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
  ……
  柴睿华来到医院的时候,余文生正蹲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的走廊中。他抱着双腿,低着头,似乎想要把自己瘦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他伤感的表情。
  他轻轻抽泣着,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你在想什么?”柴睿华问道。
  “妈……”余文生抬起头来,眼眶中泪水在打着转,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懊悔,哽咽着说道:“都怪我,他们是想报复我的。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对陈德动手。”
  这一刻,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柔弱,可怜。
  事实上,他本来就是一个天性胆小怯懦,害怕承担责任的人。只不过,多年来受尽了欺辱嘲讽,让他的脸皮比别人厚了许多,软弱的内心里,也多了丝倔强的狠戾和持之以恒的坚毅。又因为无比渴望受到尊重而变得虚荣,心胸狭隘,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到卑劣的程度。
  “这个世界上,无时不刻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意外。”
  柴睿华说了句似不着边际的话,然后挨着儿子蹲下。
  在医院的楼道间,她这般行为动作,和她高贵淡雅的气质形象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但穿着朴素的她蹲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却又恰到好处,没有楚楚可人,尽显优雅高贵,随意平淡。如一株雅致的盆景,无论摆在哪里,都会令人赏心悦目。
  母子二人就这么蹲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一声不响。
  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病人、家属,都会充满疑惑地看向他们,却也没人上前打搅。
  副校长李守先和班主任韩庚来了。
  几乎同时来到的,还有陈德的叔叔陈廷标,婶婶王慧娜。
  他们在楼道口看到了余文生和柴睿华,但都没有走过来,只是在那里向医生询问着陈德的伤情,问及些事情的经过缘由。
  很快,王慧娜尖利的嗓音响彻在楼道中:“我们家陈德可是在你们学校出事的,还是被教员给打成了重伤,这要是死了,你们学校必须负责……你是副校长,你现在给个痛快话!”
  陈廷标寒着脸,道:“打伤小德的教员,还有他的弟弟,也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要被判刑!”
  “曹教员和他的弟弟曹天,也被打伤,目前就在医院中。”韩庚说道。
  “也被打伤了?陈德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王慧娜惊诧道。
  李守先板着脸没好气地说道:“是被另外一个同学打伤的,和陈德无关。我们现在不谈这些行不行?陈德的伤情目前医院还没有下定论……”
  王慧娜打断李守先的话,道:“什么没定论?人肯定是活不了了!你们说吧,私了还是公了!别以为我们好欺负!”
  李守先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当即怒道:“那你去告吧!”
  “你……”王慧娜一时无言。
  陈廷标皱眉道:“李副校长,你这是什么态度?”
  李守先瞪了眼陈廷标,压制着心头的火气,转身往余文生这边走来。
  本来因为学校里出了余文生这样一位奇才,李守先的心情极好。至于曹刚和曹天兄弟二人的伤势,李守先是不怎么担心的——以现如今高度发达的医疗科技,绝对可以把伤势最为严重的曹刚治好。
  再说了,曹刚和曹天受伤学校需要负责吗?
  不需要,他们是咎由自取。
  但李守先万万没想到,伤势并不严重的陈德,身体基因会突然出现异化迹象,且气血淤堵。
  如果陈德死了……
  那事情的严重性就大多了,而学校,绝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看到李守先走过来,余文生和母亲都站起身。
  “校长。”
  “嗯。”李守先点点头,和蔼地劝道:“你别太担心,医院专家正在开会讨论治疗方案。”说到这里,李守先看了看柴睿华,目光中立刻闪过一抹惊讶,疑惑地问道:“您是……”
  柴睿华微微一笑,道:“我是余文生的母亲,李校长,您好。”
  “哦,您好,您好。”
  两人握了握手,李守先神色间略显尴尬之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位气质高贵端庄的妇女时,心里会出现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
  而随后跟过来的韩庚,在和柴睿华打过招呼之后,也有相同的感觉。
  他们,都没有见过余文生的母亲!
  接下来,李守先和韩庚莫名其妙地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在余文生母亲的面前,根本不知道该谈及些什么样的话题,才会显得不那么唐突和庸俗。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
  ……
  030章 曹家人的权势
  就在此时,几个人从电梯口出现,大步往这边走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穿着警服,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看相貌大概有六十多岁了。跟在他旁边的,是一名穿着考究的妇女,像是他的妻子。
  紧跟在两人后面,是一名穿军装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
  还有三名身材健硕,浑身透着彪悍气息的年轻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似乎是他们的随从保镖人员。
  一行人皆是神色冷峻严肃。
  看到他们,李守先和韩庚不由得皱起眉头——因为那几个人中,走在前面的正是曹刚的父亲,灵关基地市兴安区警察分局副局长曹先福,和曹天的母亲刘颜红;后面那个中年男子是曹刚的叔叔曹先庆,灵关基地市军警部队第三十二大队队长,青年是曹刚的堂兄曹坚,亦是军警部队的一名上尉军官。
  由此可见,曹刚的家庭,在灵关基地市还是很有些权势的。
  “李校长,你好!”曹先福板着脸上前,伸出了右手。
  “曹局长,曹大队长,你们好。”李守先的神色平静,并没有流露出谄媚和敬畏的神色。他伸手与曹先福和曹先庆握手后,很认真地说道:“今天曹刚曹教员,和曹天同学的事情,我代表我们学校,表示遗憾。”
  曹先福没有理会这句话,冷眼看向余文生,道:“他就是余文生?”
