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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节

  “恭喜呀。”云潇捂嘴偷偷笑了,脑子微微一沉想起来什么事情,顿时笑容就僵硬在脸颊上,急道,“对了,我记得你订婚的那个小姐是千禧城顾家的,她、她的姐姐……”
  说完云潇奇怪的看了一眼萧千夜,因为想不起来事情的全部,这些碎片堆积在一起就格外的违和,暮云摆摆手,虽然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隐情,还是反过来安慰道:“你说的是芊芊吧,她这几年好多了,刚才我还在路上遇到卓凡,他说有了新的药剂可以治愈温柔乡留下的毒瘾,这可真是太好了,洛城是飞垣染毒最严重的城市,要是能治愈就真的太好了。”
  萧千夜蹙着眉,这么多年的本能让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暮云,你来帝都是为了这件事?”
  “嗯?”暮云一顿,连忙摇头,“不是,是镜阁找我,不过晏公子这会没在,所以我才出来走走……”
  没等两人再说什么,风三娘不耐烦的拦在中间,嫌弃的骂道:“行了,要逛灯会就别谈公事,真扫兴!”
  他们心照不宣的互换了一眼神色,止住了刚才的对话。
  沿着灯会继续往前走,风三娘忽然抬手对着前方开心的挥了挥,他跟着望过去,还没等他回忆起来迎面走过来的贵族女子是什么身份,另一个小小的身影风驰电掣般的扑了过来,直接大跳起来一把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撞的往后退了一步,贵族女子小跑过来,尴尬的拉住那个还抱着他脖子不放的小姑娘训斥道:“囡囡,快下来!”
  风三娘哈哈大笑,一边帮着贵族女子扶住小姑娘,一边开心的调侃道:“不愧是六王爷府上的掌上明珠,一点不拒生嘛!”
  他听到“六王爷”三个字的时候,才终于把眼前这个文文静静的女子和记忆中大大咧咧的三郡主联系在一起,虽是有着相似的容颜,三郡主是帝都城出了名的捣蛋鬼,但她的姐姐二郡主明月却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她抱歉的笑了一笑,已经把调皮的孩子从他身上强行抱了回来,又连忙低头道歉:“这孩子前几天染了风寒还没痊愈,偏偏今晚吵着一定要出来逛灯会,我只能带着她出来转转,没想到她这么没礼貌……”
  萧千夜呆呆看着明月郡主怀中的小姑娘,她应该只有四五岁的年纪,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对他“嘿嘿”笑了两声,忽然抓着母亲的肩膀吵闹起来:“娘,这个哥哥我喜欢!”
  风三娘看着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张牙舞爪的对着他笑,忍不住调侃道:“什么哥哥?他都多大了,囡囡得叫他叔叔才行了!”
  “不要!”小姑娘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直勾勾看着他伸出手要抱,明月郡主笑吟吟的按住女儿,谁料小姑娘不依不饶的扑过来吵个不停,他莫名有了半晌的失神,心底的某个地方开始一阵阵的绞痛起来,不知为何主动伸出手接住了她,孩子心满意足的咯咯笑个不停,好奇的抓着他满头的白发,然后凑到耳边认真的说道:“哥哥我喜欢你,等我长大了要嫁给你!”
  “哎呀……”明月郡主被女儿一句话说的面红耳赤,只有风三娘镇定自若的帮着她一起抱回了小姑娘,乐呵呵的说道,“这个叔叔可不行了,这个叔叔已经有喜欢的人啦!”
  “囡囡不要!”她挣扎着想扑回萧千夜的怀里,这次被母亲死死按住了手臂塞给了身后的家仆,本来就不善言辞的明月郡主被女儿几句话搅得尴尬不已,下意识的对他鞠了个躬低声道,“这孩子没大没小的,从小被我爹宠坏了,也不认生,见到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再这么下去,怕是又要变成帝都城的小霸王了!”
