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你恨他吧。”
  他如此坦白,章瑾也就不与他绕弯子,心平气和地说:“恨。”
  陆成章就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能被你恨上也是他有本事。”
  章瑾盯着前方,觉得和陆成章讨论这私密问题有些头晕,岔开话题:“听说你订婚了,恭喜。”
  陆成章闻得此言,摇摇头:“这种事也就走过场。”语毕又怕她误会,做了解释:“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人,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当然,也有例外的,我是没宋迟的魄力。”
  章瑾赞同地点了点头,要她不是当事人,也会叹一声他是半个有情郎。可笑的是,她是他另半个无情的讨厌鬼。她晃了晃头,笑笑:“想想他也不算太可恨。”
  他不算太可恨,只怪自己没有一双慧眼,栽了跟头也只能怪自己,这也罢了,看到章瑜得意,她心有不甘,迟迟不想了他夙愿。
  陆成章目瞪口呆地看着章瑾:“那你……”陆成章犹豫着要不要为宋迟说几句好话,想着那些宋迟和家里抬杠的日子,想着他坚定地要娶章瑾的日子,他都看在眼里。宋叔叔和阿姨不同意和章家接亲,其中曲折当然是他们站在各自的阵营上,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宋迟就有这种魄力,把不可能的变成可能的。陆成章不知道宋迟用什么方式说服了宋家二老,当时他莫名的同时也着实佩服了一把,要不是后来的变故,说不定他也照葫芦画瓢。
  看他那似乎明白一切又欲言又止的表情,章瑾生生忍住她的求知欲。
  陆成章看着她,心底腾起的滋味千种百种,叫人渗得慌。抬头看去,似在沉思,思了好一会还是不说话,陆成章忍不住开口:“他对你也全无感情,有时为了意气之争,忘了情意长短。他对你,并不全无付出。”
  陆成章说完后,一时寂寂。
  章瑾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如果陆成章不是宋迟的朋友,她或许会被这番话搅得心神不宁,只可惜了他的身份。她憋屈地吐了吐气:“无非是利益彰显得益,如今再说这些*与不*已然没多大意思。倒不如来分析,他此番回来目的所在。”
  听闻冷静言论,陆成章有些恼火,敢情他口干舌燥,她完全就不当回事?其实论真来,他没必要对她说这番话,但有时想想他们这对就这样分散了也挺惋惜的,毕竟曾经宋迟为逼得家里人认她也是下了功夫的。他早就不相信还有*情这回事,与其谈情论*还不如谈情感下带来的经济效益社会地位。他自己是没指望能轰轰烈烈*一次,只得把希望寄托于人。
  陆成章露出一丝轻蔑地笑:“这么说,你是不肯相信了?”
  章瑾不想与他废话,有些疲惫地叹了叹:“我信不信没用,当事人怎么个心思我们也是不知道的。你今天冒着暴雨来接我,不会也喜欢着我吧。”
  章瑾承认,她有些故意,秉着试探的心思,哪知陆成章眼角一抽,捂着唇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回头继续更!
  21第四章:站在桥上看风景(二)
  章瑾和陆成章一路来到紫竹园,宋迟守在楼下,瞧见两人一前一后走来才把手中的烟熄掉。
  章瑾当他空气,越过他直往里走去。陆成章左瞧瞧右看看,低头笑了一笑:“怎样,现在是不是特后悔?”
  宋迟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继而很配合地点头:“有点。”
  “晚了,人家压根就看不上你。”陆成章火上浇油。
  宋迟微微一愣,瞥了陆成章一眼:“收好你那点心思。”
  陆成章愣了下,一双眼在扑朔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我什么心思,不过应朋友之情多瞧了几眼。瞧那几眼还能少块肉不成?你也太紧张了。”
  宋迟不答,气氛有些微妙。
  陆成章看去一眼,忽然朗朗一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直视他道:“知道吗,她给我最大的感觉是什么?”
