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长箫悬空转回,白沚伸手接住了长箫,取下腰间悬挂的葫芦,打开葫芦口顿时一根根黑色触手伸出,迎上一道道黑色阴煞雷光相撞。
  “轰~”
  声声巨响传来,阴煞雷光劈在黑色触手上只是打得一颤,短时间内造不成一丝伤害。
  空中飞天而下的一条条煞怨小蛇,却被葫中爬出的一个独眼单掌托目的男孩,一个红衣小女孩,还有一个有些呆滞的鬼婴给追逐着吞吃掉了。
  白沚面无表情的看向黑王蟒妖,“这些浅显火候的阴煞雷,也拿出来丢人现眼?”
  黑蟒一怒,竟然直接伸头张出血盆大口吞向白沚,一股恐怖的吸力笼罩着他全身往巨蟒口中送去,吸力掀起了白沚那长长的衣衫,黑蟒一口就要活吞而下。
  黑蟒速度快如闪电,在白沚尚未有所动作时便一口吞下了。
  只是,下一刻,白沚的身形又从一颗树外走出。
  “幻术?”黑蟒一愣,“原来你是以箫音为幻,蒙蔽五感六识的!”
  白沚收起三只小鬼,数百条触手缩入葫芦中,看着巨蟒冷道:“不愧是同类!”
  “唰~”
  老妪的身影竟然瞬间闪至白沚身旁,如同鬼魅一般早已预谋,一双阴煞鬼爪抓向白沚的丹田与天灵。
  只是,在距离白沚身躯三寸时,静止不动了。
  那极速移动带起的风还扬起了白沚的衣衫下摆,只可惜老妪只差一点。
  白沚嘴角含着一丝笑,把长箫悬挂在了腰间,伸出手探入了老妪心房里,挖出了一颗尚在跳动着的鲜活心脏,血液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染在了月白色长衫上血红一片。
  “貌似忘记了,我也是个残忍冷漠的蛇妖。”
  白沚双瞳中金光闪烁着,对着中了他定身术的老妪轻笑道。
  高大的黑蟒身躯一颤,竟然死了。
  白沚张口吞下了这颗埋藏在人身里的蛇心,鲜红的血晕染了他的唇,血水顺着雨水流入了片片水坑里,红了一片地。
  一只蛇妖元神愤怒的从老妪身躯里飞起,发出凄惨的鬼音:“白蛇!你坏我道躯,致使我七百年道行功亏一篑,我定然饶不了你!”
  白沚冷眼扫了黑蛇元神一下,举起葫芦数百条阴煞触手抓向了它。
  同时,柳仙敕令“降妖”二字蕴含着香火神力化作一道神敕从天而降镇住黑王蛇元神。
  “哼,想留下我,做梦!”黑蛇元神在挣扎不开之后,身躯一扭元神蓦然发作千百条飞蛇要飞向四面八方。
  这般多的数量,绝不可能同时覆灭,黑蛇元神藏匿其中根本无法灭杀,难怪对方有持无恐。
  但白沚瞳孔中金光一闪,漫天飞蛇蓦然静止不动。
  数百条触手疯狂的绞杀了一条条飞蛇光影,终于寻找到了黑王蛇的真魂。
  “降妖”神敕落下,黑王蛇的妖魂在遇到香火神力后燃起了神火被焚烧化尽,成为了飞灰。
  白沚伸手一招,破开黑蟒身躯,九根银针落入手中,还有一块黑骨。
  黑骨中记载的是一门炼尸的鬼道功法,其中便有记载将元神、心脏炼入一具人躯中,以活人血肉供养,肉身本体可成为比僵尸更可怕的不死之身,不惧刀剑毒法,极为强悍。
  阴煞葫芦里的触手可是沾染了他的万虺毒术,黑蟒身躯竟然毫无反应,还有黑蟒从未使用幻形术化作人身,都让白沚怀疑,这黑蟒并不是完整的黑王蟒妖。
  白沚早已通过香火法眼看到了老妪头顶人运已熄,整个客栈只有小九一个活人,他便心中有了怀疑。
  所以,当老妪自认为隐藏的天衣无缝,凭借可怕的速度能一瞬间取走白沚的心脏时,白沚也已经准备好了反杀对方。
  经过百余年的修炼,吞纳月华,他的月定之术越来越强大,定身效果也越来越强悍,让他有了这样的底气。
  这只黑蟒妖,虽然有着近七百年的修为,可妖力斑驳杂乱,远远比不上白沚六百年妖力的精纯,而且以妖身习人法,本就走了歧途,实在没有太高深的法术。
  小九惊呆的看着一片废墟的龙山客栈,还有地上的尸体、蛇尸,一时间双眼茫然道:“十年了,这一切都结束了吗?”
