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节
话虽如此，但是那师兄也确实有些不解。
这苍青山的后山向来是清净之地，除了一处供奉着历代苍青山祖师的祖祠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修士来此。
疑惑之际，两人抵达了祖祠之前，发现身旁除了一位扫地的老修士并无他人。
眼看如此，那师兄便拱手说道：“不知明心师叔祖可在此处，弟子有事求见。”
提起称谓，两人心中都有些疑惑，明字辈在苍青仙门已经是极高的辈分，即使如今的苍青掌门都要矮上一辈，想不到如今后山之地居然还有这一辈的老祖。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扫地老修士见状，抬起头问道：“你们找老朽何事？”
“这……”两人错愕不已，连忙恭敬的道：“弟子是为了待人通报而来。”
“陈贤夜。”明心道人听完之后，淡然的说道：“你请他过来吧。”
等到两人离去之后，明心道人突然默默地瞭望天穹。
“明心，好久远的名字。”
他的存在对于苍青仙门来说是一个禁忌，亦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痛，他便像是枯木一般默默无闻的在苍青仙门角落，静看宗门的蓬勃生长。
这些年来他在后山潜修，除了每次大战他会为了苍青仙门献出一份力之外，几乎便不曾出山。
不知不觉之间，整个苍青仙门除了掌门和几位金丹真人之外，便再无人知道他他的道号了。
正在思虑之际，一袭黑色长袍的身影迈步踏空而来，与他并肩看着苍青山下的浩荡天地。
“多年不见，你又变老了。”
陈贤夜叹息一声，这明心道人并未选择容颜常驻，不知不觉之间也要衰老了很多。
第602章 明心三问
修士想要青春常驻，便需要不断以法力温养肉身，这会极大程度的影响修行。
明心道人放弃了容颜常驻，又入了道心无尘之境，难怪修炼速度这般迅速。
不过虽然放弃青春常驻有这般好处，但是陈贤夜还是摇了摇头道：“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但修祖性不修丹，万劫英灵难入圣。”
“我明白。”
明心道人点了点头，若是肉身不够强大甚至气血衰败枯竭，那么即使有滔天法力和神魂，怕是也难以维持。
就算是走他这条路的，日后想要更进一步，也必须要消耗更大的代价返老还童，以巅峰状态才有可能冲破元婴之境。
不过明知如此，他还是要这般做，只见他淡然说道：“人的一生，就像是那树叶一般，抽枝、发芽、生长、成熟、再到枯萎，随风而落。”
“我不求长生之路，能体会生老病死的感觉也好。”
陈贤夜愣了一愣，半响之后却摇头道：“人生一世，若是没有灵根也罢了，既然有了灵根在身，若是不争一争仙缘，那实在是枉活一世。”
“你能走到今日不易，可莫要浪费了此世之机缘。”
明心道人摇了摇头不说话，然后开口说道：“我一直在想，人的一生为何而生？”
“是为何夫妻恩爱，膝下儿女成群，体会那天伦之乐？”
“亦或是传道解惑，传授门人弟子，斩妖除魔为人族拓土？”
“还是为了攀登而上，不惜一切代价，最终成就那九天仙魔？”
说到此处，明心道人摇了摇头，有些迷茫的问道：“夫妻可以自相残杀，而经营宗门开疆扩土又如何，再精彩的人生亦会归于尘土。”
“而成了九天仙魔，得享长生之后，或许得到的亦不过是永世孤独罢了。”
“你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陈贤夜皱了皱眉头，却目光认真的说道：“但是人生一世，自当量力而行，且凭借本心行事便可。”
“若真有一日，我能够夫妻恩爱儿女成群，有能力为人族开疆扩土，甚至飞升成为那九天仙人，那我再来你坟头回答你。”
“哈哈哈！”
明心道人也被逗乐了，一尊金丹小修便想问人生为何，这无异于蝼蚁问天，怎能得到回复呢？
若是真有一日，能成就那长生不死的九天仙魔，才有资格探讨这些哲学。
陈贤夜笑了笑，他这些年成熟了许多，但心中任有赤子之心，见不得好友这般暮气沉沉的样子，便开口说道：“我那族叔召你，你有本事去跟他讨论这些吧。”
“族叔？”
明心道人心中微震，陈氏仙族之中的念字辈修士仅剩三人，便是陈念芙、陈念川、陈念之。
这三人之中，两位男修可都是威震天下的真君人物。
一念至此，明心道人询问道：“不知召我是为了何事？”
“对于你来说，或许是一桩机缘。”