  宋迟不答腔,不耐地扭头。
  陆成章笑了一笑:“不是她的漂亮,而是她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就好像天上的星星……”陆成章也意识到自己的话酸溜溜的,垂眸莞尔一笑:“有些事,你也该解决了,要知道机遇不是每一个都能够遇到,稍纵即逝说的就是你们。”
  宋迟斜了他一眼,哼笑的说了句:“还说没心思。”
  陆成章尴尬地挠挠头,怅然地叹口气:“既然你知道,我也就不瞒着你,我很欣赏她。至于有没有进一步心思,那也得有天时地利。”
  宋迟点点头,跨步踏进紫竹园。陆成章瞧着他挺拔的背影,不觉感慨他的自信。想起那晚无意撞上章瑾喝得烂醉,他本能地反应是通知宋迟,谁知道接电话的人竟然是章瑜。每次这个女人接电话,他都很不耐烦,觉得这女人太做,虚假的令人恶心,也不知宋迟怎么就给套上了。
  走进包厢,人声鼎沸。一伙人瞧见宋迟进来,纷纷起来让座,章瑾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专注地去带孩子。
  宋迟不咸也不淡地跟一众舌燥的七姑八婆过招,章瑾抱着洁洁,低头给她喂吃的,耳根竖起,幸灾乐祸地想,宋迟你也有今天。
  韩素看不得章瑾事不关己,像是体贴她的辛苦哄着抱走洁洁,笑着对宋迟道:“这里。”
  宋迟看去一眼,不客气地走过去,当着众人地面揉乱她的头发。章瑾憋了一肚子气,当着众人的面,她只能忍着。
  他这个动作恰好给旁人无限遐想,又说小夫妻情深,又说宋迟体恤……这一字字听在章瑾耳里讽刺意味十足。宋迟这人很坦白,大方承认他做错了事,希望求得她原谅。
  章瑾微些诧异,故作不懂:“怎么会,你对我很好啊。”说着又捏了捏洁洁的小脸,“女儿,你爹对我们很好是吧。”
  韩素尴尬地对众人笑了一笑,在场的谁又听不出章瑾话里的意思。宋迟也不恼,眉毛动都不动,坐下来很不客气地握住她的手,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
  章瑾也没闹,由着他握着。这种戏,他既然愿意演,她就奉陪。韩素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照顾宝贝洁洁,桌上气氛暂时和谐。
  喧闹的桌上,章瑾有这样一种感觉,洁洁就是他们章家的筹码,胜算多大,就得看洁洁的价值有多高。
  这个想法让章瑾憋屈,真要如此,她觉得自己和那些卖女求荣的父母没什么两样。韩素的行为,她不得不做此想。她边思索,一边带着虚假的笑应付。章家落难,他们袖手旁观,章瑾不怪他们,后来的追债,她也不怪他们。但要去对他们好,说实话,她做不到。
  那些虚假,那些应承,她看得多了,听得麻木。所谓的无利不往,这就是这个社会,这就是不加掩饰的现实。她看到韩素微微仰着头,满眼都是自豪,她就懒得去想了。
  把一众离心的亲戚打发,章瑾揉了揉把笑得僵硬的脸,压抑住波涛汹涌的心绪道:“妈,麻烦以后此类活动先通知我一声。”
  韩素知道她不高兴,但今晚她扬眉吐气心情甚好,章瑾的冷淡她也不恼:“以后他们不会再背后指指点点论人是非。”
  章瑾心烦意乱,没好气道:“议不议论我们管不着,但你确定这顿饭能堵得住他们的嘴?妈,我是你女儿,你心底怎么想我大概也是知道的。可今天这样,真没必要。以后落魄或者辉煌,那也是我们的家事。”
  韩素脸色微微一变:“你不满意就直接说出来,可我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不想你被人瞧扁。”
  在此情此景中,章瑾按捺不住心中的烦闷,近乎无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韩素叹了口气,转而道:“你常跟我说人情留一线,自己怎么先犯糊涂了。”
  诚然很多事如此,面对因他们落魄而弃的亲戚,章瑾心上的疙瘩是不可能根去的。
  去结账的宋迟回来,韩素笑着迎上去,抬抬下颚示意他去安抚章瑾,自己则抱着章洁洁先走一步。
  待她走了,宋迟踱至她跟前,微微低着头,雪亮的眼睛凝视着她,“我知道你不愿意来,但我不许我的女儿被人说三道四。”
  章瑾安耐着胸口隐隐胀胀地刺痛,勉强撑着力,“今天说这些做什么,早干嘛去了?”
  宋迟动了动唇,似有千万言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章瑾抬眼看向,蓦地,五肺六腑都缩到了一块儿。感官的疼痛迫得她不想去计较,然而想事情就是这样,越不想去思考,越止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事,越想纾解,到最后只折腾自己心慌胀痛。
  因心底淀着事,她推门走出去。宋迟一把拉住她,不容她挣脱。
  章瑾并没去做无用功,而是抿着唇,撇去意味深长的一眼,很不以为然地道:“宋迟,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头上飘了绿,你会怎么对我?”
