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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我不穿了! 第152节

  斛律明月看着那盏灯,一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怎么了?”萧君泽问。
  “这不是约那桓轩的灯么?”斛律明月还是没忍住,“您、您都不换一盏么?”
  “那多浪费,”萧君泽还以为是什么事,摆摆手,“他们要是都看到了,就一起来呗。”
  斛律明月突然心生怜悯,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在怜悯谁。
  第176章 这可不兴啊
  深秋,洛阳城。
  繁华的北魏都城,虽然在半月之中,经历了先帝驾崩、司徒去世、皇帝失踪、天出异象等一长串让人目不暇接的大事,却依然平静如故。
  诸部大臣按部就般上朝,先帝的葬仪也有条不紊地进行,先前的异像被和皇帝升仙联系起来,君泽就是南国之主的消息则用许多类似的流言混淆,让人只当是笑话听听就过去……
  这一切都归功于元勰这位贤王的威望和能力,虽然这半月时光他几乎是度日如年,每天都没睡上几个时辰,却也成功镇住了局势,最后更是不带护卫,只身出城,从襄阳王桓叔兴手中将元恪迎接回城。
  但是,在接下来的几日,重新任命了于烈之子于忠为禁军统领、长水校尉后,元恪从先前的惶恐担忧中恢复,这才将父亲葬入长陵之中,在与朝臣商议后,元勰已经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尊号,将元宏的尊号定为孝文皇帝,庙号定为“高祖”,这几乎是庙号中最高规格的美谥了。
  不过其中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因为当时火烧的太大,冯诞和孝文帝根本就分不清楚,无奈之下,元恪也只能将两人同葬入长陵之中,成为北魏第一个与皇帝同寝的臣子。
  但随后的事情,就让北魏朝廷有了轻微的不满,如果说元恪将自己母亲高氏晋为太后还是惯例的话,他随后又在一天之内,将自己外祖、外甥、大舅、二舅分别封为渤海公、平原公、澄城公,这样的爵位,就让朝臣普遍地担心又是一个外戚要在朝廷中冉冉升起了。
  随后,元恪又按父亲的遗诏,让母后把关,让后宫中夫人以下的宫婢全部遣送回家。
  如果这些都是小事的话,有一件事却让元勰和皇帝间生了一些不好——元勰觉得,冯诞对皇帝有救驾之功,当用善行仁德曰“元”,柔克有光曰“懿”,用“元懿”比较合适。
  但元恪却觉得,用“元”就够了,用双谥没有必要,元勰见皇帝坚持,不由叹息一声,提醒陛下,雍州刺史君泽,毕竟也是冯诞义弟,要不问问他的意见?
  元恪虽然觉得元勰这是在威胁他,但一想到那一夜凭虚御风,观山河之大,尝高处之寒,实在让他心惊,便也没有再坚持,同意了元勰给冯诞加的谥号。
  但紧接着,元恪便以为陛下守灵为由,让元勰回家休息,朝中大事,便暂时由他的舅舅高显等人代理。
  对此,元勰没有意见,他这些日子本就是在强撑,回府后便闭门谢客,连朋友都不见了。
  ……
  魏知善无聊地把正在修改的书卷放下,看着仿佛已经完成任务、无欲无求的元勰,不由问道:“人都死了,你又何必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元勰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面前这位君泽的心腹之臣,轻叹道:“尊上不愿放你南归,你便一点也不担心么?”
  他已经收到消息,君泽愿意以两座城池换回魏妃,但元恪知晓后,坚决不许。
  “有什么好担心的,”魏知善不以为然,“元恪想,无非就是让看看他们家的病,可是论及医术,君泽才是能救他的人,有这筹码在,他岂会对我出手?”