陈贤夜叹息一声，把结婴丹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说道：“不过以你的道心无尘之境，若能寻到地道之气，或许日后还有一线突破道君的希望。”
“你自己斟酌一番吧。”
“……”
明心道人跟在陈贤夜的身后，迈步抵达了灵洲湖。
一位少年见了两人，便对着陈贤夜微微一礼道：“见过兄长。”
“不必多礼。”陈贤夜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文渊弟，族叔可在。”
陆文渊微微一笑，然后便说道：“师尊正在抚琴，不过早已告知我，你们来了可以直接过去。”
“多谢了。”
陈贤夜颔了颔首，迈步登上了灵洲湖，便听到袅袅琴音传来，似天外仙音入耳，有一种绝妙天籁之美。
地上落满了桃花，明心道人跟在他身后，迈步走过十里桃花林，便见一个苍劲的桃树之下，以为白衣如雪的少年置琴与膝，正在垂眸淡然抚琴。
那人像是谪仙一般，静静地抚着琴，眉目之间有一种难言的神韵。
明心突然觉得，像眼前这般的卓然之人，怕是此间红尘再难寻，或许只有九天仙域之中的仙人，才能有此人的几分神韵。
琴音袅袅，渐渐消弥与无形，许久之后陈念之睁开了眼眸，淡淡的看了一眼两人，然后开口说道。
“坐吧。”
“多谢真君。”
明心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便席地坐在了桃花之上。
陈念之淡淡的看着明心，静静地注视了片刻之后，这才询问道：“结婴丹之事，想必贤夜已经告知你了。”
“嗯。”
明心点了点头，沉默了瞬间之后才道：“此丹或许可以留给其他人。”
“哦。”
陈念之眼眸一淡，他还是第一次听人拒绝结婴丹的赏赐，于是问道：“为何不要？”
“与我而言，修行只是为了修行，亦不曾想过更进一步。”
明心这般说道，又是询问道：“我有三问，不知可否请前辈解惑。”
他说着，便把自己的三问，告知了陈念之。
陈念之听完之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笑道：“道心无尘之人，往往都不在意滚滚红尘之事。”
“仙人不染红尘气，静坐灵山观云卷。”
“这等修士心无旁骛，修炼起来往往会非常迅速，所以说这其实是理想中的仙人的道心。”
这般说着，陈念之又摇头道：“不过在我看来，这只是凡人对仙人的臆想，真正的仙人未必如此。”
“哦？”
明心眼眸微动，然后问道：“还请前辈一言。”
“花开有亿万，岁岁花不同，人生有万千，每每皆独一，更逞论那九天仙人了。”
陈念之淡然一笑，然后便说道：“你看见了一朵花的纹路，便以为看见了整个世界，认为凡人，乃至仙人皆不过如此，此便是蝼蚁观天。”
“思考人生大道，参悟天地哲理，确实是一种很好的道心，但是你应当明白一个道理。”
“这就好像凡人向往星空的时候，应当明白自己还脚踏着大地，需要一步步走上去才能弄明白星空究竟是如何。”
“我若是你便会带着这三问一直走下去，直到有一天亲身经历，而不是务虚的端坐在角落里自问。”
第603章 潜修
明心在原地盘坐了很久，沉默了许久之后这才站起身。
他静静地站起身，随着一身法力极大地消耗，衰老的身姿重现变得挺拔，满头灰白的长发也重新回归了漆黑。
顷刻之后，明心道人修为跌至金丹六重之境，但是却是返老还童重复青春。
他对着陈念之拜了拜，面色郑重的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晚辈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能明悟，就已经很好了。”
陈念之点了点头，然后拂袖间将一枚结婴丹递给了他，这才淡然道：“你能明悟道心无尘之境，或许还能走的更远，好生的带着你的问题走下去。”
“前辈大恩，晚辈自当铭记在心。”
明心收了结婴丹，恭敬的退出了桃花林。
陈贤夜跟他一起离开，两人伫立在了灵洲湖之畔，一个英姿勃发，丰神如玉，另一个身藏道蕴，眸湛星辰，皆是气度不凡之辈。
看着一旁的好友，陈贤夜不由微微一笑的问道：“你此去之后，准备回苍青山吗？”
“不了。”明心道人摇了摇头，又淡然笑道：“静坐山间数百年，我以为我已经悟透了人生，今日才明白不过是蜉蝣之梦，不过朝夕之短浅。”
“我准备离开姬洲，丈量这天地山河，看看我人族山河是怎样。”
“看来你是真的想开了。”陈贤夜笑了笑，然后说道：“去吧，去好好看看我们人族的山河，希望千万年之后还能再见到你。”
“自当如此。”
明心道人摆了摆手，跟陈贤夜便就此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