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

  “7、乐扬每天要吃一个苹果。所以我要让家里放着充足的苹果。
  “8、乐扬很少吃夜宵。
  “9、乐扬很爱惜他的电脑和他书柜上的书，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电脑和他的书。
  “10、乐扬写作的时候，一定不能吵着他。
  “11、不能骗乐扬，他最讨厌别人骗他，他很不喜欢说谎的人。
  “12、乐扬讨厌被别人冤枉。
  “13、……
  “14、……
  “……”
  整个文档一共写着四十五条我的习惯。
  我看到第十六条的时候，已经忍受不住，眼泪一个劲地涌出来。
  把文档看完之时，我已泣不成声，两眼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到。我趴在电脑桌上，右手压着心脏，痛苦地抽泣着。
  我知道雨晴爱我，但我没想到她竟爱得如此认真，爱得如此细致，爱得心里真的只有我！
  她无时无刻不全心全意地为我着想。似乎只要我生活得好，生活得开心，她便能得到世界上最大的快乐一样。
  她从来没有把爱挂在嘴边，但她却一直在默默地为爱付出，付出她的一切。她的爱看上去并不轰轰烈烈，但其实，她的爱，她那由无数细节所组成的爱，却是这世界上最伟大、最令人震撼的爱！
  这一辈子，能遇到雨晴，哪怕要我往后十辈子当牛当猪，甚至过了这辈子以后就灰飞烟灭，永不超生，我都心甘情愿了。
  好不容易让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我继续去查看雨晴的电脑，却再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于是我打开浏览器，查看她的收藏夹，却只是收藏了几个常用的网站。我再打开她最近浏览的记录，终于找到了“宝藏”——一个叫“雨过天晴”的博客。
  那是雨晴的博客？！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把雨晴的博客打开，没想到，雨晴把所有日志都锁住了，不知道密码，根本看不到内容。
  我尝试了几个密码，试过我的生日、雨晴的生日、我的生日加她的生日、我们的电话号码等等，都没能成功。后来我觉得困了，就趴在电脑桌上，慢慢地睡着了。
  这一夜，我自然而然地梦见雨晴了。梦醒时分，两眼红肿，一脸泪痕。
  一醒来，我马上联系了一个被称为“电脑专家”的朋友，让他来我家，帮忙破解雨晴博客的密码。他只花了一会工夫，就把密码破解了。密码竟然是“20061125”，即我和雨晴相遇的日子。
  我真是白痴，为什么昨天晚上就想不到要试一下这个密码？
  我把“电脑专家”送走后，马上回到雨晴的房间，查看雨晴锁住的日志。最新那篇日志的内容是这样的：
  “不败，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不败，或许你永远无法看到这些文字。那没关系。就让这些文字，就让我的心声，永远留在你的身边，静静地、默默地陪伴着你就好。
  “我真的好想永远陪在你身边。我真的好想和你一起，手牵着手，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离不弃，坚强地把一辈子走完。但我做不到。
  “你知道吗？我妈妈有一种病，一种叫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的病，她病得很严重，终于因为这种病而离开了我。而我，一出生，就遗传了我妈妈的病。
  “这种病，也叫‘渐冻人症’。是的，我和我妈妈一样，也患了很严重的‘渐冻人症’，我的身体会像我妈妈一样，慢慢地萎缩、瘫痪，最后会像被冻住一样，再也不能动了，甚至无法呼吸，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从我知道自己患了很严重的‘渐冻人症’开始，我就知道，每过一天，我离死亡又近一步。
  “我爸爸所以让我戴上假的胎记，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知道我的生命很短暂，他不想在我短暂的生命里，还常常被人烦扰，他不想我受到伤害。我明白他的苦心，所以一直很听他的话，没有把假胎记拿下来。（我看到这里，想起何父说过的“死杂种！我的女儿又没惹你，你干嘛要来害她？让她过点清静的日子也不行吗？你这混蛋！”，心中恍然大悟！）
  “事实上，由于我戴着假胎记，在我成长的道路中，的确十分平静。大家只是歧视我、嘲笑我，但却不会来骚扰我，不会来扰乱我的生活。我心如止水。我本以为，这一切会一直延续下去，我以为不会有人喜欢我，我最后会安安静静地、无牵无挂地离开这个世界。没想到，我却遇上了你。
  “是的，我遇上了你，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东方乐扬。”
  看到这里，我的心已像被抽了出来一样。我想哭，但不知怎的，眼泪竟流不出来。我大力地喘着气，内心无比难受。好不容易稍微定了定神，我才接着往下看。
  230：雨晴的日志
  “不败，你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嘲笑我、歧视我。你的心是那么的善良。虽然，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你首次见到我脸上的假胎记的时候，你也露出了惊讶的，甚至是惊恐的表情。但是，接着，你帮我说话、替我出头，你竟然愿意为一个大家都不喜欢的‘丑女’出头。那时，我真的好感动。那一刻，我忽然对这个冰冷的世界重新燃起了希望。