  若说有什么不对,那便是用来解剖的材料,最近不够了。
  但问题不大,她这些见解剖的太多了,也是时候将自己最近所得整理成书,传授天下了。
  元勰不由笑道:“你果然能与君泽成为知己,同样离经叛道,不将性命看得重些。”
  提起君泽,魏知善不由抱怨:“别提了,上天这么好玩的事,他居然都不带我,回去必然找他麻烦,我早就知道他必有脱身之法,却没想到,这法子居然这么优秀,大意了。”
  元勰轻声道:“唉,也不知他将来会如何应对我朝……”
  “你不必在我这套话,”魏知善哂道,“我对这些从不关心,也不和他讨论这些杂事,但有一点,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他心善,看不得战争血腥,只要你人不动手,他应该是不会先动手。”
  元勰摇头叹息:“说得轻巧,他可是占了雍州,此地离洛阳极近,陛下怕是昼夜不能安寝。”
  魏知善笑道:“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若这贤王要是忧心朝局了,那位陛下怕是就要忧心你了。”
  元勰久久不能答。
  ……
  洛阳城中,元恪与舅家、李光等臣子讨论许久,言谈之中都是该如何应对襄阳。
  有人说应该起二十万大军,强攻雍州,有人说应该派人行刺,襄阳毕竟是北朝之地,只要君泽死了,其襄阳之部自散,有人说该收买斛律明月,让其背叛,投奔北朝……
  元恪最想做的事,当然是像父亲那样,起数十万大军,饮马长江,但是想法虽好,李光等汉臣却是强烈反对。
  如今皇帝刚刚继位,国势不稳,贸然出兵,必然是下下之选择,尤其是如今马上就是冬天,如今要是征发大军,必然有大量士卒冻死在军中,还会影响春耕,最好先维持原状,等明年夏季之时,再征发大军,一举拿下襄阳之地。
  元恪知道李光说得很对,但又有些茫然,若不是雍州实在太重要,他其实是更想当那块地方还是南朝的国土,没办法,那一夜里,对方给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太强了。
  午夜梦回间,脑中似乎永远都有那少年在天宇之上凝视大地时的苍茫神色。
  如明月,高不可攀,手不能摘,能舀到的,都是幻影。
  在敬畏之余,他又有数分愤谩——为什么我父亲在时,你就能百般忍让,就能为他出谋画策,换了我,便不可了?
  明明,明明我能比父王给得更多!
  踌躇许久,元恪终于决定接受李光的建议,先以收买、暗杀之计行进,等到夏粮收获之后,再南下征伐。
  -
  襄阳城。
  深秋,萧君泽正捧着一碗面,吃得开心。
  “还是青蚨你的手艺最好,”萧君泽咬了一口猪肝面线,笑道,“每次我做的食物,你都能很快上手,还青出于蓝,没有你的日子,我真吃不香睡不好。”
  青蚨气还没完全消,于是便戳主上的死穴:“陛下,您都长高了,再吃,必然发胖。”
  萧君泽手上面瞬间就不香了,顿时放下碗:“怎么会,我才十八岁而已,骨线还没有闭合,按理要二十岁后,才是完全不长了……”
  青蚨于上去收碗。
  “哎,我还没吃完呢,你忍心我饿么?”萧君泽反对。
  青蚨这才收回手,叹息道:“这两日,你吃得比往常多了,定是在山里饿狠了,看你还记不记得教训。”
  “记住了记住了,下次我一定带好干粮和雨布……好好好,没有下次,没有下次。”萧君泽无奈地认错,然后很快把面线嗦完。
  青蚨收拾好了碗筷,他便拿起大纲,准备去军营。
  青蚨拉住他,把一件金丝软甲递给他。
  那软甲是一用细小的铜环像编制毛衣那样编成,萧君泽一接过,顿时面露难色。
  这一件环甲看着不多,但说也有二十斤啊!
  “白龙鱼服,素来都是大忌,军营人多眼杂,你难道先前教训还没吃够么?”青蚨非常坚决地递给他。
  萧君泽知道他说有道理,但千日做贼有,千日防贼难啊。
  “你平时不也举铁、玩刀舞枪么,怎么穿个铠甲便如此纠结,这还如何上战场?”青蚨语气加重。
  萧君泽只能无奈地穿上,然后才走了几步,便后悔了。
  他防身术走的是敏捷流,这种铠甲穿在衣服里,防御是加好了,敏捷却是给他减光了,这要穿上了,还要怎么在黑板上来来回回,在课堂上挥斥方遒?
