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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梦啼妆泪红阑干

  距离酉初,还有一刻,酒食已备,怀袖、庄儿分别侍立在侧,华王后坐在席上,明显有些不悦。
  赴长辈的宴请,秦异却还没来。
  坐在一侧的华妍观色察言,心里也有些打鼓。
  今日一同进膳的目的,姑母并未言明,但是华妍心里知道,是为了见见那未曾谋面的正卿表哥,或是将来夫婿。
  来钟山前,父亲已经和她交代过,这桩婚事。
  平妻,亦或是妾,都不是她所愿,然而父亲和姑母主意已定,不容更改。就算她平日是如何受宠爱的小女儿,此时也只能默默接受,心中唯愿端阳公主好相处、七公子能善待她。
  “姑母喝茶。”华妍低头替华王后斟茶,便听见有人进来,以为是公子异,偷摸摸看了一眼,却只是个小内官。
  小内官是来替七公子传话的:“禀告王后,七公子在陪王上、华绾大人下棋,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所以特意差奴来向王后、华姬告罪。”
  闻言,华王后面色却有好转,甚至流露出微微喜意,对着华妍嗔怪道:“他陪他父王,便不要我这母后了。”
  华妍心知姑母是乐见王上与公子异亲近的,说:“王上与姑母一体同心,陪王上,也是陪姑母。”
  见华王后展颜,下面的内官接着陪笑说:“王上赏了公子一壶果酒,特意让奴带来,献给王后、女郎。”
  “嗯,”华王后点点头,“呈上来吧。”
  侍奉在侧的怀袖接过御酒,给华王后、华妍各斟了一盏。华王后酌了一口,劝华妍道:“香而不醉,正适合饮用,你也快尝尝。”
  华妍依言饮了一杯,确实好喝,又听那内官说:“还有一份礼物,是公子特意准备,送给华姬的。”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细长的锦盒,呈送给怀袖。打开,正是一支嵌紫水晶的蝶形钗,温柔典雅。
  “他有心了。”华王后捻起钗子,簪入华妍髻中。
  华妍本就生得极美,眉若弦月之细,眸似秋水之清。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只钗,锦上添花。
  “好看,”华王后赞道,嘱咐小内官,“你回去记得提醒王上和公子,不要过于忘我,误了用膳时辰,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如此,原定三人的宴席,变成姑侄二人,御酒却饮尽了。
  诚如华王后所言,果酒的酒味清淡,三杯两盏下肚,华妍却觉得有些醉意。
  见势,华王后也不多留,叫了怀袖、庄儿送华妍回去好好休息。
  走到半途,怀袖对庄儿说:“你们先去吧,我去吩咐膳房熬碗醒酒汤。”
  “正是,免得女郎受宿醉之苦。辛苦姐姐了,那我们先走了。”说罢,庄儿便领着其余人向华妍宿处而去。
  待她们伺候好华妍洗漱宽衣就寝,怀袖刚好带着醒酒汤过来,喂华妍喝完醒,一切安排妥帖,才离开。
  夜深人静,自家女郎又早早休息了,守在外间的庄儿亦有些困顿,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之际,庄儿感觉到一个人影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庄儿揉了揉眼睛,见是怀袖,笑问:“怀袖姐姐怎么来了?”
  “我替王后来看看女郎。”怀袖回答。
  “在里头睡着呢。”
  庄儿起身要随怀袖一同去看,怀袖按住她,体贴说:“你睡吧,我看一眼就走。”
  庄儿迷迷糊糊地点头,正要睡过去,怀袖进去又掀帘出来,一巴掌扇到她脸上,“女郎不见了!”
  “什……什么?”方才十四岁的庄儿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懵懵懂懂不知如何是好。
  “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啊!”
  “去哪里找?”庄儿哭哭啼啼地问。
  “你把她们都叫上,往东边找,我带人去西边。切记,不可声张!”
