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袜子

  “妈，你对顾让的爸妈有印象吗？”
  周六下午，叶临溪回家看妈妈，在饭桌上问林雅琴。
  “我都不知道他爸妈是哪一个。接到他妈电话时我还以为是打错了呢，后来她说是叶校长给的她我的手机号，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校长？”
  “对啊，你爸老家一个小学的副校长，你不记得这个人了吗？你爸走的时候他还来过，以前你爸回老家如果逢年过节还会去他家串门，没印象了？头发花白，戴个眼镜，下巴上挺大一个痦子，按辈分你好像应该喊他表叔……”
  “哦哦，我想起来了，说话挺有派头，特别会讲场面话的那个人。我这表叔当过校长啊？那难怪了，估计在任期间没干别的，净开会了。”
  林雅琴笑：“你问——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哎呀我老是记不住人名。”
  “顾让。”
  “哦对，顾让。你打听他爸妈干嘛？”林雅琴抬起头：“他不是惹什么事了吧？”
  “没有，挺好的。”叶临溪低头扒了口饭：“我就是……觉得这小孩有时候有点心事重重的，想着是不是平时家里管得太严或者是父母关系不太好，搞得小孩心理压力太大了。不是打听，就是有点好奇，正好今天回家，顺嘴这么一问。”
  “哦。那这事我也不知道。”林雅琴夹起一块鸡腿肉放到女儿碗里：“溪溪，你也别管那么多。就算真有什么，人家家里的事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的，况且我们跟他家人基本就不认识，万一……反正他就是来实习一段时间，你就让他借住，偶尔关照一下就行，别的别多……”
  “妈，我知道。”
  “嗯。”
  林雅琴放下心来：“不过现在大人和小孩之间的关系好像是越来越难处理，问题越来越多。咱小区，就后面那个楼，前几天大半夜的警车和消防车呜呜乱叫，我还以为是着火了呢，第二天一打听才知道是那个楼里一个小孩出了事，听说是今年刚参加完高考，也不知道是成绩出来了不满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和父母闹起来了，大半夜地跑到楼顶上闹着要跳……”林雅琴突然止住话语。
  叶临溪抬起头，冲着妈妈笑了笑：“可能现在生活压力都挺大的，有的爸妈自己生活越不如意就越把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搞得小孩从小就压力巨大，肯定对心理有影响。不像我，运气好，摊上对好父母，特别是有个又开明又懂事理的妈妈，对孩子要求特低，只要吃饱穿暖活生生的就挺满意。”
  “就你嘴甜。”林雅琴把鱼鳃下面最嫩的那块肉夹给女儿：“多吃点鱼，看你胳膊腿细的。”
  吃过晚饭，母女二人开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一集电视剧播完，叶临溪抬腕看了下手表。
  “要回去了？”
  叶临溪注意到妈妈眼里的失落，就势往沙发上一躺：“不回了，明天也没什么事。妈，我今天住下行吗？好久没在家里的床上睡过觉了。”
  “行。”林雅琴脸上挂满笑意。
  “好咧。那你明天有事吗？没安排的话我陪你去逛街吧。”
  “逛街买什么啊，我前几天刚和你黄阿姨去买了夏天的衣服。”
  “随便看看呗，不买衣服可以买点别的啊。或者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我听同事说X博最近有个不错的明清书画展，你不是一向对书画很有兴趣吗？也顺便带你闺女我陶冶下情操。就是不知道要不要提前买票，我问一下。”叶临溪伸手去够手机：“对了，还得给顾让说一声。”
  “哎，溪溪，你下次有空把那孩子一块带过来吃顿饭吧。”
  “啊？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毕竟是亲戚拜托的，一次面都不见不太好。”
  “哦。”叶临溪发完微信把手机放下：“那再等等吧，这才刚进七月，他至少还得待一个月呢，走之前把他领回来把这个过场走一遍。”
  叶临溪洗完澡，站在洗脸台前对着镜子刷牙。
  “溪溪，你大腿后面怎么弄的？”
  “唔，哪里？怎么了？”叶临溪叼着牙刷语音含混地回身看自己的大腿。
  “就这一块块的红啊，蚊子叮的？”林雅琴发现叶临溪因为扭身露出来的一截腰侧也有红印，伸手欲掀女儿的上衣：“怎么身上也有？”
  叶临溪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迅速跳开：“妈，痒！别碰！”
  她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漱了下口，扯了扯吊带的下摆：“蚊子叮的吧，今年雨水多，天气潮，蚊子特别多。”
  林雅琴看着她。
  叶临溪咬了下下唇，撒着娇喊：“妈。”心里暗骂了一句顾让。
  “交男朋友了？”
  “没有。”叶临溪搂住林雅琴的一只胳膊拉着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妈，我都这么大人了。”
  林雅琴眼神半带愠怒地瞪了女儿一眼：“你反正……保护好自己，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带外孙呢。”
