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长乐抚掌一笑,拉起荔水遥就走,“全都有,今日不醉不归,你可敢?”
荔水遥便笑道:“有何不敢。”
“不怕阿家训你?”
“一则,阿家疼我,又是公主相邀,遣人回去告诉一声便可;二则,阿家阿翁有事回老家去了,现如今府里内宅是我掌管着。”
长乐回眸,“八娘,你可听见了?”
上官芳菲拿着荔水遥那只匣子不还,撇着嘴道:“和我有什么相干。”
“看来,你的脑袋不是被酥酪糊住了,而是被狗屎糊了,倘若荔四真那般不堪,蒙镇国会把府内中馈放心托付吗?”长乐眼瞅着上官芳菲脸色不渝,还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笑着断定,“看来那个棠长陵是个美男子。”
荔水遥却是有些心虚的,偷偷的想,放心肯定是不放心的,但倘若蒙镇国是个色胚呢。
这边厢,长乐和荔水遥一见如故,携手往流杯亭喝酒去了,那边厢,独孤十二就冲进了隔壁的彩蝶园。
当初长乐寿安争园子,圣上把千卉园一分为二,为了做到绝对的公平,把位于中间的一座取名小昆仑的假山也分成了两半,种了一片竹墙相隔,两姐妹不合,偏偏却还想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于是寿安就在她那半山上建了一座观月亭,长乐当即就在竹墙这边建了一座摘星台,如此,每当寿安在彩蝶园办扑蝶会时,长乐就会登上摘星台观望,当长乐在自己的百花园举办簪花宴时,寿安就会登上观月亭,假装赏景。
这会儿,独孤十二找过去时,寿安正在观月亭插花。
“表姐,长乐伙同上官八娘,还有一个臣子妇,一块打我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独孤十二哭着给寿安看她被打红的脸。
寿安登时便恼了,放下花剪,嚯然起身就要去找长乐算账,这时侍立在她身后的女官咳嗽了一声,柔声提醒道:“公主,万不可听信一面之词,不然,又要被长乐公主嘲笑了。”
寿安脸色一红,瞪了独孤十二一眼,“上回因为偏帮你争一只蝴蝶,我得了母妃好一顿训斥,这回又是什么事儿?先把你做了什么说一遍。”
独孤十二怒瞪了那女官一眼,随即撅起了嘴。
寿安见她不吭声了,就气道:“好啊,你这是又想拿我当枪使,是吧?”
独孤十二连忙哭道:“总之,我就是吃了大亏了,表姐不肯帮我,难不成是怕了长乐那个不下蛋的?”
“啪!”
独孤十二蓦的捂住脸,震惊的看着寿安,“你也打我?”
寿安怒道:“长乐再如何讨厌,只有我说得骂得,轮不到你羞辱她,可见母妃说的是,你就是被舅母娇纵坏了,滚!”
独孤十二终于认清今日倒霉,不敢再造次,哭啼着跑了。
第043章 六神观
至黄昏, 畅吃畅玩一日的小娘子们都陆续登车归家了,荔水遥姑嫂几个被长乐盛情留到了最后。
彼时,乐水渠边点了许多精致美丽的灯笼, 火树银花,璀璨光明。
长乐兴起舞剑, 荔水遥要来一把古琴, 为她弹奏高山流水助兴。
蒙玉珠花七荣二守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贪吃傻乐,啪啪啪的鼓掌吆喝。
蒙炎带着花锦城荣笑生随着独孤六郎来接人时, 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小娘子们醉意醺然乐淘淘的场景。
荔水遥肤色白嫩,五官柔艳, 喝醉了,眸子亮晶晶的,更添三分娇憨媚态。
那边独孤六郎夺下了长乐手里的长剑, 二人似生了龃龉,争吵了两句, 独孤六郎甩袖便走, 长乐醉倒在水渠之畔,倚着凭几, 对月高举酒樽, 兀自往嘴里倒酒, 一身绯红男装,洒脱风流。
蒙炎打横抱起似乎已经醉到不认人的荔水遥,和长乐打过招呼就径直走了。
蒙玉珠扶着酒桌歪七扭八的站起来,连忙呼唤, “大哥,还有我, 还有我呢。”
花锦城敲敲自家小妹的脑袋,笑望蒙玉珠,道:“二娘子莫急,大将军把你忘了,还有我们呢,顺带手就把你送回家去了。”
花七嘿嘿一笑,和蒙玉珠手拉着手,拽着花锦城的袖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走。
荣笑生背起自家的侄女,和花锦城笑道:“看样子都喝多了。”
“谁说不是。”
·
夜色降临,月明灯稀,更夫敲响了戌时的梆子,路上行人匆匆。
挂着镇国公府灯笼的马车辘辘而过,车内,蒙炎把荔水遥抱在膝上,喂了她一杯清茶水。
“可认得我是谁了?”