  庄儿抹干净眼泪,便听怀袖的话带人在内苑找人。
  然而,找了大半天,都不见人,此时,已是子时。
  钟山行宫如此之大,内苑占其三分之一。若要彻底清查,凭她们几个是远远不够的,更遑论还有外臣男子居住的外苑。
  眼看已经无计可施,怀袖只得领着哭成泪人的庄儿,惊醒华王后,将前因后果交代一遍:“王后,奴刚才去看华女郎,却不见女郎在闺房。与庄儿她们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什么叫不见?难道活生生一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给我找,仔细了找!”华王后睡意一扫而空,下令无论内外,务必找到。
  这夜,除了王上处,扰得整个钟山行宫不得安生。然而外人只知道有贼人偷了王后东西,王后大怒,誓要查出此人。
  子正时,怀袖逮到一个小宫女,说见到华妍往莲花池去了。她们在莲花池边找了一圈,并不见华妍。再查下去的结果,十分让他们这群下人为难。
  怀袖附耳告知华王后,华王后还未听完,一把摔出手里的瓷杯,怒不可遏。
  华王后带着怀袖、怀衿,携着风雨雷霆之势而去,撞见秦异从他那边过来。
  “你怎么来了?”华王后问。
  “儿臣听说母后遇贼,担心母后,所以赶过来看看母后,”秦异面有忧色,言辞恳切地说完,不解问,“怎么找到五哥这里来了?”
  秦异话音刚落,伺候秦弄的内官纷纷跑了出来,跪伏在地,声音老大:“参见王后!”
  “五哥呢?母后来了,怎不见他出来?”秦异问。
  此人反应还算快,惊惧回话:“五公子正在穿衣,马上就来了,请王后稍等!”
  “五哥这是在做什么,哪有母等子、君等臣的道理?”秦异好笑问。
  鬼知道他在做什么!
  听到这话,华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进去,被秦弄的内官眼疾手快抱住脚,挪不动半步。华王后积蓄的怒火一时全部上涌,一脚将此人踹开,径直进了秦弄的院子。
  推门一看,秦弄果然在狼狈穿衣,从地上捡的衣服还搭在肩上,身后床上睡着一个裸背女子。
  怀袖上前一看,正是华妍,掩嘴惊呼了一声,随即用被子裹住华妍,将她摇醒。
  晕晕乎乎的华妍感觉自己脑子里都是黏糊糊的浆,被人猛得摇了几下,睁开眼。
  她尚未解为何怀袖一脸悲伤地看着她,只是感到自己不着一缕睡在被中,转头见到姑母咬牙切齿,一个男人跪在姑母脚边,当即明白了过来,藏到怀袖怀里,尖角:“啊——”
  “闭嘴!”华王后低声命令道,“穿好衣服,都去前厅!”
  一切收拾停当,一众相干人等齐聚前厅,秦弄和华妍跪在地上。
  华妍啼哭不止,哀求道:“姑母,替妍儿做主……”
  “别哭了!”华王后此时只觉得华妍的哭声聒噪,没有半分怜爱,“你喝醉了为什么大晚上不好好在自己房里待着,还要跑出去!”
  “我没有!”
  “有个小宫女都看见了你还说你没有?”
  “定是污蔑!”
  华王后示意怀袖将之前声称见过华妍的小宫女带上来。华妍一见此人,上前拎住她的领子,厉声问:“你说,你是不是在撒谎,谁指使你的!”
  目击的宫女亦被吓得泪眼汪汪,向王后磕头道:“王后明鉴,奴不敢撒谎!奴确实看到女郎了,一样的衣服,往莲花池方向,脚步还有点虚浮,像是喝醉了……”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我!”华妍才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小奴哪里敢。”
  她一个小宫女,哪里敢拦。
  “够了!”华王后一掌拍在案上,镇住了所有声音。
  “姑母,我真的不知道。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华妍知争亦无用,跪到华王后腿边乞怜,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一睡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任哪个女儿家酒后出这样的事都是委屈的,秦弄,趁虚而入,更是该死。
  “秦弄?”华王后叫他。
  秦弄身躯一抖,思绪却还是乱的,不知如何回话。
  一旁的秦异开口,将这一团乱理出了个头绪:“五哥与华表妹素来不识,大概只是偶然撞见,并不是有心。”
  秦弄顺着这个思路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华妍醉酒,不小心跑到梁倚房中,偏又被他截走。
  事已至此,若如实托出,把梁倚拖进来也无益。于是秦弄说:“是,儿臣本来是去找子直的,不想子直被梁老夫人叫去了,便在荷花池边逛了一小会儿,遇见华姬睡在石头上。儿臣不知是华表妹,一时鬼迷心窍,见色起意,酿成大错,还请母后责罚!”
  “荒唐!”
  “母后息怒,”秦异也跪了下去,“依儿臣所见,此事还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对华表妹……名誉有损。”
  那一时的停顿与欲言又止,华王后知道秦异是想说事关华氏的声誉。
  华王后抚额,只觉得十分头痛,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正卿觉得应该如何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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