  “郡主……”他低着头,感觉到喉间泛起的酸楚一点点变化成憎恨的火,能在一瞬间穿透心脏,痛的窒息,让他的手无声地握紧,极力压抑着情绪惭愧的道,“当年胧月是被我牵连才会遇害,我虽已经剿灭了那伙蛟龙,但也……但也无法换回胧月的生命,请您、还有王爷能原谅我……”
  明月郡主温柔的看着他,仿佛那些伤痛的过往已经被时间抚平,她淡淡笑了一下,忽然说道:“这孩子和阿月当年一样喜欢您呢,所以,也请您不要自责了。”
  他豁然抬头,神思却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回过神来的时候,风三娘和明月郡主一人一只手牵着小姑娘往另一边玩去了,只有云潇歪着头看着他失落的神色,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他虽然是木讷的点了一下头,但很明显脸色已经泛起苍白,云潇顿了顿,因两生之术的影响,她并不能很清晰的记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这个低沉的人,萧千夜深吸一口气,或是察觉到她的为难,只是帮她把发髻上的珊瑚簪子重新插好,接道:“刚才说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来。”
  这一路灯火辉煌,让视线都变得朦胧一片,她被牵着手走在其中,竟然会有种穿梭时空的错觉,一直到萧千夜倏然顿步,抬手指向前方示意她看。
  第八百二十二章:解铃
  那是一颗巨型凤凰花树,种植在十字路的中心,被白玉砖台高高的抬起,宛如可望而不可及的神物,它的枝丫向四面八方舒展散开,被风轻轻的抚动,比周围繁华的酒楼还要更加高大,无数红丝带在树枝上摇摆。
  云潇惊讶的捂住嘴,情不自禁的往前靠近想看的更清楚一些,萧千夜慢慢跟着她,一起仰头感叹道:“这是最早移植过来的一颗树,据说先帝找遍了全飞垣才找到这么大的凤凰花树,瞒着先皇后,前后用了三年多的时间才偷偷的运到了帝都城,后来在他们成婚的纪念日,他命人在树枝上系上这种写着愿望的红丝带,邀请先皇后过来一起阅读,并且真的亲力亲为的实现了很多写在上面的心愿。”
  云潇呆呆仰着头,满目都是绚烂,那些红丝带仿佛有了生命一样串联进她的眼底,呢喃回答:“难怪人们都说帝后的感情是一段美谈,真让人羡慕。”
  他没有回话,谁能想到曾经那么相濡以沫的伉俪情深,最后也会走至分道扬镳的反目呢?
  “来。”萧千夜轻轻牵住她的手,神秘的笑了一下,云潇看着他的动作一惊,低道,“可以上去吗?”
  萧千夜摇了摇头,但已经调转脚步带着她往上走去,漫不经心的说道:“先皇后过世之后白玉砖台就禁止靠近了,那些红丝带也是因为祭星宫的法术维持才能长年累月如一日的保持原样,不过你喜欢的话,我们就上去玩一会。”
  “不好吧?”云潇担心的想拉住他,但他微微用力带着她一步跳了上去,这座白玉砖台有五米多高,他们一上去就吸引了周围惊讶的目光齐刷刷的望了过来,她紧张的摇着他的手臂,骂道,“会被抓起来的!”
  “他们哪里抓得住我?”萧千夜笑吟吟的看着她,内心有一种冲动在油然而生,曾几何时,他为了家族的地位,为了手里的权势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自己的感情,想将这个深爱的女子一点点埋葬在心底不被任何人察觉,而现在,他只想让故国所有的人都看到她,看到她站在自己身边,成为那个无可取代、唯一的挚爱。
  那一年他收拾好行囊向掌门师父辞行,那是他第一次失去她。
  西海岸一别,他在黑棺里崩溃无助的哭泣,那是他第二次失去她。
  终焉之境,他在重创中苏醒,不顾一切的将她推出星辰的轨迹,那是他第三次失去她。
  然而上天是如此的厚待他,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将她送回了自己身边,他又有什么理由再一次放手?
