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姜临颇有些头痛地扶额,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进执法堂捞这群人捞了多少次了,这几天几乎把各峰的执法堂走了一遍,全是为了捞这群人。
  以前的假期这群孩子有执法堂约束,还算老老实实,如今这风澈来了,本就是个四处惹事的,再加上平时只敢偷着玩的姜思昱吞贼魄丢了,不知恐惧为何物,直接促成了众人犯错率直线上升。
  姜临匆忙踏入饲峰执法堂,看众人像一堆鹌鹑一样蹲在执法堂角落,一个弟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为首的风澈低着头,头上张扬的小呆毛此刻没精打采地耷拉着,他手心红红,时不时搓一下,见没有缓解后,委屈地鼓了鼓腮帮。
  注入灵力打的板子,自然板落留痕。
  饲峰都是饲养家禽家畜的地界,其中的修士体格健硕没有分寸,看来是真揍狠了。
  姜临走上前,一把拎起风澈,见他惊喜的目光投过来,星星点点细碎的光芒在茶色的眼珠里闪耀,因为睡眠不足眼眶发红,刚打的哈气留下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看上去一副被欺负后迎来救世主的模样。
  虽然知道风澈这副模样明摆着是又犯事心虚,恳求他过来收拾烂摊子才装可怜的,但姜临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他挡在风澈身前,迎上执法堂弟子的目光,从腰间摘下玉佩,递到了对方的手上:“在下姜临,劳烦通报掌事,商量一下这几个弟子犯戒的问题。”
  那弟子见接过令牌,神情恍惚了一会儿,匆忙跑进了大堂里。
  姜临转过身,见风澈收了惨兮兮的表情,正和姜思昱他们鬼鬼祟祟地缩在一旁,眉飞色舞地用神识交流。
  估计是什么“还是风兄有办法请来少主救驾”云云,以及风澈此时一定仰天长笑“不必崇拜”之类的话。
  执法堂掌事匆匆跑出来,见了姜临忙拱手作揖,姜临虚虚扶住:“不必多礼。”
  他让了让身形,露出身后风澈暗中观察的头:“这位初来乍到姜家,还不熟悉地形,领着小辈冲撞了饲峰,实在抱歉。”
  掌事好歹是爬了多少年坐到这个位置的人精,连忙陪笑:“唉,是我们饲峰执法堂不知分寸,惊扰了这位……”
  风澈一探脑袋:“风临。”
  掌事朝他笑了笑:“风道友。”
  掌事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风澈清隽的脸打了个转,又偷偷瞥了一眼姜临纹丝不动任由身后之人揪着衣袖的状态,心里隐约产生一个念头。
  他对着风澈也拱了拱手:“实在抱歉,不知风小友可否不计前嫌……”
  风澈摆摆手:“无妨无妨,只是那弟子打了我几板子,有些疼。”
  姜临回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风澈丝毫没有巴结靠山的自觉,反倒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脯:“姜思昱他们也挨揍了!还一晚上没休息!”
  掌事连忙道歉:“我这就告诫他以后不得随便打人,再让他给风小友还有您的朋友们道歉。”
  姜临按住鼻梁揉了揉,拎起风澈的衣领不让他继续撒野了。
  风澈踮起脚尖维持平衡,还不忘拳打脚踢,不服得很。
  姜临拗不过他,直到听到道歉他才消停了下来,乖乖巧巧地站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姜临,等着姜临带他离开。
  像是小豹子收起了獠牙和利爪,蹲在一边伪装成带着粉红软垫的小猫。
  姜临利索地拎着风澈出来,把人往剑上一带,和姜思昱他们御剑离开了饲峰。
  身后的掌事看着两人同乘一剑的身影,吓得直擦冷汗,他揪住一旁打风澈板子的弟子,在一阵后怕中,心里发出土拨鼠一般的尖叫:“天呐,少主喜欢男人的传闻竟然是真的啊……”
  *
  姜临将风澈领回客房后,从储物袋里拿了几本书出来。
  风澈瞟了一眼。
  《凶兽基础:命名与规则i》、《草药的鉴别与药理》、《四大家族史i》……
  搞什么?姜临拿这玩意干啥?
  他瞪圆眼睛,询问似的看向姜临。
  姜临随手翻了翻,撩起眼皮看了他崩溃的表情一眼:“看你最近太过悠闲,不得不告诉你一下入学考试范围。”
  风澈:“???”
  啥?
  他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问:“你再告诉我一遍,这是啥?”
  姜临表情不变:“你问多少次都一样,这是考试范围。”
  他贴心的提溜起那本《凶兽基础:命名与规则i》,着重戳了戳“命名”这两个大字:“尤其是这本,全得背。”
  说实话,风澈其他的他好歹还记得一点,或者可以凭借丰富的经验混个及格,但这一个“命名”真的可以要他老命。
  他就不明白了,一个凶兽,看外观灵力溢散自可判断灵力种类,薄弱处多为双目,后庭,腹部,翅根,须尾……到时候临场发挥,比背那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有用多了。
  就没听说过知道某凶兽的名字,就能将其斩杀的道理。
  他不死心地戳戳姜临:“内个,咱们教这门的先生总不会比当年的卫老头严格吧?”
  姜临抿嘴算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凶兽文化课以前咱们是七年制,如今修真界重视凶兽教育,改成十年制了。卫老头这么一轮……正好教咱们。”
  风澈:“……”
  妈的这个老头和他八字犯冲啊,怎么四百年了他还阴魂不散???
