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结局就是时芳被先生打了十下手板。
  下学路上,瑶娘就道:“四姐姐,你不是说你功课都做完了,才来和我们玩儿的吗?既如此,你日后还是把功课做完才来吧。”
  时芳心情不好,她比瑶娘大一岁,这个月刚刚满了八岁,她本来笑起来甜如蜜,谁看到她的圆脸,都忍不住不会苛责她,偏偏她的两位堂妹非常优秀,尤其是瑶娘,常常被沈先生赞扬,时雨也是很不错,只有她功课天天不合格,即便合格一回,先生也觉得她做的不太好,她以前那些优势仿佛也没有了。
  她独自往二房的方向走了,倒是时雨拉住瑶娘道:“五姐姐何必和她浪费唇舌,她自己懒惰,我姨娘说人懒是没出息的。”
  这话瑶娘很赞成:“这倒是如此。”
  人生不是先苦后甜,就是先甜后苦,甘蔗也不可能两头甜。即便真的有一辈子甜如蜜的人,瑶娘就觉得这种人反正不是她,天上掉馅饼她也接不到,普通人就努力,不能懈怠。
  今日先回家把功课完成,又趁着天色未晚,带着敬皓去踢了会毽子,时雨也准备出门和她们一起玩儿,却被秦姨娘拉住。
  “你这几日天天出去,有多的功夫还不如在家歇息一二呢,否则外头冷,你玩儿一身大汗,冷热交替,最容易风寒了。”秦姨娘巴不得女儿多在家中学学,但显然时雨不听她的。
  这次重生,意外之喜就是时雨了,瑶娘不知道日后她会不会怎么样,但是现在的时雨就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踢毽子后,瑶娘提议玩老鹰捉小鸡,她这个大老鹰把时雨和敬皓一把全部抓住,三个人笑作一团。
  郁氏忍不住隔着窗户拉不耐烦的罗至正看:“老爷,您看,孩子们玩儿的真好。就是这样冷热交替,原本皓哥儿连年这个时候都是最难过,您看他近来壮的和小牛犊子似的。”
  罗至正忍不住吐槽:“你女儿才是长腿小牛犊子,你儿子是瘦麻杆。至于时雨,就是个竹竿。两个麻杆斗不过你宝贝女儿。”
  郁氏听了在心里白了他一眼,索性不说话了,罗至正则看着她,还莫名其妙道:“怎么不说话了你?”
  玩累了之后,瑶娘回去沐浴,然后上床倒头就睡,一夜黑甜,次日又踏着雪去会宁斋读书。刚到学堂,却没见时芳,瑶娘已经读书读了一会儿,还不见她来,就奇道:“这个四姐姐,该不会不来了吧?”
  “管她呢,五姐姐,你把那个背会了吗?”时雨指了指自己那页。
  瑶娘点头:“差不多了,但还得熟悉一下,你赶紧背吧。”
  一直到中午回来用膳,才知晓时芳是生病头疼,瑶娘则不信:“我看四姐姐平日活蹦乱跳的,怕是昨儿被打手板打怕了,又不想背书写字,才谎称如此。”
  “哦,你没发现近来还有个人少来我这里了吗?”郁氏笑着,似乎在考验瑶娘。
  瑶娘环顾四周,才道:“是三姐姐。”
  是了,她之前还来学管家,正好瑶娘和时雨都去读书,她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学更多,可现在每天早晚都没看到她的人了。
  重生前的憎恨和重生后,她似一团乌云一般萦绕在她周围,可自从瑶娘自律,能够拒绝别人之后,她才突然发现罗敬柔影响不到她什么了。
  这大概就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不管对方如何的强横,如何的阴谋诡计,只要保持足够的冷静和信心,不被其所扰,再用足够的实力去应对,自然可以化险为夷,处之泰然就可以了。
  郁氏见女儿观察力如此敏锐,欣慰点头:“是啊,说是身子骨不舒服,你知道我向来不会挑她的理。倒也真巧,单家前脚走,后脚她就病了。”
  瑶娘对郁氏的说法心领神会,这个罗敬柔大概怕爹把她说给单玉京,于是开始装病。
  “那单家是真的想娶三姐姐吗?”瑶娘好奇。
  郁氏却摇头:“并非如此,是你。”
  瑶娘有点惊讶:“是女儿?”她才多大呀,怎么单家会想和她定亲。
  自从瑶娘开始读书后,郁氏就把她当大人看待,许多事情并不瞒着她了。
  “那如果是你呢?你会如何是好?”郁氏问她,也存在考较的意思。