  “是的。”李守先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步伐微动,稍稍挡住了余文生半个身子。
  而余文生,则是本能般有些畏惧,紧张起来。
  但他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些许不屈和倔强,直视着曹先福他们一家人。
  这时候陈廷标和王慧娜也走了过来。
  王慧娜可不管曹先福这些人是谁,泼妇般跳着脚吵嚷道:“你是副校长就了不起啦?刚才那是什么态度?我告诉你,陈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学校没完!还有那个姓曹的教员,他被人打伤我不管,打死了我们家陈德,那就得负责任……你是校长,你告诉我,那个曹教员家里的联系方式,我找他们家里人理论去!”
  “人命关天,你们学校也太不负责了。”陈廷标也面露凶光地看着李守先。
  李守先气恼不已,但他的身份,毕竟是第二高中的副校长,之前暴怒之下说出的那句话确实不妥,便说道:“这件事我们到学校谈好不好?这里是公共场合!”
  “公共场合怎么了?你们就怕被曝光啊?”王慧娜耍泼道。
  站在一旁的曹先福皱了皱眉,道:“我就是那位教员的父亲!”
  “你……”王慧娜一下子怔住,有些畏惧地看了看曹先福穿着的警服以及肩膀上扛着的警衔。
  陈廷标本来还想帮妻子说上两句话,但他看到曹先福的警衔,再看看旁边那位穿着军装,肩章上戴有大校军衔的高级军官,顿时泄了气,神色不安地拽了拽妻子的衣服,往后退了两步。
  两口子竟然都不敢吱声了。
  李守先和韩庚,内心里越发厌恶陈德的叔叔婶婶——什么东西啊?曹家人还没说什么,看到人家的穿着,就吓得不敢吱声了,刚才你们嚣张跋扈撒泼的气焰哪儿去了?
  就连本性胆小,内心紧张不已的余文生,也暗骂了一声:孬种!
  曹先福的妻子刘颜红鄙夷地看了眼陈廷标和王慧娜,继而冷哼一声,不去理会这种贱民。她扭头面色不善地看向那个瘦瘦弱弱,面露怯懦惧意,眼神中却又有些许倔强的余文生,斥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敢重伤学校异能院的教员!”
  “他先打伤了我的朋友。”余文生压制着心头的畏惧辩解道:“而且,是,是曹天几次欺辱我……”
  “狡辩!”刘颜红打断余文生的话,扭头对围在旁边的三名年轻人吩咐道:“先把他给我抓起来!”
  三名年轻人立刻就要动手。
  “慢着!”李守先大喝一声,厉声斥道:“余文生是我校学生,你们有什么资格随便抓人?”
  曹先福知道这位副校长脾性刚烈,便沉声道:“李校长,余文生把教员打成了重伤,应该由警方介入调查了吧?”
  李守先哼了一声,道:“那也不能由你们带余文生走,这里是南平区,第二高中发生的事情,轮不到兴安区警察分局来管。更何况,以你曹局长的身份,也不方便负责这件事吧?另外,别说我没提醒你们,现在这间重症监护室里……”李守先抬手一指,严肃地说道:“还有被曹刚无故打伤的一名学生,生命垂危!”
  “李校长,你……”曹先福气结。
  刘颜红更是怒声道:“李守先,你这是明摆着偏袒!”
  “我只讲道理!”李守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更是从来不畏权势,梗着脖子道:“曹局长,上次因为曹天犯错,我找你们谈过话了,可是好像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他在学校里反而变本加厉,越发嚣张跋扈!曹刚身为教员,不但不管束自己的弟弟,反而助长其霸道行径……你们,可以去学校里打听一下,看看你们的孩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好,好好!”曹先福冷笑着点头,目光阴冷地看向余文生。
  他很清楚,自己和弟弟虽然有些权势,但面对一位高中学校的副校长,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在医院里就动粗施暴吧?
  刘颜红怒道:“我看你们学校能护他到几时!”
  身着戎装的曹先庆看似神色淡然地说道:“走吧,去问问医生,小刚的伤势怎么样了,在这里和他们废什么话?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说到“代价”两个字时,曹先庆目露威胁之意地看了眼余文生,以及余文生身旁那位中年妇女。
  然后,曹先庆怔住了。
  从他们来到这里,到现在,似乎才刚刚发现这名妇女的存在。
  她一直都站在那里,却丝毫不引人关注。她穿着很朴素的浅灰色修身西装,黑色高跟鞋,戴一副黑框眼镜,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脸颊白净温婉,两鬓发丝微有些许泛白。
  乍一看,很普通的一个人。
  但当你注意到她的存在时,就会愕然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是那么得显眼,本来应该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才对——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表情、神色、气质,却是那么的高贵淡雅,出尘脱俗,让人内心里会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惊艳和钦服的感觉
  “你是谁?”曹先庆很无礼地开口问道,语气竟然有着不容拒绝的严厉。
  曹家的人听他这么一问,这才注意到柴睿华的存在,也都纷纷感到诧异。
  柴睿华神色平静地说道:“我是余文生的母亲。”
  “你有异能!”曹先庆沉声问道。
  柴睿华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但她的表情,却根本看不出是因为曹先庆的威严所迫,才承认的。在场所有人,从柴睿华的神色中看到的,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尊贵。似乎她能够回应曹先庆的问话,是出于一种怜悯地施舍。
  没有任何征兆,曹先福和曹先庆兄弟二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
  曹先福皱眉,道:“你什么异能?”
  柴睿华这次没有回答,而是抬手一指重症监护室,淡淡地说道:“希望,那个孩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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