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节

  祝缨道:“都准备好啦,你们先回去通知大家,我半个月后动身回去。阿炼,你与丹青做正副使者,入京献图、请敕封。”让他们顺便再带一部分兵马走,遣散。
  请敕封,就意味着在梧州的范围内,要先一步定功赏罪罚,安排下各人的职位。
  祝缨这些时日也草拟好了一个安排:“正好,咱们来商议一下。”
  军中的,祝炼与赵苏不太清楚,祝缨不让他们插手,他们主要参谋各州、县地方官员的任命。
  祝缨自领三州刺史,梧州由赵苏任刺史,祝炼也得到了一个刺史的职位。祝青君等人现都是武职。此外又有项渔等人的县令职位。祝缨一口气列了一个将军、二十个校尉,三个刺史、三十个县令的名单,其余相应的职位亦如是。
  重头戏是“幕府”,亦即节度使的配置,祝缨将苏喆、祝青君、巫仁、苏晟、林风等都纳入幕府。
  祝、赵二人在大营熬了七天,将祝缨的名单稍作了些调整,二人不便久留,定下名单,祝缨写奏本,他们回去准备。
  祝青君、苏喆又凯旋而归,祝缨又与她二人再议及军功等。
  半月后,苏晟、林风归来,祝缨命林风留守新、旧两城,苏晟西进看守关隘,自己率队回归!
  虽然仗打得并没有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中间也有惊险,但终于是打完了!
  如无意外,至明年春,她的所有计划都能落实,节度使的头衔也能入袋。接下来只要休养生息就行了。
  回程的时候,祝缨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
  第494章 心机
  虽然准备迁居,祝缨的大本营还是在祝县山城,这是里也是整个梧州最繁华的地方,其奢侈享乐不及山外大城,但百姓安乐却不逊于他处。
  这三年,祝县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苦多了,壮丁不停地被征发,不断地有人死去,连征收的赋税都增加了。现在一切都好了,战征停止了,她还打赢了!即使还戴着孝,人们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总算不会再苦下去了。
  之前陆续有人家收到了抚恤、得到了奖赏,大家都相信,接下来是兑奖的时候了。赵苏再抽人准备典礼的时候,也没有听到什么怨言。
  以赵苏的想法,这典礼得办得盛大,一是战事拖了这么久,大家都过得苦兮兮的,需要热闹热闹,二是这场战争它意义重大,直到此时,才算是奠定了祝缨、包括赵苏等在在西南立足的根基,值得一场庆祝。
  只可惜祝炼、路丹青需要及早赴京,为祝缨将此事敲定,时间上不允许,赵苏只得遗憾地将许多事项给削减了。好在秋收已毕,从上到下都闲着,赵苏能够调动的人颇多,祝缨还未进城,就看到道路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了,从山城出来的路也拓宽了一些。
  离城二十里,有项渔出来迎候,离城十里,刺史府如项乐等又等候在路边,到了城门前,赵苏与苏鸣鸾、郎锟铻等人又恭候。进城之后,山城百姓也是夹道相迎,沿路的人们都穿上了最好的衣服,戴了自己最好的首饰,大人孩子都挥手欢笑,祝缨等人也不断向两旁的人群挥手致意。
  府门前,张仙姑正在门前等候,左边一个花姐、右边一个赵苏的妻子祁娘子,一同搀着她,府里的其他人都围拥在张仙姑的周围。
  张仙姑看到女儿骑着高头大马,眼眶忍不住湿了,心里念叨着:可算回来了!