  “后来，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感，只是由于我脸上的‘胎记’，让你迟迟不能下定决心，说出心里的话。最后，你终于战胜了自己，终于接受了我脸上的‘胎记’。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你是在我最丑的时候爱上我的人，所以你是真的爱我的人，你是真的值得我信任、值得我依赖、值得我去爱的人。
  “你还记得我的新年愿望吗？我希望接下来的一整年，都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不敢太贪心，我怕一下子许下一辈子的愿望，会实现不了。没想到，我这小小的愿望，还是实现不了。
  “在你要去天津的时候，我问你，没有了我在你身边，你会不会不习惯？你说，当然会呀，没有你叫我起床，没有你和我一起晨跑，没有你做的饭菜，没有你陪我聊天，我当然会觉得不习惯。我当时听了，忽然觉得，我们已经很依赖对方了，已经不能离开对方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永远离开了你，你一定会很伤心。我真的不想你伤心。我们的相遇，是不是错的？我们遇上以后，我走进了你的生活，不能自已地爱上了你，是不是做错了？我明知道我终有一天会离开你，却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让你投入了进来，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但是，如果从来没有遇见过你，没有和你相爱，我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能和你在一起，哪怕时间很短，但我也心甘情愿了。至少曾经拥有。
  “能遇上你，真好。
  “对啦，我对你说过，你穿西装的样子一定很帅。可是，我永远无法看到了。我永远无法穿上美丽的婚纱，当你的新娘了。
  “还记得你背着我的时候，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不能走路，无论我想到哪里去，你都会背着我，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会丢下我不管。可是，现在却是我要离开了，是我要丢下你了。不败，你会恨我吗？你会恨我的狠心吗？
  “其实我也不想离开。我真的不想离开。
  “我们明明说过，乐扬和晴，要永远在一起。我们明明说过，一定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听不到我们的话？
  “我也不敢太贪心。只要能多陪你几年，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上天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让我离开？
  “不过认真想一想，如果我多陪你几年，到时我离开了，你不是更加伤心难过吗？这么说，上天让我现在离开，还是有它的道理的。
  “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我的手脚常常抽搐，一抽搐就停不下来。有时我甚至觉得呼吸困难。我真的好怕某一天晚上一睡着了，就再也不能醒来了，就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那天晚上，你问我是不是有事情隐瞒着你。我说是。你说，我们说好不欺骗对方，不隐瞒对方的。可是，不败，我真的不想告诉你我生病的事啊。我真的不想让你伤心难过啊。我宁愿自己去承受所有痛苦，也不想你悲伤。（看到这里，我心中一阵狠狠地绞痛！原来当时雨晴所说隐瞒着我的事是指她患病的事。如此说来，张觅所说的他和雨晴在珠海发生的事，果然是他所胡编乱造的了。为什么我要怀疑雨晴啊？我这个该死的混蛋！）
  “还有昨天下午，你看到我在吃药，问我那是什么药。不败啊，我怎么忍心告诉你，那是能暂时维持我生命的药？我怕你接受不了。我真的不忍心告诉你真相。反正注定要有悲伤，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悲伤呢？我宁愿自己一个把所有悲伤都承受下来。（看到这里，我已几乎无法呼吸了！）
  “所以，我决定了离开。
  “不败，我让你陪我去东澳岛，在岛上住上一个星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任性？我常常请假，让你陪我去旅行，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重视工作？其实我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想多陪你去几个地方，给你，也给我自己留下一些开心的、难忘的回忆。这样，在我面临死亡的时候，我至少能微笑着回忆这美丽的一切。（啊？原来竟是这样！）