荔水遥露出一抹娇乖的笑,身子晃悠悠的坐不住,一头拱在他怀里。
蒙炎一手搂住她的腰,不令她滑到地上去,一手就拿出了一只匣子,“看看这是什么?”
荔水遥看见匣子上有螺钿镶嵌而成的一丛兰花,就觉得熟悉,眼睛一亮,伸手就去抢,“我的。”
蒙炎蓦的高举令她抢空,但见她睁大清澈如水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他,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一些,“知道是怎么到我手上的吗?”
荔水遥微张小嘴,少顷,脑子微微清明,莞尔一笑,“上官芳菲这么迫不及待啊。”
蓦的,荔水遥捂住自己的嘴,倒在蒙炎怀里装乖。
“你捂上嘴是什么意思?”
“我醉了,不能说话。”
蒙炎气笑了,捉下她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你还知道自己把自己喝醉了,长乐公主的酒水就那般好喝?”
荔水遥猛点头,“玫瑰酒清甜,樱桃酒果味儿浓,荔枝酥酪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酥酪,里面放了一、二……”
荔水遥脑子迷糊了,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五、六,六颗剥好的荔枝肉,又新鲜又清甜,你喜欢吃荔枝,长乐公主答应送我一筐子。”
蒙炎听她记得他喜欢吃荔枝,唇角压不住的上扬,紧盯着她红艳润泽的小嘴就道:“为我要的?”
荔水遥眼眸微合,专注的望着他,嫣然浅笑。
刹那,蒙炎只觉周身的气血皆向心脏里汇聚,怦然饱胀,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另外一只垂下的手抚在螺钿匣子上,“你将钗还他,又向他索要你为他绣制的腰带,是决心与他了断,想和我好好过日子,是吗?”
“嘘。”荔水遥伸出食指抵住蒙炎的嘴,醺然醉语,“我偷偷告诉你,这是欲擒故纵。至于你,只是想要我的身子罢了。”
滚热的血液刹那结冰,蒙炎心如刀割,他猛地扫落匣子,顿时,里面的钗撒了一地。
“我的钗。”荔水遥一瞥之下要下去捡,被蒙炎扣住腰身动弹不得。
蒙炎一脚踩碎一支珍珠钗,清俊的脸上浮现冷戾的笑。
荔水遥犹然不觉,望着珍珠钗的尸体,啼哭起来,“你帮我问问,上官芳菲结识我表哥是在曲江宴赐婚之前还是之后,好不好?”
他冷冷盯着她,但见玉容滴泪,楚艳娇怜,朱唇轻启,香舌微露,蓦的,他低头衔住就凶狠的吮吻起来。
荔水遥蓦的睁大眼睛,抵住他的胸膛挣扎,她越是抗拒,他越是将她搂紧,收缩铁臂,搓弄,恨不得将她揉化融进自己的心里。
他吻的凶戾,揉的她身子软绵无力,加之本就有七分的醉意,慢慢的,便将她的矜持和仅剩的三分清明都揉散了,她似一汪春水,眸光含媚,主动探出了舌尖,他立时捕捉到了,昂藏身躯硬挺,弓起,长箭上弦,蓄势待发。
蓦的,他一掌扣住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颈窝里,另外一只手就摸向了她的手腕脉门。
血管里奔腾沸热的血液被迫急停下来,他弓着身躯,绷的发痛,官靴之下,撒在地上的钗都被他碾的稀碎,他咬牙克制,在她耳边低语,“我对道祖发誓,睡腻了就把你像扔破抹布一样扔掉!”
荔水遥眨动两下眼睛,将意乱情迷眨去,眸光熠熠,懒懒的想,我早就准备好了,你重生回来,不为了报复我还能为了什么呢,正如我,也是要用自己的法子亲手了结他的。
只是……就这样停了?不继续吗?他不喜欢我的身子了?
荔水遥有些心慌,用唇去蹭他的喉结。
他躲了,深深拧眉,声腔暗哑的呵斥,“别乱动!”