  风澈抿了抿嘴,对着当初说狗都不学的书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终于面色难看地说留下我看看。
  改成十年制,这还是学的第一本,应该问题不大。
  如是安慰自己的风澈随手翻了两页,看了看其中用灵力凝聚的栩栩如生的凶兽以及身边密密麻麻的隶属纲目,名称,顿时觉得天昏地暗。
  不是?他当初十岁才学这一堆有的没的,怎么现在刚上学的奶娃娃入学考试就考这玩意?这么着急么?
  风澈立马向姜临反映他看了两眼的感悟——现在学生需要减负,不能揠苗助长,否则急于求成反而起了反作用。
  他嘴里叽里咕噜,口干舌燥地说到了末尾,满怀期待地等着姜临赞同的回答。
  一双眼睛眨啊眨,眼巴巴地看着姜临笑出了声。
  姜临安抚他受伤的心灵:“人家小孩都会,你就别难过了。”
  风澈总觉得他这话是用安慰人的方式来嘲讽自己。
  他看一会儿觉得脑壳痛,连挣扎都不挣扎了,就决定了要醉生梦死。
  笑话,卫老头反正都看他不顺眼,也不必给他留个什么开学好印象。
  他就不信,靠其他的科帮衬着,他考不进去!
  姜临见他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神色铁青凝重得好像能滴出墨来,一会儿眉飞色舞把高兴写在脸上,就猜他不打算好好学了。
  他贴心地拍拍风澈的肩膀,把神游的思绪拉回来:“后山历练年级前十才能进去,不然只能等着到三年后了。”
  风澈:“……”
  妈的,这个规矩又是谁定的?
  姜临满怀深意地摸了一把风澈垂下去的头,推门走了出去。
  屏风后的风澈朝着他挤出了一个悲哀的惨笑,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第34章 有点可爱
  正当风澈被一堆凶兽名字折磨致死的时候,姜思昱他们又跑过来找他出去玩了。
  完全没有刚被抓包后的思想觉悟。
  风澈痛心疾首地表示他被姜少主制裁了,恐怕以后都不能出去了。
  姜思昱他们多次劝他无果之后,终于意识到少主的威力惊人,竟然可以让如此放荡不羁嚣张至极的风兄安心蹲在屋里。
  怕祸及自身的他们干脆也不找他出去玩了,只是有时候过来窜门,看看风澈还活着没。
  *
  宋术从书海里被白冉冉拽来的时候,心情还处于崩溃中。
  他抬起几天苦学熬得通红的眼眶,跨进门就看见风澈手里也不知道拿着一本什么书,呆呆地杵在那里。
  宋术一看好生羡慕,风兄竟然可以在屋里拿低年级的书当解闷话本,可他们开学临近,已经开始准备下学期的开学测评,背书背得脚不沾地。
  往年都是姜思昱陪他一起背,他再抓心挠肝难受也有姜思昱这个垫背做对比的人选。
  谁知姜思昱这人,以往准备开学考痛苦得浑身像有蚂蚁在爬,开学头一天晚上都会吓得大哭一场,天灵灵地灵灵求上一签才罢休。
  结果他现在丢了吞贼魄,没心没肺也不担心考试,一看根本背不下来就索性不背了,天天出去疯玩傻乐,快活得很。
  这越发让宋术觉得自己的痛苦无人理解。
  宋术脚步虚浮地在许承焕给他拽过来的椅子上坐下,仰头看风澈背对他们看书的样子。
  少年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稳稳当当地端着一本书,立于窗边。半开的窗缝吹进来徐徐的微风,书页飒飒响动,发丝轻扬,衣袂起舞,一派岁月静好的恬淡画面。
  宋术充满艳羡地流连几眼,又恢复了一脸痛苦的模样。
  见风澈迟迟不转过身来,也不知书中是多有趣才能让他沉迷至此,宋术难免嘴里发苦:“真羡慕风兄你不用考试……在风家上学快乐么?”
  风澈僵硬地转过身。
  宋术猛地看见他的脸,吓了一跳。
  他眼眶的红色蔓延到了眼角,双眼皮深陷,褶成了好几层,茶色如琉璃清澈的眸子染上一层灰败,眼白也失去了水润,密布着血丝,眼底一片青黑,没精打采的样子像是被妖怪吸了精气:“在风家是真的快乐,可现在的我不快乐。”
  宋术怀疑他是不是撞了邪,怎么看上去比这帮考前复习的孩子还惨。
  他忍不住将凳子往前挪了挪,凑近了些:“风兄,你咋啦?怎么这般憔悴?”
  风澈刚想吐槽《凶兽命名与规则i》这本书是有多恶心,脑海里突然冒出来姜临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那日姜临撇下几本书,半步刚跨出屋子,忽地回眸。他趴在门框上朝风澈笑了笑,“贴心”地说:“对啦,咱们这是秘密行动,到时候易容之后是要和姜思昱他们一起去学堂的。你也不想被他们看见你缩水的样子,对吧?”
  风澈一想到自己缩成七岁的小团子,被姜思昱他们围起来叽叽喳喳地讨论,再笑他个几天。他重生回来刚成的大哥,在小弟面前颜面扫地,地位就不保了。
  话到嘴边,风澈成功咽下并熄火,回以一个目前能做到的最友善的微笑:“没有,我就是看书太入迷了,你别说这书还挺好看的!你们不是要复习么?快点回去吧!”
  宋术一下被击中要害,也顾不上风澈了,拉着众人就嚷嚷着要回去复习,再不复习不及格就要挨罚了。
  一群孩子一窝蜂似的火急火燎地离开,屋里立刻静了下来。
  留在原地的风澈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心里的委屈有口难言,在原地崩溃地想:“我他妈也得考试啊!”
  而且还是初级课本,当初从来没及过格的凶兽文化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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