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杨妃怒道:“我怕穆阳吗?”
脱口而出的话语让所有人神色呆滞,杨妃格格笑了起来,仿佛很开心,“穆阳不值得我生气,总是坏我好事的小兔崽子,迟早我都要收拾他!
“你们不明白,我不是为没能把他调开京城生气,而是好奇啊。”
杨妃红艳艳的嘴角高高扬起,一下一下摇动八宝坠金的扇子。
扇面的美人图犹如活过来一般,精致的眉眼仿佛都随着杨妃弯起:
“传令下去,给我查清楚了,靖王身边是不是出现了女孩子。”
老宫女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喃喃说道:“不会吧,靖王……靖王……”
她声音逐渐抬高,高亢,“竟然有心悦的女孩子了?啥相貌能配得上靖王?”
“相貌不好说,就小兔崽子的长相想找一个比他好看的,太难了,不过我猜,性情一定很有趣。”
杨妃笑道:“最好是个丑女!到时候我就可以狠狠嘲笑他了,还有给靖王批命的高人,说他一生孤独……”
杨妃笑容渐渐敛去,把玩着扇坠子,门口传来宫女的禀告,“娘娘,紫宸殿万娘娘给您送了一盏燕窝。”
“倒了!”杨妃直截了当吩咐,“她倒是真真的贤惠人,这满后宫诸多妃嫔不够她照拂的?几次拒绝她,她还不间断送燕窝过来。”
“也许她想做皇后!”老宫女说道,“向后宫,向天下彰显贤惠,得了她关照的妃嫔都夸她好呢。”
“你错了!”
杨妃冷笑一声,“当谁都喜欢做无赖的正妻?她是为了穆阳,怕我过于针对穆阳!她是好心,对穆阳不比亲生的差。
若说她是天生的烂好人也不对,穆大穆二几个哪个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她唯独对穆阳特殊,若不是知晓她守贞自持,我都怀疑穆阳是她同别的男人生的了。”
“主子!”老宫女脸庞仿佛一下子裂开一道缝隙,“您小声点,仔细被皇上听到了,别说紫宸殿万妃,就是您不也拿靖王……当亲生的差不多嘛。”
“我能同她一样吗?我对穆阳是……是……”
杨妃说不下去了,换一个人总是坏自己好事,不把他整得哭爹喊娘,她能罢手?
当然她没少针对穆阳,可每一次都是采用堂堂正正的阳谋,从来不曾用下做的手段。
总有一个声音提醒她,她亏欠穆阳的,若用下做的手段,最后悔的人一定是她。
杨妃失去说话的心情,“准备准备,明日是父亲的生祭,我也得表现得难过一点,悲伤一点。”
虽然她依旧恨着父亲的偏心重男轻女,恨着大哥不听劝说,自持甚高,可到底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杨妃对着后殿供奉的灵位,“不知在地下,你们有没有后悔,大哥一直防着我篡权,最后杨家几代人的基业便宜了外人!
“真正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人从来不是我,不守妇道怎么了?不愿意嫁人怎么了?如今唯有我一人守护杨家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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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王府,淮阳王妃褪去往日的威严高贵,如同一个未曾出阁的小姑娘趴在荣宁女侯的膝盖上,丰盈柔嫩的脸颊蹭着母亲的膝盖,软软说道:“娘以后就别走了,女儿想您。”
荣宁女侯眉目慈爱,温柔抚摸着女儿的后背,冷着声音道:“多大人了?也不怕你女儿笑话你?这些年我虽然不在京城,也听说淮阳王妃的贤名。
无论是主持王府中愦,还是辅佐淮阳王,你都做得很好,其实我再没什么可以教你得,因为你做得比我期望还要好。
只是淮阳王……”
来了王府几日,荣宁女侯始终觉得淮阳王对自己的女儿太过客气,他们之间仿佛不似夫妻。
女侯也有个倾心相恋的丈夫,唯一的女儿就是丈夫留给她最后的念向。
“王爷对我一直很好,他天性平淡,不善于言辞,总是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上,我也不喜欢。”
淮阳王妃笑容甜蜜,“娘若是能留下来,我就再没任何遗憾了,在您面前,我只是女儿,从来不是贤惠的淮阳王妃。”
“何况凰舞的婚事,娘,我还是希望能凰舞能同……”
女侯的手指封住淮阳王妃的口,摇头道:“谁都勉强不了他,你是知道的,皇上从来都把他当作亲生,从不曾说过他只是义子。
“凰舞陪我多年,又是我一手养大的,按说配谁都配得上,唯独靖王不成!不是她品貌配不上,而是身份上不适合,凰舞可是皇上的亲侄女!
你明白吗?皇上是打算把靖王留给太子使的。”
淮阳王妃珉着嘴唇,倘若不知靖王在宫里朝廷上的地位,她又何必把女儿嫁给靖王?
珠链背后,穆凰舞神色复杂,指甲陷入掌心,靖王?穆阳!
“王妃,有笔账需要您亲自查看。”
门口的丫鬟回禀,“管事着急入账。”
女侯推了推恋恋不舍的淮阳王妃:“你去忙吧,正事要紧。”
淮阳王妃走出房门时,已经恢复往日的尊贵,凤眼微眯,“怎么回事?”
从一旁闪出一妇人,示意王妃远离屋子,淮阳王妃眸光一闪:“威远伯府的消息?”
老妇人低声在王妃耳边道:“太夫人说,她已对那人没有任何办法了,她带不回那人,而且她说,那人身上的毒解了。”
第七十四章 貌合神离的夫妻
“中毒?那人中过毒?!”
