,没有收起来,处处都有人生活的迹象。
  林乱没有多想,衣裳贴在身上难受的紧,身上又湿哒哒的,不能靠着榻,就找了个铺着软步的小墩子,提着衣裳坐在那里。
  左等右等都不见人,他心里恼怒,这苏府的人都这么磨蹭吗?等人回来,他这衣裳就晾干了。
  林乱站起来想推门出去,推了推,没推开 ,他这才意识到这门被人从外边关上了。
  林乱本来觉得有些不对,只是以为他跟苏凌然无冤无仇,又觉得苏凌然这种人算得上一等一的大英雄,再加上姜子瀚还在,他们应该没那么大胆子算计他,现在想来刚刚得罪人,莫不是又去找苏凌然来撑场子。
  他狠狠的踢了一脚门,眼角发红,有些委屈,怎么也是个将军了,怎么那样跟人儿戏。
  完全没想到自己平日找人撑腰的事情。
  *
  那头的苏凌然跟姜子瀚闲谈了几句,就要匆匆告辞,姜子瀚见他心不在焉,随意的应了一声就又靠着身后的榻躺下了。
  心想林乱八成找到什么好玩儿的了,又被绊住了脚。
  苏凌然快步走着,他知道不能贸然行事,但他太想知道了,一刻也等不了。
  钟莫跟上前来跟他小声道。
  将军,小公子在您的卧房,这会发现被关了,正生气,摔门呢。
  苏凌然应了一声,脚步更快,最后索性直接翻墙。
  到自己房间门前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了动静。
  他推门进去,里面林乱立刻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他。
  林乱觉得一个将军,为了那些他跟陈莫云的事儿这么大动干戈不太对劲,有些过火了,但想了想,这苏将军许是对那陈莫云太过宠爱。
  他不知道,苏凌然从来都是铁面无私的,不会因为陈莫云是他的外甥就会有多纵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林乱不后悔跟陈莫云起争执,但苏将军的鼎鼎大名林乱还是耳熟能详,欺负了别人家的孩子,家长找上门来,他还是有些忐忑的。
  这会儿林乱就后退了两步,语气也软了,面上不情不愿,带了几分委屈的妥协道。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再也不敢了。
  苏凌然往前走了几步,慌忙解释道不,你别怕,我
  他往前走几步,林乱就后退几步。
  林乱越想越委屈,双手抱住头,觉得自己要被教训了,这时候带了哭音。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他哽咽道。
  我、我以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不说话。
  他说着,悄悄往门边移,待走了一段距离,他猛的放下抱住头的手,往外窜,可惜窜到一半,就被苏凌然拦腰拦住。
  林乱顺手抽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小藏刀自从碎衣跟他说带把刀在身上,掉下马的时候可以救命,他就一直带着。
  林乱这时候慌了,反手就往后刺,苏凌然只是一挡,又抓了他的手腕,轻轻一靠,小刀就落了地。
  苏凌然怕林乱乱动伤着自己,轻轻在他脖颈处敲了一下。
  林乱立刻软软的瘫倒在他怀里。
  苏凌然将林乱小心的放到床上,轻手轻脚的解开了林乱的衣衫,褪下肩膀那里的衣服。
  一片细腻的象牙白,苏凌然心里咯噔一下,忙往下褪去,还是没有。
  他身子晃了晃,感觉脑袋一片空白。
  苏凌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慌忙褪下了林乱的另一个肩膀的衣衫,那里有个鲜红的、小小的乱字,有些歪扭,但是那个字体,分明就是他夫人的手笔。
  第52章 林家幼子
  苏凌然轻轻摩挲了两下那个鲜红的乱字, 字的末端微微挑起,带出一道细细的红勾。
  他红了眼眶,颤抖着手指, 不断摩挲着,突然, 他俯下身子,轻轻吻了一下那小小的刺青。
  放倒林乱的时候,苏凌然本就用了极轻的力道, 林乱又被压的难受, 一时喘不过气来, 迷迷糊糊的清醒了过来,他只觉得脖颈那里痒痒的,下意识的用手去推。
  苏凌然心紧了一下,顺着他的力道移开了一点, 林乱头昏昏沉沉的, 没有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只记得自己受了委屈,感觉有人抱着自己,他自然而然的以为是周烟,他没有着力点, 一时起不来, 就揽了苏凌然的脖子, 软软绵绵的抱怨。
  娘, 他们都欺负我。
  苏凌然心里感到一阵刺痛, 他不知道林乱怎么会进了林府。
  但他记得,林乱是以外室子的身份进了林府的,他虽然是苏家嫡子,没有经历过那些,但他明白的,庶子难过,捧高踩低的人他见得不少,有的甚至在明面上就会被为难,衣食住行,能动手脚的地方多的很。
  林乱还是姜子瀚的侍读,对庶子来说,做个侍读已经是少有的好出路,但再怎么说也是侍候人的事情,自然也就受委屈。
  苏凌然声音有些嘶哑。
  是、是吗?