  花姐看完祝缨看青君,又看到青叶、青雪等人,见她们都好好地回来了,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了。小江也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两个人也像模像样地朝人群挥手,下巴也扬起来了,小江鼻子一皱,咕哝一声,又笑了起来。
  项安在人群里看到了巫仁,心中略有遗憾,她因在梧州襄助赵苏,未能一同西进,至今未曾亲见西州情形。祝银等人则是纯粹的欢悦,祝缨出门在外,她们有不少事免不得与赵苏打交道,赵苏做事虽然尚可,但是她们还是觉得与祝缨相处更舒服。
  人们无不高兴。
  祝缨看到张仙姑,想起来赵苏说她腿不好,驱马加快了速度,到了府前,张仙姑先往前走了两步,祝缨跳下马来:“娘,我回来了。”
  “哎~”张仙姑双手攥住了祝缨的右腕。
  不等祝缨与花姐等人寒暄,身后一群人便齐齐拜见,祝缨道:“好,都好,进去慢慢聊吧。”她看到了金羽兄弟与林风也在,对他们点一点头。
  兵马归营,祝青君等人先去安排,赵苏等人拥簇着祝缨回府。围观的人群见她们的身影没入门中也渐渐散去,走着走着,热闹的心情忽地散去,想到自家死去的亲人、这三年过日子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心头萦绕着淡淡的惆怅。
  祝缨回府,先去卧房换了衣服,衣服是张仙姑和花姐准备的。她平日都穿得很简单,这一套衣服却是精致华美的紫袍,配上玉带金簪,身姿挺拔,除了脸颊上的一道长痕透出了些“故事”,整个人又是个看着颇为亲切的清秀样子了。
  待她到了前厅,祝青君等人也回来了,整个梧州几乎所有的“精英”都聚在了这里,外五县的县令们除了路果,也都到了。路丹青踢了踢大哥的小腿,低声问:“阿爸呢?”
  “病在家里了。”
  “那你现在跟姥说。”
  路老大了妹妹的建议,抢先说了路果病倒在家:“去了老朋友的葬礼,回来路上就说心口难过,到家就病了。”老朋友当然指的是喜金。金羽兄弟听了,脸上也黯淡了。气氛变差了一点
  祝缨问道:“看过病了吗?”
  “是,在吃药,大巫也祈祷过了。”
  接下来才是开会。
  赵苏汇报,称场地等都已准备好,只得祝缨下令。话音一落,厅内有几个人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身体,要向朝廷申请敕封,梧州就得自己先准备一套任命,包括给准备身新官服之类,这些都要经过一些人的手,无法完全保密。不少人已经知道些小道消息了,都盼着这一天。
  祝缨道:“今天都累了,歇一天,明天吧。对了,有一件事,既然仗打完了,税不能再加征了。减至什一,徭役也恢复如前,现在就去宣布。”
  赵苏笑道:“那正好,大家都沾沾喜气,也能安抚一下人心,让大伙儿有些耐心等着接下来的好事儿。”
  当下派出一队衙役,敲着锣出去沿街吆喝,又点了十个书吏,去抄写告示,四处张贴,务必要将下面的各村寨都通知到。
  当晚,祝缨没有在刺史府里庆祝,而是去了军营,给营中带去了酒食,在那里吃过了晚饭,因天色已晚,就在营中安歇,次日清晨才动身回城。
  次日就是“大典”。
  祝缨也似模似样地先去庙里拜一拜,再派人给祝大坟上上炷香。接着,宣布了给自己这一片新地盘取个新名,叫做“安南”,自称安南节度使,下设五州。其余都照着之前与赵苏、祝青君等人商议的名单一一任命。
  郎锟铻听了之后,发出一声疑问:“姥,那您呢?”
  赵苏领了梧州刺史,祝缨呢?只有一个“节度使”?那是个什么玩艺儿?干嘛的?还管不管得着梧州?分成五州,祝炼也能成刺史了,剩下的三个州呢?外五县的县令头人不得参与西征,但是别人家都有子弟参与,郎锟铻家没有合适的人,因而消息不通。
  赵苏便代为解释。
  这个“安南”一片,划作六州也可,但祝缨将其中一州划得略大些,称为“西州”,自领西州刺史。
  祝缨道:“这三州我先权领,看谁能理政安民,再升他领职。”
  一句话,说得好些人心潮澎湃。
  接下来是武将,因为武将的安排比文官更加复杂——他们涉及到了军功。军功的赏赐,主要是土地。整个安南的土地名义上全是祝缨的,分给你,你可以耕种,自己种不过来也可以转租,但是不能随便买卖。然而,收益却是十打十的。
  此外,又有金帛之类压惊。在正在营建的西州城内,各人还有房子。
  普通的土兵也各按军功,分有田宅。祝缨先前便有迁徙的计划,如今祝县田地不够分了,正好,也可以迁一部分人与自己一同去西州充实西州的人口。西州离西番更近一些,想要防御西番,必须有一定的人口。单凭普生头人他们留下的人口,还是不太够。
  整套安排下来,出力的人人得到了回报,其中或有不满足者,但也有升职的希望,都收起那点殷切的心思,一同欢庆起来!
  …………
  外面锣鼓喧天,祝炼的房里,张仙姑又帮着他收拾行李:“哎哟,这才回来,又要你上京啊?”
