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小店旧事

  世上能让胡不缺笑出声音的人，其实不是太多。
  除非眼前出现的是个女人。
  可是今晚他笑了。
  他笑着对铁鹰道：“难怪你会出现在这里，原来六扇门的人都喜欢吃卤肉。”
  铁鹰也笑了，道：“这个地方非常特别，能在这里请客，非常的不容易。”
  胡不缺道：“所以我现在有点喜欢这里，若是以后有机会，我肯定还会来的。”
  贾胖子却板着脸道：“你最好莫要喜欢这个地方，若是你常来，我必然会睡不着觉的。”
  胡不缺道：“现在我好像已经上瘾了，今天在这里我已经喝了第二次酒了。”
  铁鹰大笑，道：“只要是别人请客，几乎都少不了你，你这个人其他地方都不好，就是有着一个优点。”
  胡不缺坐直了身子，他喜欢别人夸奖自己。
  铁鹰接着道：“就是你的朋友多，而且像我这样的朋友，一般都很喜欢你。”
  胡不缺非常开心。
  于是他也大笑了几声。
  但是他很快停住了笑声，道：“这个老婆婆真的不是麻婆婆？”
  铁鹰没有开口回答。
  贾胖子也没有吱声。
  只有上官无恨点了点头。
  他点头道：“不是。”
  胡不缺道：“我有点想不明白，都是女人，你怎么能看得出来？”
  上官无恨道：“我根本就没有去看，也用不着去看。”
  胡不缺摇头道：“难道六扇门的人都是半仙？”
  上官无恨道：“不是，只是因为她真的是个婆婆，而我们找的麻婆婆却不是老婆婆。”
  胡不缺完全听不明白了。
  铁鹰道：“其实上官前辈早已怀疑，有一个姑娘装扮成了麻婆婆的样子。”
  胡不缺道：“这是你们猜想的？”
  铁鹰道：“不是。”
  这时，贾胖子道：“从我这里可以走出天上人间，我在小镇里见到过麻婆婆。”
  胡不缺道：“这能说明什么？”
  上官无恨道：“小镇上的麻婆婆每天早上都买着油炸糕，而这里的麻婆婆每天早上也买着油炸糕。”
  胡不缺笑道：“也许两个麻婆婆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都喜欢炸油糕。”
  铁鹰道：“其实以前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上官无恨却叹息了一声，道：“直到有一天她失踪不见了，我们才知道我们犯了一个错误。”
  胡不缺鼻子里一哼道：“六扇门的人也会犯错误？”
  铁鹰道：“这不是前辈的错，这是我的错。”
  胡不缺讥笑道：“大老鹰的眼睛这次不灵了，竟然看错了人。”
  铁鹰道：“所以我来到了这里，亲自找上官前辈帮忙。”
  胡不缺又道：“你怎么晓得小镇中的麻婆婆是个假的？”
  铁鹰道：“因为她杀了杨欢，带走了他身上藏着的东西。”
  胡不缺重复道：“杨欢？”
  铁鹰道：“其实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黑风堂的三堂主。”
  胡不缺现在知道杨欢是个什么人，但是他却不晓得杨欢带着什么东西。
  于是，他问道：“他带着什么东西？”
  铁鹰看着上官无恨。
  上官无恨顿了一口气，道：“这是送给玉满堂的贺礼，是一朵十年才开花的天山雪莲。”
  胡不缺闭上了嘴，他不但知道玉满堂这个人是谁，也知道天山雪莲确实是一份好礼。
  天山雪莲开花到成熟需要十年，而这个麻婆婆竟然在小镇等了五年。
  一个女人有着多少个五年可以等？
  胡不缺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可是上官无恨道：“这朵雪莲与众不同，昔日百花宫主为了制作‘九玉还魂丹’，亲自到天山的最高峰才寻到了一棵。”
  胡不缺笑道：“女人都喜欢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她们能做得事情男人想不到。”
  上古无根道：“如果你是一个女人，你也会这么做得。”
  胡不缺不屑一声，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上官无恨道：“因为它能留住一个女人的青春，让一个老婆婆再次变回一个青春少女。”
  一个女人最最在乎的就是自己流失青春，这个道理不但每个女人懂。
  此刻，胡不缺也懂。
  他沉默了很久，道：“听说昔日的天山童姥就是如此，有了‘九玉还魂丹’，在去修炼‘九阴神功’，一个女人永远都是小姑娘的模样。”
  上官无恨道：“的确如此。”
  胡不缺长长叹息了一声道：“现在看来，住在这里的小姑娘一定要小心，说不定她就是那个麻婆婆。”
  窗户已被高掌柜的身子撞破，有点清凉的风不时吹了进来。
  可就在他叹息声落下的时候，窗户外也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叹息。
  胡不缺喜欢开心的女人，他不喜欢听到女人叹息。
  眉头皱起，胡不缺大声道：“什么人？”
  铁鹰坐着的位置背对着窗户，他的身子一动，倒飞直冲窗外。
  冲出来的还有胡不缺和上官无恨。
  窗户外的街道上竟然出现的是两个老婆婆的身影，她们向着街道的两个方向飞奔而去。
  胡不缺向着一个老婆婆的身影追了过去。
