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乐平靠近牢车时,看见牧野不知从哪里拣来三颗石子儿,蹲在牢车里扔石头玩,两颗石头高高抛在空中,剩下一颗石头被她拿起,丢向空中时紧接着又接住落下的石头。
  陆酩盯着牧野玩石头的把戏,手指灵活,动作娴熟,他的眉心微蹙,看了许久,神情变得复杂。
  他记得牧乔以前参加宫中宴会,觉得无聊时,也会找来三颗玉石,偷偷在桌案底下扔着玩。
  乐平走到牧野跟前,指着小石头,兴致勃勃地说:“嫂嫂玩这个也很厉害。”她跟牧乔学了好久也没学会。
  牧野抬眼,看见走来的是乐平,笑了笑道:“她就是我教的。”
  乐平的脸贴到了牢车的木头栏杆上,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牧将军你也教教我吧。”
  牧野将空中的石子儿抓回手里,又放回地上,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从腰间玉佩坠着的缨络上扯了三颗装饰用的圆形玉珠。
  “石子脏,用这个玩儿吧。”
  乐平望着牧野朝她摊开掌心,掌心里落着三颗玉珠,乐平雪白的小脸泛起淡淡粉色。
  不过乐平和牧野玩了没多久,陆酩站在远处,食指轻抬,示意宫女把她领回来。
  乐平身为一名公主,蹲在囚犯的牢车前,多少不像样,就算有陆酩的默许,其他人不敢说些什么,也不能太由着她胡来。
  乐平还没学会丢石子,撇撇嘴不高兴,瞪了一眼扫兴的宫女,依依不舍,拿走了牧野的也玉珠,宝贝儿似的装进了锦袋里。
  牧野觉得乐平和陆酩一点不像兄妹,小公主性子鲜活,比陆酩要讨喜多了,瞧她笨手笨脚的样子,算是给她解了闷。
  -
  围猎队伍走了一天,还没有到下一城。
  即使有重兵护卫,承帝还是怕途中再有埋伏,下命连夜继续行路,等到了城里,再做休息。
  夜里没有阳光,温度更低,牧野坐在牢车里,牢车四处透风,她吹了一天风,头疼发作起来。
  裴辞先前给她的药,在前日落水时便丢了,如今没有药,她只能硬忍着疼。
  牧野疼得靠不住牢车,躺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圈,额前渗出密密的汗,嘴里咬出血。
  负责押送的御林军见牢车里牧野的动静有异,用剑柄碰了碰她。
  牧野的手在瞬间攥住了他的剑柄,快得御林军都来不及看清她的动作,便被牧野缴了械,被一个困在牢车里的人。
  牧野下意识的防备用完了她全部力气,沉沉的铁剑掉在地上。
  御林军拿回剑,犹豫片刻,最后别开眼,没有去管。
  夜里下起雪。
  谢治来到队伍最末巡逻时,看见牧野浑身被雪覆盖,像是头奄奄一息的野狼,怕是等不到回京,就冻死了。
  牧野通敌罪名来的蹊跷,所有的刺客全都查不到来处,却偏偏搜出了一封牧野的信,反而更像是栽赃嫁祸。
  承帝当了那么多年皇帝,虽然老了,但帝王心术可没丢,不可能看不明白其中蹊跷,却仍把这罪名直接扣在了牧野的头上。
  陆酩知道承帝是动了想除牧野的心,来时路上,迎接牧野的百姓浩浩荡荡,当真是压过了皇家的威风。
  他这位父皇的眼里,可不容人。
  通敌叛国和谋逆的罪名不是小罪,光是问斩不够,还要牵连九族,若是如此,势必会累及牧乔。
  陆酩主动接下承帝逮捕牧野的命令,想把审问权留在他的手中。
  确认完牧野的情况,谢治掉转马头,往队伍前方去。
  陆酩听了谢治的禀告,拧了拧眉心。
  他今日漱了不知多少次口,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他唇畔残留,久久难以散去。
  若非牧野是牧乔兄长,而北方殷奴人还贼心不死,牧野的确该死了,那条河就是她的葬身之所。
  陆酩最后还是去请见了承帝,劝说承帝,事情尚未调查清楚,将牧野关押在牢车里,被沿途百姓见了,恐众人议论,民心不定。
  承帝虽面色不善,但到底怕悠悠之口,让了步。
  -
  牧野听见锁链撞击的声音,牢车的门打开了,御林军带她上了一辆马车,又怕她逃,用锁拷将她的手和马车内部的横栏拷在一起。
  马车里没有烧炭,也不算暖和,但比起四面漏风的牢车,已经好了不少。
  牧野紧闭着目,忍住头疼,想要赶紧疼晕过去也好,这样就感觉不到疼了。
  不知过了多久,围猎队伍在子时抵达城里,因次日又要早早出发,大部分人都留在队伍里,原地休整。
  牧野越疼反而越清醒,马车里的横栏都快被她握断了。
  她感觉到马车悠悠停下,周围有人走动的声音,很快又安静下来。
  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除了巡逻的护卫,其余人都找地方休息去了。
  没了车马声的遮盖,牧野觉得头疼的更加无所遁形,脑子里像是有千百只蜈蚣在爬行和撕咬,连带她的五脏六腑都疼了。
  忽然,牧野感到一阵转瞬即逝的寒意,厚重的车帘被掀开,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无声无息。
  牧野艰难撑起眼皮,面前是一抹青色衣摆,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淡淡青竹香。
  她想要继续往上看,男人微微侧身,整个人靠在了车窗前,挡住了帘外透进的光。
  马车里的光线黑暗,她夜视能力虽好,但密不透风的室内,加上头疼让她眼花,看不清男人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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