  “在我离开前，我想最后和你一起到一个只有我和你的地方，在那里度过几天清静的、幸福的、快乐的日子。在东澳岛那几天，我真的十分快乐，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不，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只是每每想到离回去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就觉得很难过。一旦回去了，我就要离开你了。
  “终于，我们要回去了。属于我们的童话，终于要到结局了。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生活，始终只能存在于童话故事里。
  “离开东澳岛前，我问你，你会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和我一起在这里生活吗？我知道你愿意的。不败，我也愿意。只是，上天不允许。
  “回来以后，我的病更严重了。我感觉到自己随时会无声无息地死去。我不能让你伤心。所以我请纤纤和郑梓沣帮忙，合演了一幕戏，让你认为我是一个坏人，让你恨我，让你对我彻底死心，永远把我忘记。
  “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也不想你悲伤。你恨我，就能坚强，就能重新振作，就能重新投入生活。但如果你悲伤，就会一蹶不振，就会一辈子都不快乐。长痛不如短痛。我不忍心把痛楚分给你，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痛楚，我也不想你去承受。
  “不败，你知道吗？那时我站在窗边，看见你坐在酒店对面的路边，看着你那伤心难过的样子，我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出来，我的心好痛好痛。我真的好想跑下去，紧紧地把你抱住。但我不能这样做。我怕我一心软，一下去见你，那我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而你，也会和我一样，变成永远的伤心人。
  “虽然很舍不得，但我必须坚强。”
  我看到这里，想象着雨晴当时的心情，一颗心像被抽了出来一样，痛得难以形容。
  231：我爱你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提起颤抖的手，操控着鼠标，接着往下看：
  “昨天下午，在我的房间里，我看到你那痛苦的样子，我真的好难过。我知道，你所以痛苦，是因为你看到我和郑梓沣走进了酒店，是因为你以为我变心了，是因为你知道我即将要离开你。可是，尽管看着你难过，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能告诉你，其实我和郑梓沣只是在演戏？我能告诉你，其实自始至终我对你的心意没有改变过？不！这些我都不能做。如果我做了这些，你不但不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反而会更加痛苦。我宁愿你认为我是坏人，也不想你知道我即将永远离开你，永远不能再和你呼吸一样的空气。
  “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紧紧地把你抱住，陪你一起伤心难过。
  “晚上，我们在我们相遇的地方，紧紧相拥。那时候，我的脑海中不停地想起我和你一起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们一起晨跑，一起逛街，一起去旅行，我们一起分享过许多快乐，也一起面对了很多问题，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愿意把对方的手放开。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些情景、这些感觉。
  “我问你，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那天还会到这里来吗？你没有回答。
  “那么我自己呢？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会希望仍然遇到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从来没有和你相爱，那么现在你就不会这么伤心难过了，我也不会这么伤心难过了，我可以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但如果我们没有相遇，没有相知，没有相爱，那么我是白来这个世界了。
  “回到家，我看着你入睡，坐在你身边，静静地陪伴着你。我想起我们在这房子里发生的很多琐碎事儿，想得心也碎了，想得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快天亮的时候，我才回到房间，写下了那封让你对我死心的信。在写那封信的时候，我的心一直在痛，我差点就不能把信写完。但最后，我还是坚持下来了。我希望那封信，能让你坚强，能让你重新振作，能让你重新找到快乐，过上幸福的日子。
  “接着，我打开电脑，翻看着我们合拍的照片，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最后，我写下了这篇日志。这大概是我在我的博客上所写的最后一篇日志了。写日志的时候，我无意中打开了别人的博客，听到一首伤感的歌。那首歌叫《黎明请你不要来》。