  “放心，你想带我还不想生呢。”
  叶临溪有些择床，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天快亮了困意才迟迟袭来，一直睡到九点多才下了床。
  早饭过后，打扫了下房间，和老妈商量着去哪里，拖拖拉拉就到了十一点。叶临溪决定干脆等下直接出去吃午饭，下午再去逛街。
  出门前，她打开衣柜找要穿的衣服。
  自从搬出去住，她就很少再把衣服放在父母家。衣柜里的衣服大多都是大学时买的。虽然能穿得进去，但……叶临溪看着柜子里五彩斑斓造型各异的一架衣服，不禁对自己当年的着装品味产生了一丝困惑。
  最后她选了件前段时间落在家里的蓝白竖条纹的衬衫和一条很久未见的黑色A字皮裙。穿好后，想起来大腿上的红痕可能还未消，又从抽屉里翻出条黑色丝袜套上，出了卧室。
  看到林雅琴的目光，叶临溪率先张口：“妈，我都……”
  “知道你都27了。”林雅琴打断她：“我又没说什么，想夸好看不行啊。”
  “嘿嘿，我妈就是有眼光。我这主要是遗传了您的优秀基因。”
  林雅琴横她一眼：“天天说自己不小了，也不知道抓紧找个靠谱的对象安定下来……”
  “打住，妈，这话说得可就不像你了啊。”
  母女俩说着话出了门，在一家西餐厅吃了顿相对奢侈的午饭。饭后先去商场逛了逛，等到博物馆开门又一起去了书画展。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两个人都懒得再做晚饭，叶临溪叫了几份外卖。
  从外卖员手里接过袋子，叶临溪把餐盒一个个打开放在餐桌上。她看着满脸笑意地从里面走出来的林雅琴，心里也觉得很开心。
  “妈，你就该经常出去逛逛。要是在家待烦了，想去哪里玩，你跟我说，我给你安排。”
  “哎呀不用那么麻烦。”
  “跟你自己孩子客气什么……”
  手机在包里响了。叶临溪走过去接起电话。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顾让在电话那头问。
  “怎么了？”
  “我刚才下楼丢垃圾，不小心把门带上了。”
  “我吃完饭就回去。你现在在哪儿？饭吃了吗？”
  “吃过了，我在小区门口。姐姐不用着急，我在这附近逛一下，等你回来。”
  不算吃饭，回去的话光开车在路上就接近一个小时。
  叶临溪想了想：“你不是穿着拖鞋出去的吧？”
  “啊？不是。”
  “小区门口往北走上一段有一个公园有印象吗？那里平时人蛮多的，景致也不错，里面还有一个篮球场，你要不去哪里玩一下？不愿意去的话就找个网吧冷饮店什么的待一会，具体地址我就不记得了，你在地图上查一下。我尽快回去。”
  “好，我去公园逛一下吧，来了这些天还没有去过。姐姐不用着急。”
  叶临溪挂了电话，走回餐桌旁坐下：“顾让，把自己锁在外面了。”
  “哦。怎么丢叁落四的，跟你似的。”
  “我哪有啊？”
  “你现在是好多了。就是也不知道是谁刚搬出去的时候一周找两次开锁师傅给开门，放在我这儿的备用钥匙连着换了好几把。”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现在可仔细了。”
  “是，长记性了。赶紧吃饭吧，吃完饭早点回去。”
  叶临溪把车子停在公园门口附近，给顾让打了电话。
  手机好一会儿才有人接。接通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呼哧带喘的。
  “姐姐，你回来了？”
  “嗯，我在公园门口呢。你要不要再玩一……”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车子停得有点远，叶临溪担心顾让看不到，下了车子往门口走近了一些。
  很快，一个穿着白T恤深色短裤的男孩子走了出来。
  顾让脚步放慢向外张望。
  “顾让。”叶临溪向他走了几步。
  顾让看到叶临溪，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小跑着走到她面前。
  男孩子的白色T恤胸前湿了一片，头发也都汗湿了，额角还挂着汗珠：“姐姐。”
  叶临溪感觉他在打量自己的腿。
  上次看到他在房间自慰那天好像自己就穿了丝袜。男人对丝袜的迷之喜好真的是……对女人来说有点谜。
  “上车了。”
  叶临溪转过身。
  等两人都坐好，叶临溪启动车子。
  顾让撩起衣服下摆擦额头的汗。
  叶临溪无意识地往旁边瞟了一眼，却被另外一个东西吸引住了视线。
  “你把脚抬一下。”她说。
  顾让放下T恤，面带不解地看向她，但还是乖乖抬起了右脚。
  叶临溪低头看。
  还真是那个标志性LOGO是两个G的牌子。上半年陈争过生日叶临溪给他买礼物时去逛过，没记错的话，这一双袜子就得两千多。
  穿着两千多一双的袜子，刚来的时候没地方住不住酒店却跑去公司仓库打地铺。
  叶临溪心里觉得奇怪，但毕竟不关自己的事。她笑了笑：“好了，没事。”
  “这是别人送的。”顾让却主动开口解释：“也不算别人，我爸，平时见面比较少，喜欢送些……这类东西。”
  “哦。对不起。”
  “没有。”顾让的视线从自己的脚转向叶临溪，他屈起手指用指背在她腿上轻轻划了一段。
  叶临溪看着他的手，笑着说：“这是我自己买的。”
  顾让也笑起来：“穿在姐姐身上特别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