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节
从政这条路本就如此。
一步踏错,便很难再有翻身机会。
尤其是一些关键节点。
而胡亥好巧不巧就撞上了,即便他是大秦公子,也深受始皇疼爱,但出于公心,也出于对天下的考量,胡亥都只能被放弃。
半刻钟后。
胡亥神色萎靡的离开了。
等胡亥走了,嵇恒却猛的一拍大腿,他想起来了一件事,胡亥去南海前,他分明让胡亥给自己带些岭南的特色果蔬,但胡亥这样子,只怕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嵇恒也是满心无语。
他把案几收拾了一下,回到院中晒起了太阳。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跟他无关了。
他该做的都做了。
……
九原郡。
扶苏来到北疆已快一月。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跟军中士卒打成了一片,而且他似对军中的一切都很是好奇,三天两头就要去各类士卒中走一趟,而且跟其他将领询问的还不一样,扶苏更多问的是识字情况,以及士卒对算术的掌握情况。
这也让军中很多将领很是惊疑。
不知扶苏在弄什么。
但扶苏毕竟为长公子,他们也实不敢相问。
而且军中一些将领对扶苏也是很钦佩的,扶苏没有一点傲气,也没有公子的贵气,愿意俯下身段去到底层,跟寻常的士卒交流,这种务实稳重的特质,也赢得了很多将士的好感。
不过北原天气干燥,扶苏一个月下来,整个人黑了一大圈。
但看起来也更有精神了几分。
这天。
扶苏正准备跟寻常一样去到处看看,只是还没有走出多远,便被人叫了回来。
咸阳来信。
扶苏不敢怠慢,连忙策马赶回。
等扶苏到达郡府时,大堂中已到了不少将领。
一番见礼后,蒙恬将一份诏书拿了出来,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一名白发将领身上。
他缓缓道:“陛下有令,宣左将军李信即刻动身,返回咸阳。”
一语落下。
大堂内众人面露异色。
就连李信本人都露出愕然之色,随即,连忙拱手道:“末将领命。”
军中其他人纷纷侧目。
李信正值壮年,然当年伐楚失利后,却是一夜白头,原因众人都清楚,伐楚李信为主将,而那一战大秦惨败,死伤十几万,李信在这一战后也是彻底沉寂,虽参与了后续的再度伐楚、伐燕,却是已不太愿回咸阳了。
他没有颜面去面对关中老秦人。
当年那一战后,十几万民户失去了儿子、丈夫、父亲。
他也是倍感自责。
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气来。
尤其是想到,一大堆人向他索要儿子、丈夫、父亲,他更是几度从梦中惊醒,最终向始皇请令,愿终生驻守边疆,也唯有疆场,才能让他心中的懊悔消减一些,此后便一直扎根在北疆,后续李信虽多有建功,但始终没动过回咸阳的念头。
始皇念及他的功劳,也一直遵从他的想法。
但为何这次会突然召他回咸阳?
众人很是不解。
蒙恬面色肃然,继续道:“陛下有令,召长公子返回咸阳。”
“另外,陛下的诏令中,我这次也会跟着回咸阳,军中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大小事务,竟皆交由前将军王离负责。”
“诸将领都听清楚了?”
众人连忙拱手称诺,只是眼中更为惊疑。
咸阳是发生了什么吗?
长公子回咸阳倒是正常,但为何会突然召蒙恬跟李信?
这是何缘故?
不过蒙恬并没有解释。
他也解释不了。
朝廷给的诏书没有给出缘由。
只是通知。
第208章 请立长公子为储!
接下来接连数日,都没有举行朝会。
这对早就习惯始皇勤勉的朝臣,完全是难以理解的。
就在朝臣暗生想法时,停隔了数日的朝会,再次准时开启,只是不知为何,所有与会的朝臣,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仿佛这次的朝会跟过去的朝会有极大不同。
百官肃然正立,竟皆不苟言笑。
更无人吭声。
李斯等人更是闭合着双眼,仿佛对四周的情况一无所知,只是不时挑动的眼皮,也显露出他们内心的疑惑。
这段时间朝廷其实并无大事发生。
天下也很是咸宁。
除了不知始皇是遭遇了什么,他们眼下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胡亥在南海遇到的事,但胡亥已回到咸阳有段时日,赵佗更是在这一段时间内,呈上了两份奏疏,始皇若真要问罪,又岂会等这么久?
莫非是始皇身体出了问题?
百官心中暗暗推测着,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
只听到大殿内传来谒者的喊声。
“趋——”
一队队郎中、陛楯郎组成的卫队随之开出,守在殿下。
见状。
李斯为首的朝臣连忙收回心神,面色肃然,迈步穿过卫队组成的夹道,来到陛下,也就是王座之下,武将们按爵位官职的高低依次列于西面,面向东,文官以丞相为首,同样依次列于东面面向西。
这时典客安排的九名礼宾官,以‘胪传’的方式接力传唤,宣告着始皇帝的驾临。
百官竟皆垂首,不敢抬头瞩望。
整个过程从‘警’开始,到‘罢’结束,等百官抬起头时,始皇早已坐在了王座上,这时殿内的气氛相对缓和不少,百官也才敢大着胆子看了看始皇,只是最近都隔了五十步,实在难以看清始皇的近况。
素常宽阔敞亮的正殿,黑沉沉一片数百余人。
卯时的钟鼓大起。
这次的朝会正式宣告开始。
百官入座。
“诸位,朕即皇帝位已有九年。”
咸阳宫所有的殿门与所有的窗户全部大开,沉沉大殿在初夏的清晨颇为凉爽,嬴政一身冠带,平静威严的继续高声道:“这九年里,天下太平,四海咸宁,朕过去忙于政事,谋于千秋大计,疏忽了不少事。”
“今日朝会便重提旧事。”
“朕这些年,所做之事不多,武殄暴逆,文复无罪,庶心咸服,惠论功劳,赏及牛马,恩施土域,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惠被诸产,日月所照,舟舆所载,皆终其命,莫不得意……”
百官恭敬的听着。
这是始皇在宣扬自己的功业。
随着一句‘莫不受德,各安其宇’后,始皇话锋一转,肃然道:“然这几日朕身体突感欠乏,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帝国大事皆朕一手操之,各署公议也由朕裁定,朕虽有心以白首之身,将该做的大事尽速做完,以功业之寿,垂于万世千秋。”
“但寿过南山,朕倒是真想。”
“然则,能吗?”
“江河不舍昼夜,岁月不留白头。”
“逝者如斯也!”
“朕克定六国,一统天下,这在朕看来,远非什么至大功业,天下真正的至大功业,当在文明立治,当在盘整天下,朕今夕老迈,却是要为帝国日后考虑了。”
“今日大朝,所议只一事。”
“立储!!!”
“朝会议论,不避歧见,诸卿但言无妨。”
一语落下。
殿内百官脸色微变。
大秦立国之初,朝臣便提议确立储君,只是并不为始皇所喜,在王绾、茅焦等大臣提议相继被搁置后,百官渐渐也不敢再言。
而这次始皇一反常态,主动提到了立储之事,这让众朝臣心中一惊。
尤其是想到前几日朝会未开,更是让他们生出了一些猜测跟想法,不过他们也不敢当众表露出来,只是低垂着头,做出低眉深思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