  显然想不到她会此问,心思微动,笃定地道:“你不会。”
  章瑾面浮凝色,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轻声道:“如果说为了报复你也许不会,但为了生存抑或生理需求就不一定了。说实话,跟你做感觉挺烂的。”
  宋迟稍稍弯下腰来,抬手抚住章瑾的额头,皱眉道:“你发烧了,回家去休息。”
  看他这般回避,章瑾怔了一瞬,心底涌起一股浪潮,眼前也有些飘忽。她抑制不住想,这话要在两年前说多好。
  他看向她,平平淡淡地说:“死囚还有上诉的机会,我顶多也只够个无期。”
  章瑾想了一想,忽然笑了笑:“死刑也很简单,我不给判只不想你们死得太痛快。”
  宋迟身子僵了一僵,章瑾伺机从他身边挣出。
  快步走出紫竹园,不想路途撞出陆成章,他笑着走来,很不遮掩地问:“又吵了?这回可要热闹了。”
  章瑾沉默。
  陆成章悠悠走近,微微勾起嘴角,眼睛的笑意一点点扩散,“感情这回事,吵着吵着也就吵出来了。看你们吵得凶,估计离你们擦枪走火也不远了。”
  章瑾哦了一声,暂时忘了那晚的事,很诚恳讨教:“看来陆总很有经验。”
  陆成章静静看了她片刻,微颔首:“也不知你有没有这种感悟,所谓相恨相杀。如果你不想继续*某个人,那你就先狠狠*他,耗光了力气自然就不*了。”
  章瑾恍然:“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陆成章含糊其辞:“算是吧。”
  忽地,身后传来:“陆总,原来你这般有经验。”
  章瑾和陆成章皆是微微一怔,回头看到宋迟就在咫尺之外,面色浮着微些恼意。不等他们开口,他已挥袖而去。
  看着宋迟背影,陆成章喃喃道:“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自大?”
  章瑾听不清,略看了看天,雨势没有小。想了一下,拨了韩素的号码。电话是接了,她先带着洁洁回家了,还很关切的问她今晚回不回。
  章瑾嘀咕:“我不回家住酒店去?”
  韩素不可置否:“酒店也不是不可以,偶换个地方改改心情换换情调,小年轻们是该这样。”
  章瑾哭笑不得,不想耳朵遭殃,单方面结束通话。
  陆成章很绅士,“我送你回去吧。”
  章瑾不想和他过多牵扯,很直接干脆拒绝:“谢了,你送与不送都我开车,与其麻烦,还不如各走各路。”
  陆成章悠悠一笑,眼睛也亮得很,“你好像很不乐意见到我?因为我是宋迟的朋友所以也被迁怒其中?又或者我什么时候无意得罪了你。”
  章瑾真怕了他,倘若提起那晚,他或许可以风轻云淡,章瑾自认为达不到此等境界。最好的办法就是划清界线,如果以后再也不见最好不过,显然这个是难以实现的。她摆手, “没有没有,你误会了。”
  “既然如此……”陆成章看着她,轻笑着轻声道:“那我就勉为其难送你一程,所谓有始有终。”
  章瑾哑然:“不用,真的,你可以始乱……”那‘终弃’生生被她卷进了舌根里。
  陆成章显然猜到了,笑道:“放心,我这人有时虽很不靠谱,有时也是极好说话的,终弃这等事暂时做不出。天色已晚,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章瑾:“……”
  回去的路上,还是她开的车,她不放心把生命交予陆成章之手。陆成章闲来无事,时不时侧头瞧上她一眼。
  章瑾知他有话要说,揉着额角:“有什么事直说了吧,我看你忍了半天没憋死真是奇迹。”
  陆成章:“……”
  车子继续前行,雨也越下越大,密密麻麻的,能视度越来越低。陆成章坐得心安理得,手机响起时,他又看了章瑾好几眼,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挂断了,见章瑾没问的意思有些熬不住:“你不问谁打来的?”
  “我们有这般熟吗。”
  “没有,但我想……某个人的关心也是要传达到位的。”陆成章笑意渐浓,如遮天的雨,“你一点也不好奇他们那回事?”
  章瑾心底凛了一凛:“好奇?你没听过吗,好奇害死猫,我还不想死。”
  陆成章愣了一瞬,笑的欢悦:“放心,你不是猫科,偶尔好奇一小下不会有事,就算那什么天帝想把你收了,我想某个人也是不愿意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上天入地……”
  知道今晚他不吐不快,章瑾甩去一个受不了的眼神,“陆总,您还是说人话吧。”
  陆成章噎了一下,沉吟:“你这样我还真不知从何开口。”
  章瑾轻轻一笑,替他开口:“我记得你说过他们*过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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