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川海人。”
“省里的啊?”明显被吓了一跳,“你在省里念书?”
“是。”
“那大城市里学校和我们这县城有什么不同?多出什么花了吗?”他的语气都弱了几分,“我儿子当年中考要考省里的四中,不,五中来着,没考上,说特难考。”
川海五中是半职校,是川海几所高中里档次最低的学校。陆离闻言微笑着回答:“是挺难考的。”
“是吧?”
“是。”
“你在川海什么学校念书啊?”
“就一所普通高中。没什么名气。”陆离答。
“像你们这种学生出来分配工作吗?月薪能有好几万吧?”
其实川海一中的学生基本都会选择继续读大学,而且以后也不需要工作,更是没有所谓的月薪概念。皇权专制被取缔了,但是神州存在了一千多年的门阀制度却悄悄流传了下来。川海一中的毕业生之间流传了一种说法,每个毕业生在毕业时,档案上都会有九种评级,优至上上,劣至下下,俗称九品人才,评级是不公开不透明的,评委是谁也一直是个谜。这九种评级会被大学导师作为招生参考,大部分川海一中的权贵子弟们都是为了这个九品分级而不断努力着。
而其他普通高中的学生,直到进入坟墓也不曾知晓世界上有九品评级这件事,连下下品的门槛都摸不到。
“出来还得自己找工作。”
大叔啧啧地摇头:“那也不行啊。城里生活压力那么大……小伙,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做生意的吗?”
陆离喉结微动:“我父母……”一阵风吹来,将大叔的毡帽吹起,他骂骂咧咧地刹车,走过去捡起脏兮兮的毡帽,拍了几下复又按在头发稀疏的脑袋上:“狗日的风,又狂又冷,一年比一年冷了。听说是北方哪里的人把树都给砍了,把生态环境都破坏了,这冬天才越来越冷的,是吧?”
他微笑着嗯了一声,有关父母的话题就此揭过。大叔见陆离腼腆,谈兴渐起,一边开车一边与陆离吹着牛逼,一会说他虽然没读过书,但社会经验比学生娃要多了几十倍,一会儿说自己儿子在学校有多受女生欢迎,然而最后所有的话题都会归于普通老百姓对高层政治的愤慨与剖析。
陆离听到他大骂中央内阁不是东西,搞些天怒人怨的政策,最近还要修改什么继承法和婚姻法。陆离想起了楚静怡的父亲,准岳父早在正月初五便出发前往首都了,据说是入选中央内阁,以后见面是叫伯父还是叫楚次辅呢?还有安百璃,这个点她应该起床了吧,或许已经看到了陆离给她发的消息,现在正动身前往呆头鹅家吧。
真是冷啊。
陆离觉得手指都要被冻僵了,鼻头更是早就失去知觉了。在冷天坐摩托车真是一种酷刑,应当将它列入刑法典作为一种现代化刑罚。轮胎下的道路不知何时变成了崎岖不平的泥土地,满地都是碎石,本就颠簸的摩托行驶在这样的地面上更是抖得如同八十岁的哮喘病人,排气孔发出的声音就像破破烂烂的风箱。
两侧的风景从一望无际的田野变成了不加修剪的树林,一条笔直的小河顺着视线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空气变得越发清新,带有一点泥土的腥味,或许是蚯蚓的气味,也或许是刚解冻的小河里的鱼腥味。直到此时,陆离才有一种从人类文明来到世外桃源的错觉。
突然间,摩托停了下来,陆离听到大叔骂了一句:“他娘的的大风,小伙,你运气不太好啊。”
原来前方的泥土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被北风压倒的小树,摩托是显然骑不过去了。陆离说了声没事,从钱包里掏出十五块,便听得大叔说:“不过山竹村距离这里也不远了,你继续往前走最多一里地,应该就能见到人家了。”
陆离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能见到远方几栋依稀的平房在大雾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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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神州乡村故事(下)
乡村的雾不是粗糙、富有颗粒感的烟雾,可是柔顺沁人的水雾,在田野间缓缓移动,忽浓忽浅。往前走了数百米,雾气渐散,万物如同新沐。回首望去,只见来路依旧被笼罩在水汽中。陆离没有在意,只当乡村自然如此。
泥巴路两边逐渐出现破旧的红砖平房,屋内杂草丛生,树木横长,倾倒的木椅上结满了蛛丝,岁月的痕迹历历在目。陆离猜测这些屋子的主人至少有三十年没有回来过了。又走了十几分钟,路过七八座破屋,陆离依旧没有碰到一个活人,整个村子死寂一片,遑论人烟,连鸟叫声都不曾响起。
陆离听到身后传来咯吱声,他回头见到一间老屋里窜出一个瘦猴般的黑影,倏然一下从破屋钻进后面的竹林中,根本看不分明。那是什么?猴子吗?怎么好像手里拿着把镰刀?猴子也会收割吗?陆离觉得有些荒诞,直觉告诉他不要上前查看。恐怖片里最常出现的桥段便是如此,擅长橄榄球的壮汉在荒郊野外鬼屋坟地听到奇怪的响动,不想着离开,反而还作死地上前试探。
那是猴子吗?不重要。为什么拿着镰刀?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加快脚步,找一找活人。这村子再破败,也不至于走了半个小时一个活人都见不到吧。
“咯吱。”乍听起来是猴子的声音,但仔细去分辨,又像是人在模仿猴子叫。陆离猛地回头,见到之前经过的那些破屋里都有黑影耸动。他一回头,那些黑影就重新缩回破屋中。陆离脊背发寒,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人住在那种破屋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