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贫僧心悦你 第20节
阿绯曾埋怨他狠心。
可是到头来,原来他竟是太师的长子。
她什么都和禅机说,可是禅机什么都不与她说。
原来不是禅机狠心,而是禅机的心不在她身上。
阿绯的眼睛干涩,她往门外走,“谁说我去竹鸡山就是找他的,我只是....只是去看我的小房子。”
梦里的禅机答应为她搭一所小房子的。
九贤王眼儿微斜,“你去吧,去了你就永远不会知道关于你娘的事。”
风吹花落。
阿绯蓦地顿住脚步,心上像是被谁狠狠地抡了一锤,“...我娘....”
她猛然回头,“你不是说我无父无母吗?”
九贤王垂眼抚着猫身,“无父无母这种话,曾经,是你自己说的。”
“你娘,姓方。你自作主张,改随母姓。”
第二十三章馋鸡,我不走
娘...娘.....
脑海深处有一个女人的身影闪现,可是阿绯想不起来,记不起她的容貌。阿绯面色大变,“你知道我娘在哪儿?”
九贤王闭口不答,手上不紧不慢地抚着狮子。
阿绯情急,“你骗我,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侧妃。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我是谁?为什么我明明没死却躺在棺中?我娘呢?我爹又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九贤王将狮子放了,闲闲地起身。他的眼睛幽冷幽冷,面对阿绯的质问,朱翎只是微微低头,“你问的这些,也是本王想知道的。凭什么他死了,你却还活着?”
阿绯不懂,“他又是谁?有话就说,你少和我打哑谜!”
九贤王步步紧逼,那薄唇微动,“你现在还没资格知道。”
阿绯的脑子很乱,脑中出现纷乱的场景,一个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一帧又一帧的画面,积聚到一起,越积越多,她越着急越想不起。这些仿佛蒙了一层灰尘的人与事,在一瞬间膨胀,然后“嘭”一声,在她脑中炸开。
裂成扬扬洒洒的碎片,将她晃得头晕目眩。
阿绯捂着头蹲下去,她的眼角有泪。她觉得好奇怪啊,明明她看不清,想不起,却被里面人的情绪所冲击。
九贤王将阿绯从地上拉起来,他唇角含着冷冷的笑,双手却很温柔的将她虚虚抱着,“最好你真的什么都没做,不然的话,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
阿绯看着朱翎,他的眼神充满威胁。阿绯身处迷雾中,身前身后都没有一丝踏实的屏障,而她面前的人恍若鬼怪,她的心跳的很快,“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当然不懂,因为你什么都还没想起来。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真相,那就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乖乖与本王配合。日后,本王一定给你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因为本王也需要得到一个交代。”
阿绯性子里有倔强,“如果我不呢?你这个骗子,编一堆谎话、撒一团迷雾来诓我,凭什么我就要信你?”
九贤王放开她,负手走到窗前,“你可以不信,可以不听本王的,那有何难。哦对了,听说禅机的师叔了德和尚,八年前与农妇苟合,生下一女。啊,还有不久前,有人看见禅机进出青楼。啧,简直玷污佛门圣地。苦吟寺这帮和尚,上到方丈、下到沙弥,是该一个一个的好好整顿一番了。你说呢?”
他转身,很满意地看见阿绯的震惊,朱翎轻笑,“怎么,本王说的不对?”
阿绯凤眸熏红,“你拿禅机威胁我?”
“说威胁多难听,本王讲的只是事实而已。”
阿绯不住地点头,“呵,算你狠。好,我答应,但是禅机和苦吟寺你不可以动。”
九贤王笑得慵懒,“早答应本王不就结了,浪费本王这么多口水。”
门外的小丫鬟一听这话,立马将茶端上来。
阿绯毫不客气地坐下,“本姑娘也渴!”
九贤王并不生气,他只是勾起唇角笑笑。
阿绯的性格有一点很让九贤王喜欢。那就是方才听了他的话还有些慌乱,而眨眼的功夫她就能静下来,与他一同坐着喝茶。
他摇头,这女人着实有些意思。也难怪故去的云霄太子对她那么上心。
禅机随君成离开,但他不可能就此打消与阿绯见一面的念头。出家人一般不执着,执着起来不一般。
阿绯与九贤王不太对付。云霄太子在世时九贤王就莫名地不喜欢阿绯,到现在也一样,说不上来为什么。阿绯同样也不喜欢九贤王这个人,她的理由有很多,比如他骗她,比如他把主意打到禅机头上,比如他威胁她,比如他满肚子坏主意,比如他的猫总冲她叫,比如他喜欢被猫骑....
九贤王的罪状在她这里,简直罄竹难书。
所以,两人用膳绝不在同一张桌子上,否则看到对方就倒胃口这饭还怎么吃?
阿绯心情不好,她心里装了太多事太多迷。可阿绯新生成的原则就是亏什么不能亏肚子,心情不好也要好好吃饭。这种想法的产生要归功于禅机,因为下山时禅机给她一连吃了好多天淡而无味的、硬邦邦的烤饼就清水。
阿绯独自进了晚膳,一名模样呆板些的小丫鬟进来上茶。那茶盏没有放在桌子上,反是要递到她手中的。阿绯愣了下,伸手去接。杯底却传来一张卷成筒儿的小纸条,阿绯眉心一跳,抬眼去看她。那丫鬟却始终低眉顺眼,躬身倒退三步,转身出去了。
阿绯将那纸条压进掌心里,转身进了内室。
阿绯心中疑惑丛生,她将纸条小心翼翼的打开,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子时,王府后墙。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阿绯自嘲一笑,这是谁?是想约她杀人还是放火?
