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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怎么,管医生念念不忘,要旧情复燃?”
  管锌夺书,用力随意得像没有用力,夺不到理所当然。
  “旧情不是已经复燃了嘛!”
  他说的旧情不是别人,别的人也不行,只能是靖岳。
  靖岳对这个有见地的回答很是赞同,心满意足地把书还给了管锌。
  管锌在书本里打发时间,企图用“窥探”别人世界的景色来填平自己生活的漏洞,可越是这样越觉得自身便是最大的破绽。这种无力感总让他大口呼吸,想把新川漂浮了几千年的尘粒都吸入肺里,再深度过滤,祈盼能吁出一口负氧离子含量超标的气。
  可他怎么会不知道,呼出来的气体里含量最高的只能是二氧化碳。但管锌仍旧如此,不停地摄入又不停地消耗。超负荷磨损。闭环。
  人总是要走向那一天的,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正在无无限趋近于死亡,他不惧。好人上天堂无忧无虑,坏人下地狱无边无际,还有些游荡人间无着无落。无论哪一种管锌他都不惧。
  经书的注解里如是译--地狱无间,不绝救赎的蛛丝,苦海无边,亦有摆渡的罗汉。
  即使是孤魂野鬼飘飘荡荡浮浮沉沉,至少,在人间,还有靖岳值得他夜行回望。
  3.
  管锌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说晕车的人只要上车睡觉就不会晕车,因为关闭了大脑神经,在他后来的学业当中也有所涉猎,以为不过如此而已。
  如今发现,原来神经的深处不是关闭,是为你敞开,为某一人。仅仅。
  在自己拘禁自己在房间的时日里,管锌不止一次想要自杀,想要离开这个对他来说已然寡淡的世界--既然不被世界抛弃那就抛弃这个世界。
  蔡徵超试过很多招,也曾胡编乱造,试图以虚构的不安来分崩离析管锌真实的疼痛。
  试图。
  都是无用功。
  直到蔡徵超意识到“靖岳”这个名字--这两个字比安眠药都好使。
  一次,“管锌,靖岳过两天就回来。”
  两次,“管锌,给靖岳打个电话好不好?”
  三次,“管锌,见靖岳一面。”
  四次,“管锌,他爱你,靖岳说他爱你。”
  靖岳,靖岳,靖岳......
  不过看堪堪二十一画,却让管锌拿起刀又放下刀,让管锌走上楼顶再走回房间,让管锌吞下药然后抠出,让胃酸猛烈地灼烧食道。
  除了靖岳无人能真正的瓦解他埋伏多年的阴翳,管锌意识到了,蔡徵超也意识到了。
  在那个告诉靖岳真实情况的午后,蔡徵超就已经知道,他与靖岳之间相差的不是和管锌认识的时间,不是对管锌的爱的多少,不是对管锌的事情紧张和在意的程度,不是的事情很多很多,但具体区别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他只清楚靖岳是刻在管锌生命里的,一笔一笔,食髓知味地痛感。和管锌刻在他骨子里一样。
  他羡慕。
  可他是聪明人,仅仅是羡慕,而已。所以他是蔡徵超而不是蔡栀毓。所以他只是站在小区大门口等靖岳回来。所以他只是等到靖岳回来便一言不发地离开。
  挂念着的便是心路八千里,其余的不过茫茫一百丁。
  靖岳是靖岳,蔡徵超是蔡徵超。不必顾名思义,从字面上就全然不同。
  4.
  管锌对靖岳的依赖越来越深重,每每看向靖岳都痴情地用力,想要把他看进身体里,他一度害怕这会让靖岳不堪重负。凑得近,于是他也能看到靖岳湿润明亮的眸子里总是有他的身影,宽阔的胸膛总是为他敞开,成为他的栖息地,独一无二的。
  他转了个身,和靖岳面对面拥抱。垂着的眼皮向上缓缓抬,露出的眼神疲惫又富有韧性。他就那么看他,根本不想藏的爱漫出来一屋子的流光溢彩。
  “阿靖,一生总要和很多人相遇,你会,我也会。可我会奢侈又自私地希望我一回头你都在。
  “你回头,我也一定在。我在。我在。”
  一定在。
  靖岳备着教案,手里的笔一松,险些滑落。他信。信那些相遇的人可能会渐行渐远,也信总有一部分会相生相息。
  他也不信。指腹摩挲在管锌凹陷的眼眶里,浅浅柔柔,问他,“那时候你都在想什么?”
  好多那样的时候……你究竟在想什么......
  “那时候?”已经被惆怅裹挟了许久的管锌笑容也显得勉强,但他的话却掷地有声,“想你。真的。”
  他说:“想你所以我才停下来,想着要死也要死在你怀里。
  “现在我又不知足了,变得越来越霸道。
  “不仅要在你怀里,想要在你手里。”
  “别的人不行,只能是你。”
  他知道靖岳不舍得,靖岳肯定不舍得。
  “不,你要和我一起走,就一起牵着手,就一起散着步,就一起听海观白浪,就一起日月换行李,就一起由四季风吹到路尽头。
  “别的人不行,只能是我。”
  像靖岳这样的坏蛋不仅会喜欢管锌无所畏惧地依赖还想方设法引诱管锌讲出来,可看着他这样的哀伤幽怨的神色。恻隐之心。他不舍得。对管锌,他总是不舍得,他必然是不舍得。
  靖岳吻他的眉眼,再起身去拿旁边的毯子,管锌舒适地靠着靖岳重新翻书。
  一叶扁舟的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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