  思考数息后,他果断退了回来。
  青蚨疑惑地看着他。
  “你说的有道理,白龙鱼服,不是为君之道!”萧君泽大义凛然地坐回原地,解下外袍,将厚重的环甲脱下来,“我决定找几个学生,让他们代我教授,而不是直接出门。”
  青蚨顿时大喜,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懂了为君之道:“那就好,你说那元恪心胸狭窄,吃了如此大亏,他岂会罢休,他们都说你是神仙,你可别真当自己是神仙!”
  知根知底,青蚨当然知道君泽看着无敌,实际上有多脆皮。
  萧君泽看着青蚨欣喜的神色,无奈提起一盏灯,向阁楼的木梯走去。
  他原本那盏琉璃灯已经被元宏收走了,后来崔曜又找来一盏同样的灯,这已经是襄阳城中流行的款式了。
  ……
  贺欢收到斛律明月的口信时,是呆滞的。
  “你、你说,要在夜里,以灯为信,见灯之后,从侧门入,”贺欢有些难以启齿,“这,这怎么像是、像是……”
  “哼,休要多想!”斛律明月见这人居然还嫌弃,顿时不喜,“不过是教授于你此许书文,你认真听着便是,莫要起多余的心思,否则刺史定不会饶你!”
  贺欢不能拒,只能应是。
  斛律明月这才脸色复杂地离开,罢了罢了,主上喜欢偷偷摸摸,他们这些当属下,又有什么办法呢?
  贺欢看斛律明月走远了,这才把愁眉苦脸的神情撤下,略出思索之色。
  刺史?
  斛律明月是刺史心腹,又岂会帮着刺史的姬妾夜会外人?他可身负部族的重责。
  那么,排除所有不可能,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
  看起来,他似乎是时来运转了?
  这个念头只是冒了一下,便立刻被按了下去。
  就像上次他好不容易拼死立功,抢来战马,当上队主,结果明明是去洛阳邀功领赏的美差,生生变成了一场大逃杀。
  这些年,他每次有了好运气,都会遇到更大的麻烦,必须打起精神应对才是。
  第177章 插翅难飞
  十月下旬,夜幕降下,秋风瑟瑟中,襄阳城上,明月高悬。
  襄阳城外的鱼梁州,则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夜色之后,各大工坊便基本下班了——以前不是没有加班的,但灯油火光很弱,多了容易起火灾,加上大规模用灯也是不小消耗,工坊主们权衡利弊后,果断放弃了这种赔本的买卖。
  而依托着襄阳城南边的炼焦大作坊,雍州的煤油价格不高,为了方便工匠们夜里回家,萧君泽就让崔曜每晚让人添油,在几条主道上点一个半时辰的煤油路灯。
  贺欢还是第一次晚上离开军营,走在这鱼梁洲的繁华主道上。
  六角形的木柱一人多高,琉璃罩下,火光明亮而稳定,最精巧的是,灯罩上方有一个圆形的镜子,能将向上的光芒反射到四方,使灯柱之下数丈范围,都能看得清楚。
  而木柱之下,却是人间繁华。
  有卖糖人的小贩,有卖羊角梳的货郎,表演着吞剑吐火的杂耍艺人,给人修补锅碗的补匠,补衣的婆子,还有卖刺绣的手帕、摆鸡蛋的农人……
  他们身前路过的人们,偶尔便会驻足,有的买几根菜,有的换一把梳子,他们的货币也不一定是钱,有时候是一把丝线,有时是几块碎玻璃,又或者一些打磨一番,便能做刀做锄的铁片。
  贺欢还看到有卖野果的,其中一种,正是上次阿萧在山中吃过的黄褐色毛果,他上前去问了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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