  他小心翼翼的环住林乱,就怕动作一大,这样乖巧的环住他脖子的林乱就会立刻消失。
  以后不会了,没人敢欺负你。
  *
  那边的姜子瀚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去寻林乱。
  他刚走出亭子,就听见不远处蹲在栏杆上的钟莫得意的在跟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在说话。
  我办事儿您放心,早就让人给领了将军屋里了,这会儿大概已经看见了,就是没给换衣服,您也知道,我那时候没地儿给他找衣裳换。
  姜子瀚不动声色的走远了,这才啪嗒一声合了扇子,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
  很好,很好,苏凌然,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他面上不好看,脚步却不停,心下已经想好怎么报复回去,即使还是有些狐疑,觉得苏凌然这种人应做不出这种霸王硬上弓的事儿来,但现在发现了这种龌龊事儿,除开暴怒,姜子瀚却也不觉得吃惊。
  人都披着一张皮,谁知道皮下面是什么东西,他从来都信不过人心这种东西,只要是人都会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利益和权力。
  姜子瀚这次出来没带什么人,只有一个马夫,听见钟莫说话的时候如果当场发作,十有**会被拖住,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找到苏凌然卧房。
  姜子瀚其实很易怒,但他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即便他正处于暴怒,他依旧能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就像这时候,即使他心里已经很焦急,行动还是有条不紊的。
  到了门前的时候,门并没有关上,而是虚掩着,姜子瀚没有直接破门而入,而是轻轻一推,毕竟若是他推测错了,只要还没有撕破脸面,那就还有的挽回。
  门吱呀一声缓缓划开了,他环顾了一周,站住不动了。
  那边的榻上,林乱衣衫半解,眼神迷离,双手环住苏凌然的脖子,而苏凌然正欺身而上。
  许是听见了声音,苏凌然回了头,正好跟姜子瀚对视。
  姜子瀚冷笑了一声。
  苏将军好兴致,连旁人的侍读都要不择手段的弄去,还正是大白天就那么急不可耐,世人都说苏将军深情,守着亡妻不娶,我看也不过如此。
  林乱这时候清醒了,第一反应就要挣扎。
  被苏凌然捉了手腕,不能挣脱,他一着急,就呜呜咽咽的要哭不哭,看起来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苏凌然抚了抚他的背,安抚他。
  他知道这事不应该操之过急,连他都还未缓过神,就更不要提一头雾水的林乱,但是他等不了,一刻都不想等,他不想放手,林乱实实在在的待在他身边,他才觉得安心。
  姜子瀚冷冷的收了扇子,浑身上下都透着阴戾。
  苏将军还请放开我的侍读,我们出来太久,该回了。
  林乱双手被缚到一起,靠在胸前,苏凌然只用一只手就牢牢禁锢住他,外衫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眼角一抹红晕,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疼。
  苏凌然闻言稍稍松了松手,还是没有放开。
  姜子瀚冷笑了一声。
  这是什么道理,来宴会还要扣下别人的侍读。
  语毕,姜子瀚就抬手,刷的打开折扇,与平日里不同的是,他不知动了什么机关,从折扇里伸出一段银白的利刃,沿着扇边围了一圈。
  他也是习过武的,而且在一众皇子里算是出挑的了,但必然是比不上苏凌然的。
  但他只单练了这一样兵器,是下了苦功夫的,这是他每日都把玩的东西,用的也是十分熟练,暂时让苏凌然退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他上前直接就下了狠手,没有留情,只为逼退苏凌然。
  但苏凌然带着林乱一起往后在榻上翻滚了一周,将他护在怀里,始终没有放开林乱。
  钟莫突然进了门,手里还拿着一件衣服,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丢了衣服,直接就上去拦下了姜子瀚,他腰间有刀,直接出了鞘,挡住了姜子瀚的武器,嬉皮笑脸道。
  二皇子殿下您这可就过分了 。
  姜子瀚冷哼一声。
  这是什么道理,苏家就那么待客,扣下我的侍读还理直气壮。
  您的侍读我们自然是不敢留,这可是我们苏家小公子,将军唯一的孩子,不留在这难道还留您府上吗?