  “‘黎明请你不要来，就让梦幻今晚永远存在，留此刻的一片真，伴倾心的这份爱，命令灵魂迎入进来……不许红日教人分开，悠悠良夜不要变改……’那是《倩女幽魂》的主题曲。天一亮，小倩就要永远离开宁采臣了；天一亮，晴就要永远离开乐扬了……
  “写到这里，眼泪又很不听话地流出来了。
  “不败，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请原谅我终究没有守住要永远陪住你的承诺。请原谅我在最后还骗了你一次。
  “不败，你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太悲伤。我也答应过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不让你孤独。是的，相信我，天上的星星中，有一颗就是我。我将会永远陪伴着你，永远在天上祝福你。
  “我知道，你会记住我说过的话的，你一定会的。我知道，你一定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的。
  “不败，你知道吗？你知道情人节那天晚上，我在红布上写下什么愿望吗？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把我想的写上去了：
  “希望乐扬永远不会忘记我。希望乐扬能找到另一个他所深爱的女孩子，像爱我一样，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希望这个女孩子也像我一样，全心全意地爱着乐扬。希望乐扬和他所爱的人，能永远幸福快乐。
  “一定会这样的，对吗？我知道，一定会这样的。
  “最后，乐扬，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样对你说过，但我时时刻刻都是这样想的：
  “我爱你。　——晴　07.4.5.”
  日志到此结束。看到最后一句，我心中猛然一震，那压抑已久的眼泪，终于像洪水一般，连绵不断地涌出来，似乎即使是全世界所有最强劲的力量聚集在一起，也无法阻止。
  晴，我也爱你！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这样对你说过？为什么现在我这样对你说的时候，你却已经听不到了？
  我跪倒在地，不停地号啕，不停地用拳头击打地板，直到声嘶力竭了，筋疲力尽了，直到拳头都流出血来了，我才软倒在地，艰难地喘着气，狠狠地抽泣着。
  晴啊晴，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晴啊晴，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你知道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把你丢下的。
  我在地上翻来覆去，用脑袋去撞击电脑桌，用满是鲜血的手去拍打地板，竟似乎丝毫没有痛楚的感觉。我的心，比我的身体痛得多，以致我竟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
  好一会，我才稍微冷静下来，身体一停，脑袋便运转起来。一想到我和雨晴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我的心又狠狠地痛起来。我想不去想，然而越不想，雨晴的面容越在我的脑海中出现，雨晴的声音越在我的耳边响起。一见到雨晴那如天使一般的笑容，一听到雨晴那温柔亲切的声音，我的心脏便紧紧地缩了起来，可真是痛不欲生。
  又过了几十分钟，我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翻看雨晴所写的其他日志。我先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她所写的第一篇日志：
  “11月25日　星期六
  “我也开始写博客了。之前一直没有写，是因为我身边没什么值得我去写的人和事。但今天，我认识了一个特别的男生。
  “今天，在餐厅里，有一个男生丢了一张钞票，我捡起来，叫住他，并还给他。那男生看见我的样子时，表情凝固了，整个人愣住了。对于这种惊恐的目光，我已经习惯了。我没说什么，笑了笑，就走开了。
  “本来以为这男生跟所有以貌取人的人一样，没想到，他不是。
  “送汤的时候，一个女生走过来，把我手上的汤撞倒了。她骂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要我跪下来道歉。我不肯，因为我没有错，我没必要委屈自己。而这时候，刚才那男生竟然走过来替我出头。那女生长得挺漂亮的，而我，只是一个脸上有难看的‘胎记’的女孩，大部分男生，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选择偏帮那漂亮女生吧。没想到这男生竟然帮我说话。虽然我一向很坚强，不会轻易掉眼泪，但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
  “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好人。
  “我辞职了。
  “一整天，我想着那个男生。
  “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尖尖的鼻子，冷冷的表情，清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