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她冷冷地把杯子放下,“我当然可以,不要以为三年前你放我走,我就会忘记你做过的事。林书文,你永远都亏欠韩家。”
车子开出市区天色已晚,踏月而行本事惬意的事,可这一路都静默无语,直到抵达j市邻郊的一处山下,林书文才开口,“到了。”
山下是一片湿地,浅水、林木、还有些许残荷的根茎。湿地中是一处与世隔绝的三层小院,僻静又舒适。韩念对这里丝毫不陌生。
林书文把她送进去,就转身离开了。
小院是复古的院落格局,穿过中轴的客厅,右边走至最深处是书房。一改外部的全木质结构,屋内倒是简约的现代布局。
唐亦天靠在居室外一间的沙发上,似乎等了很久,他有些困乏,闭着眼小憩。韩念走近,脚步声很轻,他却还是醒了。
“东西在茶几上。”
韩念瞥了一眼,“不用看了。以你的本事,找来的资料也许比我这个当妈的还全。”
“韩、念!”他抬眼看她,目光像海底最深处最冰冷的幽暗世界,叫人不寒而栗。“你怎么敢!”他第二次像这样质问她,第一次她挽着别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第二次她瞒着他生下孩子不告诉他。
“我一向胆子很大。”她笑起来,“这可是你教会我的。”曾经她也胆小懦弱,是他亲手教会她勇敢,时至今日,即使没有他的宠爱,她依旧这样胆大。
“耀灵呢?”唐亦天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把我的孩子送去了哪里?”林秘书先去了幼儿园,得知耀灵已经请了一周的病假。
“你的孩子?”韩念嗤笑一声,看他像看一个笑话,“这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生了他?你养了他?还是你曾经爱过他?”
唐亦天知道,在这件事上他没有资格愤怒,再大的怒火也只能压抑着。这不过是韩念对他的报复罢了,她理直气壮。
“好的。我们不谈过去,就谈现在。”唐亦天说,“我替你找方亮,你把孩子给我。”
“难怪唐总生意能做这么大,原来是专做这种赚钱的买卖啊。”韩念嘲讽地回到,“区区一个方亮,你只是帮我确认而已,用孩子换?你觉得配吗?还是在你眼中,孩子就是个交易的筹码?”
唐亦天压抑的怒火一下喷发出来,“我从没把孩子当筹码!把孩子当筹码的是你的父亲!韩念,你最好不好忘记,当初是谁逼你打掉孩子!不是我,是韩复周,你的亲生父亲!在他眼中,孩子才是你威胁我的筹码!”
韩念无言以对,唐亦天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孩子必须回来,还有你。”
“我?”她抬头看他,“唐亦天,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们?”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这个女人他爱她甚过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却在此时恨她甚过往昔任何一个时候。
当他得知父亲被害的真相时,他没恨过她;在她各种逼迫他时,他也没恨过她;甚至她一走就是多年,他只是无尽的思念。而如今,他真的恨她,恨她的狠,恨她让自己骨肉分离只为了她的父亲!
为了那个杀人凶手!
”那你就留在这里,直到你同意为止。言情”唐亦天一甩手,她脚步踉跄或摔坐在沙发上。”这一次,你没那么容易能逃走,我劝你老实呆着。
第21章 part21
韩念不是第一次被关在这里,三年多前她就是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绝望的两个月。那时候她的父亲一审被判无期,终审将至。
那是j市最闷热的八月,韩念因为父亲的事心力交瘁,这几个月来她每天的生活就是求唐亦天,求他放过自己的父亲。
韩念记得那段日子暗无天日,现在回想起来仍会禁不住瑟瑟发抖,连骨头缝里都觉得冷。
他的恨像洪水猛兽一般,叫韩念几乎不认识那个自己深爱了多年的人。白天她守着电话和电脑,诚惶诚恐地等待来自四面八方给她的可靠的、不可靠的小道消息,忽喜忽悲。
晚上她一遍遍承受着他恨意的宣泄,在每一次他心满意足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一句关于自己父亲的消息。
大多数时候他说,“你想都别想。”少数时候他心情好,他会说,“你别管。”
他有恨的时候,也有爱的时候。他经常被她逼烦了就把她拎到床上,她被折磨得无力说话时,他又懊悔地抱着她哭,“小念、小念,我们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他哭,她也哭。是什么把他们变成了这样?
明明那时候的一切都刻骨钻心,可如今许多的细节韩念都想不起来了,再想就头痛欲裂。也许是太过灰暗,她的身体已将一切都抹去。又或许那时候的她太过卑微,卑微到连她自己都唾弃,所以她选择了忘记。
而就在那样黑暗无边的时候,韩念怀孕了。
律师捎来了她父亲的话,用孩子逼唐亦天,如若不肯,就把孩子打掉。
那时候的韩念真的绝望了,她知道不应该,可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她拿孩子威胁唐亦天,她绝食,她冲出家门,她做尽了她能做的一切。最后唐亦天把她囚禁到了这里,整整两个月。
她的一切消息都被阻隔了,最后的消息是,她的父亲终审判决已下,再无希望。
她从没想过要逃走,却又不得不逃。她恨唐亦天,所以她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可离开他,她父亲又逼她打掉孩子。韩复周有他的理由——不为对手留下后代。男人在战争里只看胜负,而女人在战争里却有太多的不舍。
韩念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离开他们俩个人。
她跳下三楼的阳台,秘书林书文没有去追她。韩念打电话给贺东言,求他帮自己弄到机票和签证,但她没想到的是,贺东言竟然选择了和她一起走。第二年三月,她生下孩子。
这个孩子唐亦天不知道,她的父亲也不知道。
推开三楼的窗户,风光极好。有山、有水、有花、有树,这是圈养一只金丝雀的标配。韩念庆幸,隔了多年她还是一只金丝雀,没有降级成麻雀。
她探出窗外低头看看七米多的落差,竟有几分晕眩的感觉。不知当年哪来的勇气,就这样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也许未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那时候她不知道跳下去会有多痛,而现在她的身体清晰地记住那痛,连看一眼都觉得畏惧。可奇怪的是,身体的痛过一次会恐惧,而心痛过一次却会坚强。
韩念竟一点也不怕这僻静小院里的圈禁生活。这三年多来,她学会最多的不就是等待与隐忍吗?她没那么向往笼子外的世界,因为笼子外也是一样,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痛苦,倒不如在这一室之内让它们一股脑地涌来,生死悲欢,不过尔尔。
唐亦天没想到韩念会有这么大的耐性,一连好几天,她就这样悠闲自在地在小院里看看书喝喝茶,好像根本不是被囚禁,而是来度假的。
他想了想,自己真是低估了她。一开始,他还以为她是曾经的小香菇,现在想来,自己早已步步落入她的圈套。从一开始的投怀送抱,到后来挽着贺东言激怒自己,最后用孩子将他的理智全部打碎。且不论她最终能否如愿以偿,她已经成功地把过去那些痛苦统统还到了他身上。
他曾经让他们父女分离,如今她就叫他父子不得相认。
“亦天。”坐在他对面的姑妈唐莉叫了他一声,唐亦天回过神来。
“嗯?”今天是姑妈的生日宴,他却整晚想的都是韩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