  白沚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结束了。
  这条蛇妖吞吃数百人血肉,七百年妖力尚不能化劫,只因天意所在,等待我来成为它的化形人劫,我杀不得他,便立地渡劫化形。我杀得了它,便是它的死劫。
  这世间,善恶,总归会有报的,哪怕跨越百年。”
  第70章 城隍谈说结道友
  废墟里,卢长安激动的翻开废墟,双膝垂落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体爬到了白沚身前,激动到:“卢氏子孙,拜见柳祖!”
  书童惊呆了看着这一幕,也只能悄悄跟着跪了下去。
  白沚回过头,看到这个断腿的年轻人,“你既然载了我一程,让我不至于徒步赶路。那我便送你一双好腿,能翻山越水,望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白沚屈指一弹,一道少阴木行妖力落入卢长安的双腿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皮伤渐好,筋骨复原。
  卢长安的双腿抖了抖,感觉竟然真的有了力气,忙起身跪道拜谢:“卢长安拜谢柳祖再生之恩,小人定永生铭记您的大恩大德!”
  白沚闻言笑了一声,“你们卢氏安稳的繁衍传承下去,便是对我最大的谢礼。
  今日之事,你们绝不能对外人多言一句,否则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是!小人定谨遵柳祖教诲!”卢长安忙应答道。
  白沚又对小九道:“你身陷凶恶妖魔之中,仍能持纯善之心,而且身具灵资,将来或许会遇到仙人收你为徒。”
  小九一愣,“您也是蛇妖吗?”
  白沚点头,“山中苦修几百载,方有今日之成就。”
  “那您为何要杀您的同类?”小九仿若堪破了生死,即便面对一条蛇妖也没有恐惧的神态,也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
  白沚伸手拍了拍两条沉睡中的巨蟒,“那黑王蟒妖以同类为食,这是它的本性我不会多言。它以食人为修炼法门是自己抉择,我也不会去降妖除魔。
  但它圈养同族,逼迫群蛇走上了食人之道,这会给蛇族带来灭顶之灾,甚至牵连于我。所以,我不得不杀他,为了我的同族,也更为我自己。”
  青、黑二蟒幽幽醒来,黑王蟒妖已经死去,它们自然而然的被白沚气息所摄,低头臣服。
  白沚轻叹一声,“你们两个,从此离开这里。顺着山外的那条大河去别处修行吧。”
  二蛇不安的吐着蛇信,它们不想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你们食人太多,这几十年里无神明约束自然是无法无天。可祁南州的州城隍已经归来,你们若是还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白沚伸手一点,二蛇头顶浮现了一道灵光,其上是一个“白”字。
  “这是我的香火神力敕令,沿途所遇土地、阴差、日夜游神,皆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你们过去。快走吧,待天亮时就不好走了。”
  二蛇用蛇头轻抵着他的手掌,拜谢之后爬向远方消失在山林中。
  白沚看着阴沉的天穹,拂袖一挥,霎时风雨停息。
  “你们走吧,只怕神官将至问罪,你们凡人牵扯会有损阳寿。”
  卢长安听了这话也只能再次三拜叩首后带着那个小书童离去。小九无处可去,便也只能跟着卢长安一同下山,远离深山走入人间。
  待几人离去后,白沚用葫芦收了黑王蟒妖尸体,轻轻一跃,站在了客栈废墟上一根斜插土里的横梁上,屈膝坐下轻奏玉箫,低沉箫音袅袅荡在山林,白衣人望月吹箫,孤影被月光拉长,有那么一分独孤却又仿若天上仙,不该在人间。
  “轰隆隆~”
  雷震东方,月色低沉,天穹上黑影道道围住了龙山客栈废墟。
  “何方妖孽,胆敢霍乱人间?”