  瑶娘则笑道:“那女儿会看他人品才学如何,如果真的不错,也不是不行。但若是人品有问题,又庸庸碌碌,那就不行。”
  郁氏点头:“你说的是。不过,单家同你不太合适,单大太太那个人颇有些势利眼,如今咱们家势头大,她家儿子要出仕,你兄弟们年纪都小,他若成了咱们家女婿,自然能借咱们家的势,可万一日后你爹退下来,就难说了。”
  宦海沉浮,谁也料不到啊。
  “是啊,按道理说论年纪,她应该找三姐姐才是,偏偏找我们,看来也是觉得咱们好拿捏。”瑶娘道。
  郁氏当然知晓,她摸着女儿的头道:“放心,娘还没死呢,岂能容她们在这儿挑三拣四。明明常常拿敬柔这个原配嫡出的身份刺我,面上装着喜欢敬柔,转眼就要说你,这种人还真是把我当成什么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郁氏固然不喜欢喊打喊杀,因此常常周全宽和,素喜温和待人,她娘家也的确败落了,但不代表自己的女儿就被人挑拣。
  更何况她们选自家女儿,并非是真心想娶,不过是退而求其次。
  再说单家对罗家还没到挑拣的地步,真是拎不清。
  第16章 左右开弓打巴掌
  天色渐晚,瑶娘和时雨一起回来,走到半路已经开始下雪了,狂风呼啸,即便手里捧着手炉,依旧手冻的僵的很。狂风甚至把兜帽都从头上吹过去,瑶娘“嘶”的一下,真冷啊。
  好在晚上喝了一大碗羊肉汤,身上才暖和。
  文华堂的地龙烧的最旺,郁氏就让几个孩子在她这里做功课,今日沈先生布置的功课是增字对,因为这几日把训诂正音引申声韵平仄等等。
  瑶娘前世就在诗文上颇富瑰丽之想象,增字对对她而言并非很难。
  时雨还要问她,她也悉心教她,姐妹二人写完功课后,便各自回房。又说刚回到房里,便看到时芳的丫鬟芸香过来了。
  她先福了一身,复而又道:“五姑娘,我们姑娘说今日功课有不甚明白之处,想把您的借过去看看。”
  这一看就是借过去抄,可瑶娘不愿意把自己的心血给别人抄,她则笑道:“若有不懂的,明儿去学里问我就是,我今儿功课还有一些得检查一二。”
  言下之意就是不借了,若是平日做的注解给她看看无妨,但是功课瑶娘就不愿意了。
  芸香无法,只好又去时雨那里借,时雨拉不下面子,只好借了。到了次日,沈先生就发现了一模一样的功课,他心知肚明。
  对时雨和时芳敲打一番:“这做学问讲的是心诚二字,不能欺骗先生,欺骗你自己。”
  于是,当场考较起来。
  时芳支支吾吾,一个也回答不上,瑶娘则是几息的功夫就能想到。
  “林。”
  “林间。”
  “初春林间。”
  “初春林间发新芽。”
  ……
  由易到难,瑶娘完美答出,再有时雨虽然慢了一些,但大半都能答出。沈先生虽然并未严厉批评时芳,但一向大大咧咧的时芳脸却羞红了。
  她明明年纪比这两位堂妹要大,没想到功课却如此不如人,羞也羞死。
  只是回去在桌上坐一会儿,她就容易做别的,打瞌睡也止不住。她回来不敢和任氏说她在学堂的情况,可任氏早已通过她的丫头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虽然任氏也知道女儿选伴读的机会很小,但她其实也期待着奇迹会发生,兴许女儿也像她大姐姐那样,被贵人看重,从此一飞冲天,故而,她对女儿学业非常不满意。
  “怎么同样都是学?瑶娘那丫头从福建乡下来,起初连话都说不利索,时雨也是个庶出种子,你从小机灵,深得你祖母喜爱,平日也聪明。怎么这两个反而跑到你前面去了?”任氏怀疑大房这两姐妹私下指不定学过了。
  还有这沈先生也是大房请的,说不定更偏爱她们。
  时芳则唉声叹气,回房写了几个字,又忍不住睡了,丫鬟们也不敢喊醒她,以至于次日功课她又没做。
  而次日一早,瑶娘正背书给郁氏听,郁氏听她背完,才点头:“没错,一字不差。”
  瑶娘立马就乐滋滋的,让丫头提着书袋就去学里了,早饭都没吃,气的郁氏道:“这个丫头,饭都不吃了,跑的那么快。”
  她坐下来又对罗至正道:“老爷,有件事情,您说这单家是何意啊?”
  罗至正看了她一眼,才道:“单家?单家有何事?”
