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接连喂了两三勺，唐晏之总算稍微缓过来，他强撑着想开口和陆淮道谢，陆淮说：“都低血糖了，省点劲吧，我扶你去沙发上躺下。”
  唐晏之从头到脚被雨浇透，外套上的雨水正顺着衣角滴落，在锃亮的地板上积成一团水珠，连陆淮身上的家居服都因刚才的动作被洇湿了一块。
  从没这么狼狈失礼过，他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想摇头。
  陆淮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没说话，半强迫地把人扶起来往客厅里走，还顺手脱了唐晏之身上的湿外套丢在玄关。
  把人扶到沙发上躺下，又拿过几个靠枕垫到他身后。
  唐晏之眼前还晕着，但也顺从地跟着陆淮的力气抬起身，好让血液能够快点回流到心脏。
  “躺一会儿，好些了再去洗个热水澡，不然淋了雨该感冒了。”
  陆淮说完也没指望唐晏之能有力气回他，往人身上盖了张毯子，又拿了毛巾顺手在唐晏之脑袋上轻轻呼噜了几把，帮他擦干了头发。
  唐晏之闭着眼微皱着眉，顶着一头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彻底没了平时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精英气息，显出几分乖巧。
  真乖巧也不会昨天啃干面包，今天就把自己弄成低血糖了，陆淮随意地岔开双腿坐在地毯上，有些无奈地想，那么天才那么厉害，都快成二院第一把刀了，救过那么多病人，却连自己的身体都顾不好，成年人会这样犯低血糖，只可能是因为没好好吃饭。
  窗外的雨打在窗户上，陆淮起身去卧室重新换了一套家居服，再出来，唐晏之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来了。
  “好点了吗？”陆淮问他。
  唐晏之唇色还是有些发白，但脸色好了不少，也没再往外冒冷汗。
  他抿着唇，看着被自己的衣服弄潮的沙发和毛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麻烦你了，今晚多谢你，沙发和毯子我……”
  “先不说这个，”陆淮打断他，“先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吧，你一感冒估计要耽误不少手术。”
  唐晏之听了这话点头，掀开毛毯站起身准备回家，走之前还想再道声谢，陆淮说：“刚才就喂了你两勺巧克力酱，洗了澡再过来，我给你煮点东西吃，我觉得你家冰箱里大概率是空的。”
  他今晚没再一口一个“唐先生”“唐医生”，说话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不容置辩，陆淮对人一贯温和，很少会这样强硬，但他的强硬又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适，让人莫名其妙就会信服。
  唐晏之本就还有些不舒服，这会儿看着陆淮黑墨般的一双眼，点了点头：“好，我洗完澡过来。”
  他拎着湿透的外套回去洗澡，陆淮走进厨房，卷起袖子开了火。
  晚饭剩下的打算做羊肉粉丝的那半锅羊肉汤正好派上用场，羊汤热滚，另取一口小锅，粉丝要提前花时间泡，陆淮往锅里搁了一把细面条。
  羊汤本身足够鲜美，也不用再加别的调料，煮熟的面条捞到碗里，浇几勺滚烫的羊汤，夹上几块羊小腿肉，再烫几颗小青菜和一把豆芽。
  门没关，唐晏之洗过热水澡，换了身家居服过来，一进门没忍住说：“好香的味道。”
  陆淮回头对他笑笑：“羊汤面。”
  青花瓷碗，肉汤澄澈带着奶白，浸润着白莹莹的面条。
  “吃葱吗？”陆淮问。
  唐晏之说：“吃。”又说，“我不挑食。”
  陆淮于是低头往碗里洒了一小把葱花。
  唐晏之认认真真开口说自己不挑食的样子，有点严肃的可爱。
  一碗面端上桌，唐晏之拿起筷子，捞起一小注面吹了吹送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
  “好吃。”唐晏之答得诚恳。
  陆淮笑笑：“多喝点汤，汤锅里还有。”
  这张餐桌罕见的同时坐下两个人，餐厅的灯光柔和，在唐晏之身上笼一层光。
  他吃相极好，细嚼慢咽，哪怕是吃面条这种带汤水的东西，也吃得赏心悦目。
  陆淮坐在唐晏之对面，意识到自己盯唐晏之盯得有些久，开始没话找话：“今晚怎么了？没好好吃饭，还淋了场雨。”
  唐晏之正舀热汤喝，闻言莫名有些做错事的羞赧，毕竟他自己就是个医生：“太忙了，没顾得上吃饭，车里也忘记备雨伞。”
  陆淮想着他开门时唐晏之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微叹口气说：“没带伞可以停到车库，没时间吃饭也该随便吃点什么垫垫肚子，昨晚还知道买个三明治呢，今天怎么就忘了？”
  这话和这语气其实有点过分亲近了，陆淮向来是个会把握分寸距离的人，他和唐晏之之间说不上是多熟悉的关系，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像他。
  以至于唐晏之愣了一下才回复：“打算去买的，但小区门口的超市今天提早歇业了。”
  一天没吃上东西，他下班时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但因为暴雨天气，二院食堂提前关了门，他打算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点即食食品对付过去，但怎料超市也关了门，没买到东西还被淋了个透湿。
  雨下得太大，四周也没什么开门的店铺，他寄希望于家里的冰箱还能翻出些东西。可没等撑到进家门，进了电梯他就眼前发黑了，怕自己晕倒在家里没人知道太危险，只好叩响了陆淮的门。
  可唐晏之这话一出，两个人又都有些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