淮阳王妃露出震惊之色,怒斥道:“谁做的?太夫人是如何管家的?连自己府上的主子都不安全了?”
回话的妈妈低头沉默,淮阳王妃心气不顺,“本来还想着选一个来做世子的侧妃,可看姜家的教养,侧妃也不够格。”
此时屋子中,隐隐传出荣宁女侯的笑声,以及穆凰舞撒娇声音。
“女侯爷真疼公主啊,这些年公主舍了京城的荣华富贵,陪着女侯爷四处游历,不仅孝顺女侯,还学到女侯的一身本事,如今京城谁不赞一声公主贤孝,聪慧。
“听说公主能做女侯爷大半的主,对旁人固执的女侯最是听公主的话了。”
淮阳王妃面色缓和了几分,她生养的女儿自然是最为聪明的。
朝廷上公主好几位,可只有一个荣宁女侯!
淮阳王妃去了小书房,静坐良久后,给威远伯太夫人亲笔写了一封书信。
派人送信之后,她望着灯火通明的王府,泼天的富贵是她一步步谋算来的,她对荣宁女侯用足了真心,谁也别想轻易毁了她来之不易的幸福。
“王爷。”
淮阳王妃见到淮阳王连忙掩藏起眼底的异样,温温柔柔走出门。
淮阳王一袭月白长衫,头簪玉簪,身如青柏,气质儒雅飘逸,周身犹如一块打磨好的温玉,又有几分淡淡的疏离。
他哪怕人近中年,依旧俊美无双,更显成熟男子的独特气质。
当穆阳有淮阳王这年岁时,未必就比淮阳王气华高洁。
她刚成年就被年少英俊的淮阳王迷得神魂颠倒,费尽心思,千方百计嫁了他。
当时皇上还刚投靠杨公,淮阳王穆地主也只是个寒门学子,同女侯之女身份差了很远。
毕竟女侯在杨公还活着时,就被杨公引为知己,极有分量,还是杨公唯一女儿的老师。
有不少传言说,杨公心仪于她,想娶她为续弦,不过被婉拒了。
他们成亲将近两十年,穆地主也成了淮阳王,皇上的唯一亲弟弟,太后最宠的小儿子。
世人都说她眼光好,可她只是心仪穆地主罢了。
淮阳王对她不冷不热,她不曾绝望,期望着有朝一日她的心意彻底打动淮阳王。
淮阳王缓缓回头,平淡道:“王妃若是有事便说,一会儿,本王还要出门去探访旧友,最近几日不在王府,女侯需要何物,王妃只管取用,万不可亏待女侯。”
淮阳王妃满腔柔情似被一盆冷水浇灭大半,上前拽住淮阳王衣袖,“王爷,我娘不缺好东西,她只是想见我幸福,方才我娘说王爷对我……我都没办法同她说,您就不能陪我同我娘用一次饭吗?
是外面的旧友要紧,还是我娘要紧?!”
淮阳王一点点掰开淮阳王妃的手指,神色越发淡漠,“你的意思是我需要讨好荣宁女侯?”
“不是,王爷知道的,我从未想过借母亲来威胁你,我只是想让你陪陪我,问一句,我是不是有难处?是不是开心。”
淮阳王妃心中的苦无人可诉说,哪怕只是得到淮阳王一个小小的拥抱,她也能鼓足勇气继续走下去。
“当初成亲之前,我同你说得很清楚了。”淮阳王眸子泛起冷意,“你从我这得不到你想要的,千万别同我说,你为我付出多少,我并不亏欠你的,也无需你为我付出。”
“当日你答应并签下承诺书,我才娶了你,你若是不甘心,不喜欢这种日子,我可写和离书,责任全在我一人,你可带着你多年攒下来的一切离开王府。
“母亲那里我会去说,绝不会让你有半分不好的名声流传开去。荣宁女侯已是回京,一双儿女也都长大成人了,儿子可继续为淮阳王世子,承袭我的爵位,以女侯的威望,你并不愁再嫁心悦你的良人。”
天上的月光都不如淮阳王妃脸白,往日娇艳的唇瓣已经退去一大半的颜色,她犹如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嫩柳娇花。
“……这么多年,您就是一块冰,我也能捂热几分了,你……你怎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我不是一块冰!”
淮阳王不再看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仿佛期待月宫嫦娥现身一般,“从来就不是,冰不是捂化的,每年我都会询问你是否后悔,是否需要同我和离。
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依旧是这答案……你还是及时止损吧,别在我身上耗一辈子。”
“王爷……穆地主,你混蛋,你给我回来啊。”
淮阳王妃凄厉的哭声换不回淮阳王转身,一如当初,不,好像他比当年离着她更远了。
这就是她所嫁的男人吗?
她过得还不如姜氏!
起码姜氏的前夫真心为姜氏着想,夫妻虽然不长久,可他们整整好了三年,蜜里调油一般。
她同淮阳王……甚至都不曾亲近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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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伯府,太夫人头上放着凉巾,心如同跌落油锅一般,煎熬痛楚。
被姜氏狠狠气了一场,又被齐老太连讽刺代带骂了一顿,回府后,威远伯出门应酬去了,姜二爷去寻花问柳被二太太抓个正着,两人吵闹不休。
姜三爷陪着三太太带着儿女回娘家去了,根本没理会太夫人。
这就是她养出的三个好儿子,关键时候一个都指望不上。
太夫人想到两只虎以及齐老太对姜氏的维护,想到那一箱子珠宝首饰,那都是银子啊。
她更难受了。
“太夫人,淮阳王妃的回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