  “就是昨儿送手串来,旁的姑娘不过两串,咱们瑶娘这里却送了一盒,这样厚此薄彼,我倒是觉得不太好。”郁氏有些苦恼。
  罗至正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道:“你就在想这个?也不想想人家是不是有意做亲?”
  郁氏吃惊:“那怎么可能呢,之前单家大太太过来都是对三娘子青睐有加,我们家的瑶娘还是个黄毛丫头呢。”
  郁氏不说,罗至正还不知晓这些内宅的事情,现下听郁氏一说,他皱眉。度步去书房后,找来几个人问了一下,才发现的确是郁氏说的那般,这单家一直对三娘子非常关心亲昵,现下又送厚礼给瑶娘。
  怎么?单大太太来罗家选妃吗?
  真是越想越气。
  因此,在单大老爷好容易找准机会和罗至正吃酒时,借着酒意想结亲,罗至正就直接拒绝了:“大兄,咱们两家本就够亲近了,何须再多此一举,玉京在我那里也如亲子一般。”
  单大老爷见罗至正不似说笑,打了个哈哈。回去之后,就和妻子单大太太说了:“至正并不同意,你是知道他这个人的,素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人,我若怕说多了,反而招他埋怨呢。”
  单大太太特地绕过郁氏,想让丈夫直接找罗至正,就是认为对这桩婚事有把握。
  她们单家曾经门第显赫,如今也是家资颇丰,玉京更是俊俏郎君,才学也非常好,这样的人才,配罗家的姑娘绰绰有余,总比外头那些不知道根基的人好多了。
  而且她还是挑选的是那个填房出的,嫡长女她们可没有肖想。
  但是她没想到正是自己这种挑肥拣瘦,惹怒了罗至正等人,罗至正在心里从未看低过郁氏,也没有认为瑶娘比敬柔低一等。
  郁氏见罗至正拒绝了,也是松了一口气,但是见了罗至正还是道:“其实我也不生气,我本就比不得先夫人,我娘家破败,而先夫人是侯府千金,云泥之别。故而,别人这般对我,我已经是习惯了。”
  “你这是故意博取我的可怜?让我抬举你。”罗至正淡淡的道。
  郁氏早知晓此人智近于妖,故而也不敢瞒着他,只是幽幽一叹:“老爷对我很好,我是知道的,何须再博取可怜呢。只是一样的女儿,瑶娘如此被人挑肥拣瘦,我的心里还真是有就几分觉得对不起她。因为看不起我,所以看不起我的女儿……”
  说完,郁氏又一转以前那种柔顺之感,反而用如葱的玉指点了点罗至正的胸膛:“说到底是你待我不好。”
  “咳咳。”罗至正没想到她变的这么快,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同时,他也想自己以前也的确待她不好,否则,旁人为何看轻她,觉得瑶娘都不如人呢。
  当然,此事告吹,最高兴的人要属单玉京了,他是偶然给郁氏请安时见过瑶娘几次,不是在踢毽子就是在玩百索,分明还只是个小姑娘。虽然生的过分的好看,但实在是年龄有差距,他已经是少年,对年龄相仿的姑娘有男女之思,但对罗瑶娘就是真的,小丫头一个。
  这些瑶娘当然就不知晓了,冬日天色黑的很早,瑶娘肚子也有点饿了,拉着时雨赶紧跑回文华堂,因为次日休息还得去窦老太君处请安,故而瑶娘很早就睡下了。
  还有时雨,今天直接过来和瑶娘一起睡,姐妹俩睡同一个辈子,嘻嘻哈哈的,在丫鬟们提醒了数次,才睡下去。
  临睡前,时雨对瑶娘道:“五姐姐,我和你说一件事儿啊。就是今天我们跑出来的时候,看到四姐姐打瞌睡,我没有叫她。”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带着几个丫头过来呢,也出不了什么大事。”瑶娘也并不以为意。
  时雨也点头,搂着瑶娘的腰道:“反正以后我是不会给她看功课了,给她看,她就全抄了,害的我被先生吃挂落。”
  “睡吧,睡吧,明儿我们还得去甘泉居那边请安呢。”
  姐妹俩熟睡之时,二房的任氏却带着人在会宁斋和花园附近找时芳,她焦急道:“怎么就她没回来呢,我听说长房那两个一下学就跑的人影都不见了。”
  小蒋氏管着家,还不得不和她一起来找,她是真的服了时芳这个小姑娘。
  好好地读书,怎么就不见了,丫鬟们找了几圈都没找到人。
  还是任氏突然福至心灵,往梅林走了半天,才发现时芳正在这里哭,任氏看到她就打了她一巴掌:“你这个孩子,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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