  一道粗旷的巨声震动九天,打破了月照箫音的清雅。
  一个判官左手持神印,右手执刑罚锁链,身后鬼影重重,牛头马面皆列其后,日夜游神分列两旁。
  白沚站起身,单手背负执箫,站在横梁顶微微抬头看到了众多神官,轻笑一声:“在下是在祁南山脉中修炼的灵妖,虺山千里世人称为我为柳仙。”
  “虺山柳仙?”判官疑惑道:“你怎会在此地?方才日夜游神通禀有蛇妖一时间残杀十数人之多。应该不是柳仙吧?”
  白沚轻笑,“多谢判官信任,此刻此地只有我一条蛇妖,判官都能信我。白沚感激不尽!敢问判官是城隍神大人座下哪位判官?”
  那判官神色稍缓,“我是州城隍神下四大判官中的掌刑判官。柳仙你庇护千里百姓数百年,本判官自然信你不会做这种自毁道行的事情。”
  白沚拱手一礼,“多谢判官信任。这里确实有条食人的黑蛇妖,不过我前些时日感应到他作恶害人,便亲自前来将其灭杀了。
  这便是其尸体!”
  拿起葫芦一倒,一具尸体从中落下,正是那黑王蟒妖的尸体。
  掌刑判官见状,伸手一挥刑罚之链锁住了黑王蟒妖的尸体,尸体中没了魂魄。他微微一愣看了眼神色如常的白沚,心中略一沉思便不再追问,“既然柳仙替我降妖了,那便多谢了。城隍神大人已经归来数日,正在清理祁南州内各处妖邪,我会上报城隍大人柳仙所行善事。
  告辞了!我们走!”
  白沚送道:“告辞了!”
  一时间死伤十几人,定然会惊动日夜游神探查,若州城隍及众司主未归来或许还会因为惧怕大妖无人问津,可如今祁南州众司归来,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了。
  白沚灭了黑王蟒蛇的元神,却放过了它的魂魄可入轮回,不至于还要在阴间受到各种刑罚。
  至于这里其他的蛇类,白沚站在这里,那掌刑判官多少也要给他点面子,只能放过这里的开灵蛇类。
  如果白沚不来杀了黑王蟒蛇,那么这里的群蛇只怕都会被一道神雷劈死。甚至,虺山的处境也会变得微妙起来。放它魂魄入轮回也当是同族之情。
  白沚是个自私冷漠的蛇妖,有一点善但不多。
  眼镜王蛇成妖,若真化形了只怕第一个吃的就是自己。白沚无论如何都该杀它。
  月下,他再次吹起长箫。近万条蛇闻声受召而来,匍匐在他脚下。
  白沚看着它们一时间也不好处理,没有蛇王在虺山召引这些蛇根本无法爬行数百里到虺山。
  他张口吐出一道雾气,雾气由小化大,转眼间笼罩了整座山头。
  “你们且在此等我一日,到时我会带你们去虺山。”
  群蛇嘶嘶的吐信,不太明白那个强大的同类再说什么,不过总之跟着强大的同类走总没错,这是无数妖族兽类铭刻血脉中的远古记忆。
  东方日出时分,白沚已经站在了祁南城前。
  城门口,人流密集,有身着兵甲的士卫在查验着过往行人。
  白沚一路畅行无阻的走近高大城门,门口两个守门神对视了一眼,浑然当作没看见。
  只因眼前这个家伙,像妖,又像香火神,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拦,索性就当作没看见了。
  白沚笑着走入了城里,祁南城是座古城,城墙高大,一面靠山,一面环水,易守难攻,是整个祁南州的首府城。
  走入城中,两旁街道热闹不已,吆喝叫卖的小贩,挑担走巷的各种担货郎,有富贵人家的车马不时路过,坊与市打破界限多是前店后家商业繁荣,粮米充裕。
  难得一座好城,少不了知府知州的治理,也少不了州城隍的相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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