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回忆篇九

  冬日的晨曦透过山间氤氲的薄雾，映出远处层层迭迭的山影。村里的学校静静伫立在田野的尽头，几间低矮的砖瓦房在苍凉的天空下显得质朴无华。破旧的围墙上挂着风干的苔藓，操场冻得坚硬，脚步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声响。国旗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林静雅牵着林墨轩的手，跟在爷爷身后，穿过微光中尚显昏暗的操场。她不自觉地拉紧围巾，将下巴埋进毛绒的领口里，眼睛却始终注视着前方那间“二年级”的教室。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夹杂着粉笔灰的温热空气迎面而来。林静雅不由得眨了眨眼，目光缓缓扫过教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墙壁斑驳，窗棂被塑料布覆盖，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了整齐摆放的课桌椅。
  教室里的学生或坐或站，厚厚的棉衣裹着单薄的身躯，鼻尖因寒冷泛着微红。他们的目光几乎在一瞬间齐刷刷落在了林静雅和林墨轩身上，那目光既好奇，又带着点忸怩，甚至隐约透着一丝羡慕。
  林静雅感到一丝不自在，她下意识地收回脚，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干净的鞋子，却听到林墨轩小声嘀咕：“姐姐，他们为什么一直看我们？”
  爷爷似是察觉到孩子的窘迫，站在讲台前低声说道：“这是我孙女林静雅，今年八岁，还有孙子林墨轩，今年六岁。”
  “静雅，来，站到讲台前说几句吧。”讲台上的老师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目光落在林静雅身上，声音柔和。
  林静雅抿了抿唇，心里有些许迟疑，却还是走上前去。她站在讲台中央，微微低头，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像是细小的针，扎进她的每一寸肌肤。
  “大家好，我叫林静雅，今年八岁。之前在城里的学校上学，以后请多多关照。”她的声音虽不高，却足够清晰。
  短暂的沉寂后，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随后几个大胆的男生吹起了口哨，惹得教室里一阵笑声。林静雅微微红了脸，却还是低头快步走向教室最后排，坐到了靠窗的一张木桌前。
  黑板上满是粉笔划过的痕迹，文字排列得并不工整，隐隐能看出某些字迹已经重复涂写了好几遍。老师站在讲台上，用带着浓厚乡音的普通话教着简单的加减法。
  林静雅抬眼看了看周围的同学，他们的神情是专注的，手指冻得僵硬，却还在小心翼翼地握着铅笔。她将目光移向窗外，塑料布上残存的霜花映着微弱的阳光，院子里的树枝光秃秃地伸向天际，风一吹，发出“咔嚓”的声音。
  记忆中，之前她所上小学的教室宽敞明亮，桌椅整齐，老师讲课时声音轻柔又带着节奏感。而这里的教室虽同样充满了求知的氛围，却多了一份朴素的气息，让人感觉陌生又不安。
  课间铃声响起，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男孩们三五成群地跑到操场上打雪仗，女孩们则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林静雅刚想翻开课本，却被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拉住了手。
  “你从城里来的吗？”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嗯。”林静雅点了点头，手指在课本边缘轻轻摩挲着。
  “城里是不是有很多高楼？你们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电视？”另一个男孩凑过来，脸上冻得发红，却掩不住好奇的神色。
  “是啊，电视可以随时看，还能换很多频道。”林静雅的回答带着些许迟疑，像是在回忆什么。
  “哇！”孩子们一阵惊呼，似乎在讨论电视和放电影的区别。林静雅看着他们冻得通红的脸，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暖意。
  不久上课铃声又响起，一天就在这柔和雪景中度过。
  傍晚的阳光洒在乡间的小路上，将孩子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林怀德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步伐沉稳，身上的军绿色大衣在夕阳下显得分外厚重。
  “学校还习惯吗？”爷爷低头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
  “还好。”林静雅轻轻应了一声。
  “等过些日子，你们就会适应了。”爷爷低声说道。
  林墨轩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今天的见闻，脸上满是兴奋。林静雅听着弟弟的声音，忽然觉得心底那一点不安渐渐散去。
  天色渐暗，家门口的灯光亮起，微弱却温暖。林静雅跟在爷爷身后，抬眼望去，那个简陋的小院在夜幕中显得格外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