  铁鹰也没有犹豫，他向着另一个女人也追了过去。
  很快他们的身影同时消失了。
  上官无恨站在卤肉馆的门口，他的眼睛却盯着街道对面店铺的屋顶。
  夜晚的风更凉了。
  风吹走了昨天留下的所有酷热。
  上官无恨眼角的肌肉抖动了一下。
  岁月留下的痕迹，在他的眼角早已变得非常明显。
  只要用眼睛去细看，都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老人。
  他没有走，是因为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因任何突发的事情，而让自己变得冲动。
  像他这个年龄，沉稳已经限制了冲动。
  屋顶上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出现。
  忽然，变得安静的街道传来了马蹄声。
  马车，一辆黑色的马车出现在了街道上。
  马是一匹黑色的马。
  马车的车厢也是黑色的。
  赶着马车的人是一位老者。
  马车停住了卤肉馆的门口。
  上官无恨的眼睛一动不动，他看到赶着马车的老者，手里拿着马鞭，头上戴着斗笠。
  斗笠在头上压得很低。
  马车里忽然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道：“怎么不上来坐坐？”
  上官无恨冷冷地回答道：“我不喜欢跟女人坐在一起。”
  女人的声音道：“那么你们为什么对这里的女人非常感兴趣？”
  上官无恨不愿回答这句话。
  女人接着又道：“你应该对老婆婆感兴趣？”
  上官无恨道：“我只对一个麻婆婆感兴趣。”
  女人叹声道：“你不上来，怎么能见到麻婆婆？”
  上官无恨的眼睛里发出了亮光，道：“你认得麻婆婆？”
  女人道：“若是我不认得她，怎么回来找你？”
  上官无恨道：“她在哪里？”
  女人道：“只要你上了马车，自然就可以见到她了。”
  上官无恨看着马车的车厢，很久，道：“你是麻婆婆？”
  女人道：“我为什么非要是麻婆婆？”
  上官无恨冷笑道：“我只想见到麻婆婆，别的人我说过，我根本不感兴趣。”
  女人在马车里也冷笑了一声，道：“来到这里这么久，你说得这不是一句真话。”
  上官无恨道：“何以见得？”
  女人继续冷笑道：“因为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想见到一个人，你也希望见到她。”
  上官无恨的表情变得非常冷了，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车厢的门。
  沉默了很久，上官无恨开口言道：“你是九姑娘？”
  女人没有回答，马车车厢的门打开了。
  上官无恨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犹豫，他低着头走进了车厢。
  马车很快在街道上也消失了。
  卤肉馆里只有贾胖子。
  贾胖子没有走出门，他也没有离开桌子。
  他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出了一杯酒，他的手慢慢端起了酒杯。
  就在酒杯快到嘴边的时候，酒杯突然停住了。
  他的眼睛看到了一双脚，这双脚上穿着红色的绣花鞋。
  贾胖子凝视着这双脚，目光中并没有露出惊奇，而是充满了一种落寞，还有一种无奈。
  很久，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姑娘这种打扮，很容易让别人产生一种错觉。”
  进来的是个女人，女人道：“为什么？”
  贾胖子把酒杯里的酒喝进了嘴里，等到咽进了肚子，才道：“因为今天晚上有很多人想杀了穿着这种鞋子的人。”
  女人轻轻冷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想不想杀了这个人？”
  贾胖子沉下了脸，冷冷地道：“我只杀假的麻婆婆。”
  女人道:“如果我是真的麻婆婆，你也会杀了我？”
  贾胖子道：“我别无选择。”
  慢慢他抬起了头，盯着卤肉馆的门。
  门口的女人已走了进来，她穿着红色的衣衫，扎着两个小辫子。
  红云姑娘。
  红云‘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幸好我不是这个讨厌的麻婆婆。”
  贾胖子忽然问道：“姑娘来这里已经多久？”
  红云姑娘道：“从胡不缺离开小酒馆的时候。”
  贾胖子道：“唐玉呢？”
  红云道：“死了。”
  贾胖子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但是他没有吱声。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这就是无情的江湖。
  江湖不容忍任何人有选择的余地。
  有时候连自己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贾胖子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