  他的心在“咚”的一声沉重的跳动之后宛如凝滞,平静的捧着云潇的脸颊,贴着唇心深深的吻落。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亲手抹去的东西,只有他能亲手还回来。
  在全世界鸦雀无声的刹那,他倏然抬手从后背按住了火种的位置,指尖淡淡的金光如水如线的钻入她的身体,然后悄无声息的刺入他的心中,两生之术开始波动,被消磨在记忆里的碎片也慢慢复苏,他能感觉到怀中女子在剧烈的颤抖,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冲击着内心,让她几乎站立不住的瘫软在他的胸膛上,只有温热的泪水沿着脸颊无声的落下。
  情绪的震荡远比身体的创伤更让她窒息,好一会她才抽泣着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震惊、疑惑和不解同时交织在一起,那些熟悉陌生的回忆宛如山洪爆发冲破迷雾,让一切都豁然开朗的重新映入眼底,所有的违和感都悄然消失,雪原的苦战仿佛还在昨天,终焉之境的诀别之语也还清晰的在耳畔回荡,可再等她从哀伤里回过神来,眼前是如火如荼的灯会,她最爱的人近在咫尺。
  “好过分……你好过分……”云潇的肩背在微微颤抖,双手却情不自禁的抓紧了他的手腕,一寸一寸地往前倾斜身子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是有些提不上气,带着微弱的喘息一直呢喃,“好过分,你什么也不说就抹去了那么多的过去,又什么也不说的一起还了回来,我早就说了你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每次都这样,每次……”
  “对不起。”他没有为自己狡辩,冰冷的手指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抚动,能清楚的听到被煌焰重创到几近湮灭的火种发出怦然的跳动,是对他一次又一次毫无原则的原谅。
  在璀璨灯会的另一边高楼上,明溪斜坐在窗边,浅金色的眼睛从敞开的窗子里悠远的望着凤凰花树下的身影,在绚烂到让人意乱情迷的火光中,历经磨难后久久相拥的恋人无语凝噎,也让他的内心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动,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这声突如其来的叹息让身边的女子微微回神,下意识的转动着手里已经凉了的茶,倏然将目光好奇的凝视过去。
  那是帝都城最大的一颗凤凰花,在周围灿烂的灯火下熠熠生辉,以至于那两个小小的人影笼罩其中,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但她一眼就知道那是一对男女,豁然想起来发生在这座孤岛上震惊天下的往事,已经贵为皇后的女子失态的站了起来,她大步往窗前靠近,然后用一种不可置信又复杂难耐的眼神重新望向身边的帝王。
  明溪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后,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收回了目光平静的抿了一口茶。
  但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分钟,一个在她心中萦绕了几年的疑问却更加不可抑制的冒起,迫使她用力再用力的紧握着茶杯,几度张口又几度咽回。
  五年前雪原决战过后,破碎的土地挣脱了数千年的阴霾终于重获新生,但满目疮痍的飞垣处处都是危机,被夜王统领万兽之力蛊惑的百灵和猛兽疯癫的游荡四处伤人,迫使早就隐居的猎魔人也纷纷拿起武器重新站出来保卫家园,她就是在三年前的一次剿魔中被落日沙漠的蝠翼重创,致命的毒素侵蚀着理智,她无力的倒在沙漠里看着漫天飞舞旋转的蝠翼发出撕笑声,视线一点点失去焦点,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束金光幻化成利剑劈开被魔物遮掩的天空,顿时烈日刺目的映入瞳孔,也让她涣散的神志微微一凝。
  其实直到视线消失的最后一瞬,她也没能看清这柄光剑到底是从哪里迸射而出,但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大湮城。
  原来,她被远道而来祭祖的天尊帝随手救下,因为那条路是通往太阳神殿的必经之路,大湮城自碎裂之后一直没有再诞生新的圣女,原本魔物也必须敬而远之的路在这几年里变得危机四伏,他似乎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特意亲自走了一趟,而她也就这么幸运的被一国之君捡了回来。
  原以为那应该只是一场萍水相逢,但高高在上的帝王对隐居了数百年、只扫门前雪的猎魔人格外的有兴趣,他亲自召见了她,问起了很多很多关于猎魔人的往事,而她也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因为那是一个看起来略显病态的青年,即使是在炎热的大漠里也必须一直抱着手炉取暖,但他寡淡冷定的神态里有一种莫名的威严,几度让她情不自禁的感到肩背收紧,似乎有无形的压力重压在心头。
  一切的转折来自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在结束了一整夜的闲谈之后,帝王疲倦的揉了揉眼睛,随意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赶紧站起来认真的鞠躬,回答:“阿莹。”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两个之后帝王竟然有了片刻的失神,浅金色的眼眸里写满了震惊,虽然他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如初,但她还是紧张到一瞬间手心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以为自己哪里冒犯了他,短暂的沉默过后,天尊帝罕见的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明明陪同的侍从都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马车,他却挥了挥手支退了所有人重新走了回来,问道:“你愿意跟我回帝都吗?”