荔水遥彻底慌乱了,又试探着扭了一下腰,就蓦的被他捂住嘴,箍在怀里,一动都动不了。
荔水遥睁大眼睛,无助的望他,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蒙炎看不得她这般求怜模样,一面吻她泪滴,一面偷着在她几处睡穴使了巧劲揉按,荔水遥迷迷糊糊就觉得身子变得松松懒懒,没一会儿眼眸轻轻合上便睡了过去。
蒙炎急促喘息,费了好大劲才平息下身体的躁动。
他抱着她,大掌轻轻覆在她香软的腹部,低头望见一地钗尸,不禁露出一抹狠厉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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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寂静,花影爬上了窗棂。
荔水遥出嫁了,绣楼空荡了下来。
棠长陵坐在书房的窗下,看着悬在笔架上的一排旧画笔,俊脸冷沉。
这时,小萧氏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打听着了,机会就在明日,上官大郎的夫人即将临盆,明日会去六神观拜六神祈求平安生子,上官八娘会陪着去。”
棠长陵“嗯”了一声,道:“姨母,我冷眼忖度,表妹对我们似生了怨怪割裂之心,这可不好,镇国公极得圣上信重,这门姻亲对我们两家都有益处,姨母还需克制脾气,温柔笼络一番。”
小萧氏在一旁坐了,没好气的道:“我也体会到了,自不必你提醒,你再多多的用些心,若能勾的上官八娘对你情根深种,非你不嫁,你有了上官氏为妻族,将来的官途必是光明璀璨,到那时,你为你母亲请封诰命的时候,别忘了我这个为你劳心费力的姨母,我就心满意足了。”
棠长陵扯出一抹笑,道:“到那时,诰命给母亲,财富给姨母。”
小萧氏顿时笑的花枝乱颤,“就等着这一天呢。”
笑完了,小萧氏打量灯下的棠长陵,越看越觉俊美不凡,满心的疼爱几乎都要溢出来,便道:“明日你好生打扮一番,再拿上那丫头给你绣制的那些破烂,当着八娘的面烧了,再用心的说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凭你的相貌身段,我就不信迷不倒她,只是要委屈你了,上官八娘若非占了一个出身,凭她那副又丑又胖的模样,给我提鞋都不要。”
“姨母也不要太乐观了,倘若十娘传回的那番话没有出入,上官芳菲真的说出了‘玩玩’这样的话,说不得对我是真存了戏耍的心思。”
小萧氏阴鸷一笑,“她有‘戏耍’你的心思,才正是你的机会呢,真情假意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只看你愿不愿意弄假成真,我也是从小娘子过来的,知道小娘子们总有些不切实际的闺中情思,凭你的相貌身段,只要肯用心去诱她,就没有不成的,凭她身份如何尊贵,倘若未婚先孕呢,你可明白?”
棠长陵沉默了片刻,起身便走。
小萧氏追到屋门口,扶着门框子冷冷逼了一句,“我的儿,你可明白?”
“明白。”棠长陵一咬牙,穿过昏昏的烛光,大步走进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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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打下来了。”
荔水遥趴在春凳上奄奄一息,可她还是听见了,她想,也好,本就不该投胎到我这样一个行尸走肉之人的肚子里。
上官芳菲蓦的捏起荔水遥的脸,满面狠辣,“我告诉你,他求娶我之时就承诺过,此生无异腹之子,我把你肚子里的孽种打下来,是他默许妥协的结果,因为他还需要仰仗我上官家的权势步步高升,倘若你要恨,你就恨他背弃承诺,恨自己下贱为人外室吧!”
“求你做个好事,我想死。”
上官芳菲一怔,冷笑连连,“荔水遥,我知道你,今日看在你尚知廉耻,向我求死的份上,我不再折磨你,似你这般糊涂又有一点廉耻的人,活着比死了痛苦。”
——“遥儿,上官芳菲难产,大出血死了,我为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儿报仇了。”
蓦的,荔水遥睁开了眼,慌的拥被坐起,猛地拨开帘帐,一眼便看见坐在她月牙凳上的蒙炎,满心的恐惧倏忽散了大半,“你坐在我梳妆的凳子上做什么?”
蒙炎合上荔水遥专用来放口脂的镂空兰花金方盒,“往后不许喝酒了。”
说着话来到床前,捉住荔水遥的手就摸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