却看那字迹,与白日里那温和宽厚的笔迹如出一辙。阿绯心下大动:馋...馋鸡?
阿绯早早便睡了,她院里的仆婢也散了。她在榻上辗转,一双凤眸睁得圆亮。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又兀自笑出声来。
她就知道,九贤王嘴里的话不能信;她就知道,馋鸡不会丢下她自己走了。
想到禅机,阿绯长长输了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与禅机说自己的事,九贤王手眼通天,又满肚子坏水,或许馋鸡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好的。
她翻一个身,锦绣双眉低垂,“本来也不关馋鸡的事....”若不是她,馋鸡现在还好好地呆在竹鸡山,守着他的佛祖念他的佛经,过青灯古佛伴木鱼、晨钟暮鼓的日子。
阿绯将衾被缓缓拉过头顶,她的禅机似乎生来就不应该沾惹世俗。
子时将到,阿绯打开房门。秋月高悬,月华如水,有暗香浮动。
阿绯借着阴影,翻身跃上飞檐。一想到对方可能是馋鸡,阿绯更是身轻如燕。
禅机早早便等在了王府后墙,这里位置偏僻,人也稀少。他站在高墙之外,身侧便是淙淙的流水,月影倒在流水中影影绰绰。
禅机的一身僧衣洒满了月华,他立在那里,像一株松。一株散着光晕的青松。
上方有轻微的动静,扇动起的微风带着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禅机抬头,眉心微动,继而长眉舒展。
阿绯出现在高墙之上,她看到了,真的是馋鸡。
他手持佛珠,身着僧衣,披一身月华,无波无澜。
不知为何,今日见馋鸡,恍若隔世。
阿绯轻轻唤了一声,“馋鸡。”
禅机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阿绯趴在墙头笑,“你终于舍得见我了。”
禅机仰头朝她伸出手,“下来。”
阿绯没有动,她看着禅机,嘴角微微地笑着,她想起下山的途中。那一天,她早起趴在树上往下看,禅机也是这样微微仰着头让她下去。
“醒了就下来吧,吃点东西好赶路。”
“馋鸡,那你接住我呀。”
“摔了可怎么好?自己下来。”
“我来了,你接住啦--”
“贫僧没准备好——”
阿绯楷去眼角的湿润,她至今记得被他们砸起的轻尘,记得□□的蝴蝶,更记得禅机的花容失色。真好,那时候只有她和禅机。
禅机往墙下走两步,“下来吧,贫僧有话与施主说。”
阿绯却张开双手,“馋鸡,那你接住我呀。”
禅机却摇头,“莫要闹了,快下来。”
阿绯没有再坚持,攀着墙壁缓缓下到地面。
禅机告诉她她可能并非九贤王府上的侧妃,九贤王动机不纯,“施主若是还愿意回竹鸡山,明日一早,贫僧便带施主离开。倘若另有打算,贫僧也可从旁协助。”
阿绯看着月光下禅机的眉眼,觉得他真是一个造福众生的好和尚。他说的,她都知道啊。可是,阿绯已经离不开了,为了她记不起样貌的娘,为了眼前的禅机。
阿绯笑笑,她摇头,“馋鸡,我走不了。”
禅机皱眉,“为何?”
她说,“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当初发生过什么事。最近我的脑子里总是会出现一些模糊的人和事,我想记起他们。”
禅机不解,“九贤王能助你?他能助你,怕是也有条件的吧。”
阿绯不想将禅机牵扯进来,她耸耸肩,故作轻松,“不说这些了。你什么时候回竹鸡山?我去送你啊。”
她不愿意说,禅机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贫僧尚未打算回寺,施主有什么事可去太师府寻贫僧。”
阿绯心头微动,“馋鸡,是因为我吗?”
禅机转过身去,看那粼粼月光,“不是,只是顺便而已。”
阿绯一时间凤眸弯弯,她轻轻咬着唇:“我就当你是为了我啊。”
禅机,“阿弥陀佛,施主饶了贫僧吧。”说完,便也不管阿绯是何反应,转身便走了。阿绯的嫁衣他去寻了,却毫无结果。
阿绯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地远走:禅机,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和尚呢?
上一辈子,我一定是头吃血喝肉的狼,所以这辈子才会让我遇见佛前僧。无奈,僧本想度我,我却想拉他入这万丈红尘。
第二十四章馋鸡,又见面了
阿绯目送禅机离开,直到夜色隐去了他雪白的身影,她才攀上墙头进了那偌大的贤王府。禅机知道她一直在看着他,可是他不能回头也不愿回头。因为他是僧,他是出家人,是修行人。他这辈子,注定不能给阿绯任何回应。
既然不能给以回应,那就不要耽误了她,也不要乱了自己。
一方高墙,一帘夜幕,将禅机与阿绯分隔两个世界。阿绯是个好姑娘,每每看见她那虔诚的目光,禅机都很想告诉她:莫要误信了尘缘。
他,并不是她的那份缘。
一路走过,将贤王府远远甩在身后,禅机不曾回头。
如来与卿,禅机只能不负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