  那时候的她也不知道是怎么鬼迷了心窍,虽然大脑一片空白,但在那样安然的金色目光下,恍恍惚惚的点了头。
  一年后,出身平民,没有任何身世背景的猎魔人阿莹被封为了帝国的皇后,在满朝哑然之时,只有她自己心底明朗如镜——那只是一场不带任何感情的册封,仿佛“皇后”这个头衔,只是为了“阿莹”这个名字。
  但一贯心高气傲的猎魔人这次却欣然接受了,因为年轻的帝王是如此的让她着迷,像一团永远搅不散的迷雾,神秘中透着丝丝缕缕的危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在不经意之间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从那以后,一个怎么也压不住的疑问开始萌芽,虽然理智让她保持着沉默始终没有多言,可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仿佛点燃了什么东西的导火索,让她再也按捺不住这股冲动想要问个明白,然而紧张还是一瞬间充斥了全身,让她脸色苍白如纸,很久才咽了口沫,轻轻抬起手指向凤凰花树下的人,低道:“陛下心中所想的皇后,莫非是她?”
  明溪微微蹙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再一次望过去——云潇已经破涕为笑,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满眼喜爱的看着自己的意中人。
  阿莹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因为她从来都知道帝王并不爱自己,直言道:“您一直在看她。”
  “她……确实合适。”明溪低下眼眸看着手里的茶,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顿了顿才淡然回答,“她有着全飞垣最强大的血脉,若能做我的皇后,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异族的信任,一来可以更好的推行两族平等的新政策,二来她有着无可匹敌的实力,若再有内忧外患,她都是一柄利剑会让敌人敬而远之,可惜她做事总是欠缺考虑,太过锋芒毕露的剑若没有鞘,就会成为最不稳定的变数。”
  阿莹张了张嘴,她很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没想到帝王却以另一种方式更加认真的回答了她,虽然这并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却真的让她一时哑语,无言以对。
  合适……多么冷漠的措辞,他甚至不在乎那个女人还依偎在别的男人怀中,只要合适,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的皇后吧?
  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明溪晃了晃手里的茶,笑了笑:“茶凉了,让楼主沏一壶新的上来……”
  话音未落,阿莹失礼的打断他,甚至更加咄咄逼人的直视着那双她从来不敢细看的金色瞳孔,一字一顿的问:“除去合适,陛下心中所爱之人究竟是谁?难道真的传闻所言,是坊间……”
  “阿莹。”他轻轻开口,虽然语调依然温婉,手里的茶杯却已经被一瞬捏成粉末,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她窒息的连退了几大步,心在胸腔里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
  “出去。”明溪抖了抖衣袖上的水渍,已然有些不耐烦。
  阿莹的目光颤抖,知道自己是真的惹怒了他,一秒也不敢继续在他面前多留,低头告退。
  第八百二十三章:暗召
  秦楼的大堂此刻还人声鼎沸的正在进行着新一轮的摇铃局,阿莹被吆喝声吸引,情不自禁的从三楼往下望了过去,据说这是从羽都北岸城传过来的一种赌局,婀娜多姿的舞姬在高台上挑着各式商品随机递到周围的人群里,被选中的人则需要从不同的价位中选择一个进行猜注,若是能猜中,无论是什么奇珍异宝都可以直接带走,但若是猜错了,则需要以三倍的价钱自行买下,这种高风险伴随着高回报的摇铃局受到很多有钱人的追捧,甚至将其视为炫耀家底的资本,乐不思蜀。
  一开始她也以为这只是富人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把戏罢了,直到那天秦楼的花魁笑眯眯的对她道出了实情,那些舞姬都是以前东冥蝶谷的弟子,个个精通占卜看相之术,她们手里的长竹竿要挑给谁,那人能不能猜的中价钱带走宝贝都在掌握之中,毕竟秦楼背后的金主是公孙晏,多少人排着队找各种借口巴结都来不及,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摇铃局损失的银子呢?