  姜子瀚皱眉。
  胡说什么,林乱明明是林尚书幼子,怎么会成了苏府小公子。
  这可也是我们想知道的,我们家小公子怎么就成了林家庶子,这可是我们苏府公子,当年我们夫人可是亲手在肩膀上刺了一个乱字的,这可赖不掉。
  钟莫抬抬下巴示意姜子瀚看那边林乱的肩头,虽然光线暗了些,但还是能看出那个鲜红的乱字。
  苏凌然立刻给林乱拉上了衣服,挡住了肩头。
  姜子瀚收了扇子,他现在明白这里头应该是有些隐情。
  那苏将军打算如何?
  自然该如何就如何。
  林乱挣了挣手,没挣开,他眼角发红,看起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小孩子打架,明明打不过也死犟着,不肯低头,只是心里早就开始害怕了。
  你放开我,你们胡说,这是我娘给我刺的字,才不是什么你们夫人给刺的。
  第53章 林家幼子
  苏凌然面上没什么表情, 手却收紧了一下,察觉到林乱紧张的绷紧身体,他又立刻松了松手。
  那边的钟莫笑眯眯对林乱道。
  刺字的时候你又不记事, 定是不能做数的。
  姜子瀚知道自己误会,这时候也收了折扇, 慢条斯理的理着衣角。
  谁都知道,苏凌然对十多年前那件事儿耿耿于怀,至今未娶。
  苏夫人的话, 姜子瀚也见过一面, 样子算得上是清秀, 但上京多少颜色正好的小姐都倾心于苏凌然,那个不比她好看,而言谈之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也许是相处不多的缘故。
  但总体来说, 那是一个让姜子瀚觉得寡淡的女人, 后来姜子瀚就听说她死在了边塞, 苏凌然悲痛万分,大败蛮族,却不再娶妻。
  姜子瀚是不相信有这样令人难忘的爱情的,尤其还是这样寡淡普通的女人, 他就更加难以相信, 就是这样一个人, 得到了上京苏公子全部的爱。
  姜子瀚不理解这样的感情, 他觉得苏凌然兴许没有那么爱她, 但她死的那样残烈,这才占据了苏凌然的全部心神。
  而苏凌然又是一个喜欢把所有都担在身上,责任心极重的人,姜子瀚觉得,无论他娶了谁,就算那是一个让人一言难尽的泼辣农妇,他也会给对方一生一世。
  于是她就那样成功的在他心上狠狠的划了一道,深刻到让苏凌然想起来就痛一次,最后他忘了所有,忘了他们之间的点滴相处,忘了她的容颜,也不会忘记这种痛苦。
  而这样的一个人,忽然找到了自己失散在战乱的亲子。
  看苏凌然这样子,是不会放林乱再回林家,也是,自己的嫡子,放在别人家也不是事儿。
  姜子瀚觉得苏凌然做出什么事儿来都不过分,更何况是留下自己的孩子在府里,这是谁也不能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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