  祝炼笑道:“我办完差就回来啦,到时候咱们就都在安南好好过日子。”
  张仙姑道:“莫哄我,我听他们说了,我与你姑姑她们去西州,你不在西州哩。唉,真是长大了,都做刺史了。你才到家的时候,才这么高哩。”
  说着,比了个高度。
  祝炼也感慨许多,故意岔开了话题,对祝缨道:“老师,安南已在手里,朝廷答不答应也都于事无碍。不过,您既有这般的声势,顾同他们或许会来道贺。”
  梧州与吉远府极近,又素有贸易往来,虽然没有通知。过不多久,吉远府就能听到风声。
  祝缨道:“他们,我自有安排。”
  “会来与我们共事么?他们……似乎……”
  “脾性不合?”
  “呃……上京之后,会馆中难免有熟人,我该怎么回答他们?”
  “等。我的敕书下来了,自然会再举荐他们复出。”只不过安南是不会给他们留位子了。
  祝炼道:“那我明白了,路上如果路过了他们,我也这般说。”
  祝缨又补了金银等礼物,给皇帝的赋税可以赖掉,小礼物就不能省了。她特意准备了一匣子的金子:“这些,送去给郑夫人赏人。”
  “是。”
  张仙姑道:“那帮我也带点儿给你金大嫂子。”
  “你们说,我再看看丹青去。”
  祝炼与路丹青此行虽未押解粮草,携带的东西委实不少,好在各地的秋赋已经启程,他们现在上路并不拥堵。无论水路、陆路都很通畅,赶在十二月到了京城,此时京城已经下了两场雪了。
  两人到了驿站,先不去户部,而是往相府等处投帖。陈萌、郑熹的府邸都是他们要去的,祝炼与路丹青商议:“郑相公最好讲究,若不先到他家,他必有芥蒂。但陈相公委实厚道,不好欺负老实人,咱们分头行事。”
  祝炼去见郑熹,路丹青去见陈萌。
  祝炼这儿,整个郑府都显得不紧不慢的,他也能插上队,被引到书房外等候。却不像陈萌家,路丹青报了祝缨的名号,就被陈萌给叫到了书房:“今年梧州秋赋没来,她又怎么了?”
  路丹青道:“这里有信,您看过就知道了。这件事儿,还须请相公相助。”
  陈萌匆匆拆了信,扫了两眼,眼前一黑:“啥?擅开边衅?”
  “是开疆拓土,”路丹青纠正道,“姥之前不是对您说过的么?先前王相公与您的父亲陈老相公在世的时候,姥就讲过计划的呀!咱们说话,算数的。”
  陈萌倒吸一口冷气:“她动手了?”
  “信上写了,已经干成了,所以花了些积蓄,今年的钱粮,朝廷总不能再管我们要了。”
  陈萌深呼吸:“去过郑七家了吗?”
  “祝使君,哦,就是阿炼大哥,他亲自去了?”
  “使君?祝炼?”
  “信上写了。”路丹青有点疑惑,这个丞相这是怎么了,信上写的都没记住,他到底看没看啊?不是写了姥让祝炼做刺史的吗?
  陈萌定了定神,将信仔细看了一遍,心说:我真是欠了你的了!你这是要割据啊!什么官员都是你任命的,你还当节度使!你要气死陛下吗?
  “你随我去郑家!”
  “好。”
  一行人到了郑府,郑熹才与祝炼见上面。郑熹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她又要干什么了?”
  祝炼还是礼貌地说:“已经做完了。您知道老师的,没有把握、没有结果的事儿,她不拿到您面前来,她一向是最让人放心的。”
  郑熹肚里骂了句脏话,把信看完之后,又在嘴上骂了句脏话,问道:“去过陈大家了吗?”
  “让丹青去送了拜帖。”
  “你且莫要奏本面圣,我与陈大商量过再说。”郑熹很快冷静了下来,这不算坏事,得促成。
  陆超来报:“相公,陈相公求见。”
  “快请!”
  两个幸运的人凑到了一起,很快有了结论:“要促成!”
  祝炼与路丹青大喜,双双拜下:“多谢相公成全,大恩不言谢,我们老师从不让人失望!”
  郑熹的表情却不轻松,交待道:“先不要高兴得太早!奏本拿来,我们看一下。”
  陈萌也说:“你或许要被宣去奏对,知道怎么回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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