  隐居了数百年的猎魔人后知后觉的听着,看着笑靥如花的花魁小姐神秘的对她眨了眨眼睛,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突然间反应过来这其中暗藏的隐情,原来那些达官贵人不过是通过一种看似玩乐的把戏暗中将钱财贿赂给镜阁之主,以此来为自己开拓更加广阔的人脉,那一晚她辗转反侧,总觉得这种做法在天子脚下似乎有点不合适,可当她犹豫了好几天终于决心向帝王提醒之时,对方只是平淡的看着手里的书,头也没抬的回答:“黑市嘛,只要他们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不作奸犯科,其它的事情随他们去吧,镜阁能处理好,皇后放心。”
  他知道,看似不管不问的帝王心中其实什么都清楚,并且有着一杆精准的秤,知道底线在哪里。
  但这件事却忽然挑起了她对这个新生国家的兴趣,因为猎魔人为了躲避人类的迫害已经隐居了数百年,一直处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微妙平衡中,以至于从小在大漠中自由自在成长的她对繁华的大都市天域城充满了未知,或许是不想让举目无亲的皇后太过孤独,天尊帝其实默许了她很多本不该有的特权,让她可以随意的离宫甚至是离开帝都,也不干涉她去认识新的朋友,很快,天性热情开朗的她就和秦楼混熟了,不仅和两个楼主不顾身份的称兄道弟,和秦姿、小茶也以姐妹相称。
  她暗暗试探过天尊帝的反应,但他沉思了半晌之后,只是提醒她不要在公开场合这么称呼,会让有心之人见缝插针的趁虚而入。
  她似懂非懂的点头,从此就成了这栋帝都知名黑店的常客,也慢慢的了解到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原来天尊帝的生母,先皇后温仪不仅是禁地神守,她也是猎魔人出身,她甚至还是飞垣最早一批的猎魔人,守卫着比落日沙漠还要危险的泣雪高原,她这才恍然大悟,那天在大湮城的秉烛夜谈并非一时兴起,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每一个问题其实都是在怀念早早过世的母亲。
  直到那一刻,她才豁然开朗的明白了那天晚上帝王脸上那些淡淡的笑意是从何而来,明白并不是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吸引了他,而是“猎魔人”的身份,不经意的掀起了年幼丧母的孩子心底的涟漪。
  她了解到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关于早些年作乱全境的通缉犯“风魔”,虽然明面上没有承认,但她心知肚明,那其实就是帝王一手创建,以夺权为目的,最终在暗处协助他力挽狂澜阻止碎裂之灾的一群人。
  而她唯一感到困惑的事只剩一件,就是关于天征府那对兄弟的一切,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连一贯心直口快的白小茶都没有对她透露太多,那两个人的名字仿佛成为这片大陆的忌讳,也成为帝王心底最不能触及的存在,这些年天尊帝对她可谓极度的纵容,以至于外界都以为她是真的得到了帝王的心,唯有刚才那个问题,让他一瞬间泛起了不快,第一次用冷漠如铁的语气喊了她的名字,并不留情面的直接让她离开。
  想到这些,阿莹垂头丧气的趴在走廊上踢着脚尖叹了口气,最开始她发现天尊帝一直看着凤凰花下的女子,那么温柔的眼神是这些年她从未见过的,一时间她自然而然的认为那才是他心中渴望之人,然而事实的真相似乎远远超出了预料,以至于她根本不敢细细琢磨下去。
  “啊啊啊啊啊!”阿莹抱着脑袋用力跺脚,拼尽全力的将脑子里混乱的想法丢出去,正巧被秦姿撞见,笑呵呵的凑过来问道,“小阿莹这是怎么了?”
  “我、我我……”阿莹憋得一脸通红,想起刚才天尊帝的反应立马将所有的话强行吞了回去,秦姿是这的花魁,这么多年察言观色只要一个眼神她就心知肚明的不去细问,于是牵着阿莹的手往旁边厢房里走去,边走边露出好看的笑,“我的皇后大人站在这会把客人全吓跑的,进房间我给你弄些好吃的吧,对了,正巧前几天有一批蓬莱的商人带了好多土特产,长的可奇怪了,不过味道真不错,我去给你拿点尝尝鲜。”
  话音刚落,秦姿的眼眸微微一沉,立马注意到了刚才走进大堂的两人,阿莹拉垂着脑袋木讷的跟着望过去,顿时倒抽一口寒气,海军的元帅常青和军阁的代阁主司天勾肩搭背的走进来,两人都换了一身常服,看着有说有笑的,但两人一来江停舟就迎了过去,做了个请的手势指了指楼上。
  秦姿连忙捂住她的嘴,低道,“之前楼主说陛下今晚召请了一些人过来,所以一早就让我把三楼那几个房间全都空出来以冥蝶监视着,没有选择墨阁而是私下请到秦楼的话,想必是很麻烦的事情了。”
  阿莹的心咚咚直跳,没等秦姿拉着她离开,原禁军的教头沙翰飞也来了,他带着军阁的驻都副将慕西昭,显然是对黑市里广受欢迎的摇铃局有着显而易见的抵触,他一进来就板起了脸,让本就严厉的面容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是他身边的年轻人见怪不怪的苦笑了一下。
  “要不要先把摇铃局散了啊……”阿莹担心的问了一句,秦姿却镇定自若的摇了摇头,仿佛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笑着安慰道,“没事,让他们继续玩吧。”
  “可是……”阿莹迟疑的看着秦姿,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叶卓凡搀扶着母亲明戚夫人,找了个借口让白小茶带去休息之后也立马上了三楼,而紧随其后的是洛城的少城主暮云,但即使如此,喧哗的人群却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阿莹下意识的抬头望向角落里点燃的青色冥蝶灯,有淡淡的雾气正在萦绕而出,那是来自东冥特殊的法术,可以模糊人的感知。
  “快看,晏公子也来了。”失神之时她被秦姿轻轻晃了晃,再定睛的时候公孙晏已经走进了大堂,他倒是没有用冥蝶遮掩自己,而是很自然的和周围的人群嘻嘻哈哈的打着招呼,还随手拿了一本最新的摇铃册翻看,边看边和身边有意无意凑过来的人一起讨论起来,秦姿拖着下巴抿了抿嘴,笑道,“不愧是生意人,那个张家的小少爷,前两天才因为一批劣质的货物被晏公子训了一顿还罚了钱,这么快就亲兄弟一样了!”
  阿莹尴尬的笑了笑,晏公子是秦楼的常客,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背后金主,但这些年她虽然和楼里的几人关系都不错,唯有对那位贵族公子本能的退避三舍,总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不能轻易靠近。
  秦姿摆摆手,嘀咕:“好了好了,别管他们,我们去弄点好吃的……”
  “等等……”阿莹忽然拉住她,她紧张的咽了口沫,不可置信的抬手指着门口,低道,“他们也来了。”
  “他们?”秦姿奇怪的望过去,顿时心头一紧,没等她考虑清楚该不该用冥蝶的法术遮掩两人的身形之时,公孙晏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把勾着了萧千夜的肩膀仿佛久别重逢的好朋友大笑了几声,这一下秦姿脸色一僵,想用法术也来不及了,萧千夜皱眉看着五年不见的公子哥,他倒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还是摆着一副标准又虚伪的客套表情,转而对云潇歪头笑起来:“云姑娘也回来了,要不要玩一局?”
  “才不要!”云潇头皮发麻的往他身后缩了一步,想起北岸城之时被皇太子骗着玩的那一场摇铃局,立马脸色都黑成一片,公孙晏看着好笑,不依不饶的逗她玩,劝道,“玩一局嘛!规则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你要是猜错了又付不起钱,那就上台唱首歌跳支舞,只要台下的观众买账,所有的钱都有我来买单,来嘛,我记得你玩过的呀!”
  “不要!你少来这套骗我!”云潇义正言辞的再一次拒绝了他,公孙晏却已经飞速给台上的舞姬使了个眼神,眼见着那根长竹竿又要落到自己眼前,云潇吓的一把拽住萧千夜挤开人群往另一边跑过去,但左右的舞姬已经以更快的速度将她围在了中间,公孙晏笑的花枝招展,扔了一本摇铃册给她,提醒:“你倒是看一眼再决定要不要玩嘛,我怎么会骗你,就咱两这交情,我怎么着也不可能骗你。”
  “谁跟你有交情了?少和我套近乎。”云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在两声之术被消除之后,过往的记忆让她对这位公子哥提高警惕,但她偷偷瞄了一眼萧千夜,发现对方正在心事重重的看着楼上,就在片刻以前,他们沿着繁华的灯会一直走,忽然看到海军的常青元帅和军阁的司天元帅走进了秦楼,本能让他疑惑的顿住脚步,随后就看到曾经的旧部接二连三的进了这家著名黑店。
  怎么想那些人也不可能是来玩摇铃局的,他本来还轻松逛街的心情顿时就沉重了不少,虽然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陪着她,但她知道这个人心已经不在灯会上,然后她就借口累了要找个地方休息强行拉着他来到了小秦楼,万万没想到才进门就撞上了公孙晏!
  第八百二十四章: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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