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叶晨正打算把带血的东西处理掉,听他一说猛的扭过头,“要不是你逃得够快,就得让人先给你收尸,还得连累秦家。”
  他回头猛了些,挂在一边耳侧的口罩甩的挡住了半边脸,秦洛立刻就想起来叶晨是谁了。
  忍不住小声的嘟囔了句“世界真小”,然后扭头去看墨。
  墨狐疑的看着秦洛,秦洛才想起来,这时候的墨应该还没组建拯救者联盟,当然不可能认得眼前的青年。
  秦洛对这个人印象很深,但是谈不上熟悉,只知道他姓叶,是联盟里的医生。因为半张脸被酸液侵蚀的斑驳恐怖,人又异常的阴沉狠辣,所以联盟的人都叫他‘夜叉’。隐约记得听人说过夜叉的事,他好像是个孤儿,有两个一起长大的兄弟,都被研究所害死了。后来墨把他从研究所的一个基地救出来,他为了报仇就留在了墨的身边。
  方晓雨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讨好的接过叶晨手里的垃圾桶,去外面找地方消灭垃圾。
  墨轻轻拉了拉秦洛“有辆面包车停在了大约三十米外,好像是奔这里来的。”
  秦洛皱了皱眉,微微点了点头,很可能是方晓雨嘴里的大哥回来了。
  顾顺阳凑到顾倾阳的床边,劝他先睡一会儿,自己就坐在这里守着。经过一番折腾他也有些疲惫,就想靠着顾倾阳休息一会儿。谁知屁股还没挨到凳子,就被外面的一声惊呼吓的差点没坐到地上去。
  秦洛虽然有了些心里准备,可也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往外间紧走几步,就看到小诊所的铁门敞开着,原本去外面消灭手术垃圾的方晓雨,跟几个人在门口厮打。叶晨则搀着个比他高出半头的家伙,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墨皱了皱眉,空气中除了臭警察的味道,又加入了另一种血腥味。那个被叶晨扶着的家伙,似乎受了伤,从他血液中渗入的迅速变化看,应该已经被感染了。
  “晓雨让他们走吧。”被叶晨扶着的人缓缓开口。
  方晓雨扯着一个家伙的领子,眼珠子都红了“这帮王八蛋,他们带你走的时候,说好了会平平安安送回来……”
  被方晓雨扯着领子的家伙,连连求饶“我们也不知道帮里有人感染啊,眼下能将戴医生送回来,也是老大照着以往的面子。现在外面发现被感染的,是肯定会被带走的,我们一路送戴医生回来,也是冒着风险的。”
  方晓雨怒吼“放屁,都tmd放屁。”
  秦洛猜出那人就是方晓雨嘴里的大哥——戴天晴。
  “晓雨,我说让他们走。”戴天晴吼了一声,咳嗽着推开搀扶的叶晨“我拿两件衣服就走。”
  叶晨哽咽道“走?你要走去哪里?”
  戴天晴叹了一声“被感染者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方晓雨恨恨的骂了句滚,那几个人忙连滚带爬的奔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七手八脚的上了车扬长而去。
  叶晨从后边扑上去搂着戴天晴的腰“我不许,你哪儿都不能去。晓雨,你快点把门锁上。”
  方晓雨听话的锁了门。
  戴天晴轻叹了一声“我被感染了,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丧尸袭击你们。”
  叶晨狠狠的搂着“要变就一起变,反正我不让你走。”
  戴天晴试图掰开叶晨收紧的手,挣了两下没挣开,缓缓道“阿晨你跟晓雨乖乖留在家里,说不准已经有抗病毒的药物出来,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家。”
  顾顺阳看不过去了,对方毕竟救了他哥,咬了咬呀道“你去了就是个死,还不如安安稳稳的死在家里。”
  戴天晴惊讶的扭头看向顾顺阳,仔细的瞅了瞅立刻就皱紧了眉头“你也被感染了?”接着又道“你们两个真胡闹,感染者也敢往进放。我走的时候不是说了吗,谁都不准放进来。”他说着扭头狠狠的瞪了眼方晓雨。
  方晓雨指了指秦洛“他是寻爷爷的外孙秦洛,这两个人都是他带来的,里面还有个受了枪伤的警察也是他领来的。”
  男人一听愣了下,目光复杂的看了秦洛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叶晨却松开了他的腰,转向顾顺阳“刚刚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顺阳抿了抿嘴“根本就没有什么控制病情的药物,因为感染者太多,医院里早就不收留了。驻军把感染者分成几波看管,最近的一处据点儿是体育馆。”
  方晓雨气愤的挥拳“怎么可以这样,那条件不是很差,吃饭睡觉都很不舒服。”
  “不舒服?”顾顺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哼了声才道“那里面随时都会有人化身丧尸,食物都是空头下去的,至于睡觉厕所,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最糟糕的是一旦有人变异,撕咬做一团的时候,高处的狙击手就会连带的把他周围清空,好制止骚乱。”
  “清空?”叶晨准确的捕捉了这个词。
  “你也可以叫射杀。”顾顺阳深深的叹了口气,眼下到处都是一片混乱,这似乎是唯一能控制减少感染者的方法。
  他哥本来是将他送去医院控制病情的,后来他跟着大批的感染者被驱赶到了体育馆。市区的所有警力都被统一调配了,顾倾阳也算是区域治安的小负责人,多少能知道点儿内幕。费尽周折才见到顾顺阳,而顾顺阳被感染后迟迟没有病发,也引起了有关人员的主意。如果不是顾倾阳杀了押解走顾顺阳的人,带着他逃了出来,那顾顺阳现在和试验室里的小白鼠,也没什么大区别。
  一瞬间,几人都安静了下来。
  顾顺阳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又该跟重伤的哥哥何去何从。他们最开始只是想求助秦洛送他们一程,好尽量逃出这座城市。可现在秦洛已经帮了他们很多,还要厚着脸皮躲到秦家吗?再说秦洛凭什么要再次冒险,给他们提供帮助。
  叶晨手脚冰凉发着抖,方晓雨无力的靠着墙,戴天晴目光灰暗。虽然外面乱作一团,但是至少在今天以前,三个人还是生活的很自在,可如今一切都难以挽回。
  秦洛的心里也是各种纠结,顾倾阳是一定要救的,那是他十年的兄弟。就算顾倾阳没有那段记忆,他也还是自己的兄弟。顾顺阳是顾倾阳的心结,又是他的亲弟弟,他也就爱屋及乌的顺便救了。可这三个人呢,要怎么处理。放着不管,他们肯定还是难逃被研究所带走的命运。
  秦洛不是个热心的人,可他也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叶晨好歹也算是拯救者联盟的医生,自己虽然跟他不熟,但也接触过好几年。就这么看着叶晨三兄弟出事儿,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何况研究所跟他们是死敌,就算眼下找不到墨、也没发现自己和秦科,不代表以后永远都不会发现。他不可能带着家里的老老小小躲到石头缝里,一辈子都不露面。末世后期越来越疯狂的变异种族,绝对不是一个人、一个家庭能抵御的,他们必须依托城市才能够生存。曾经的那个城市是墨建立的,是墨给了他们更安全的生活环境。
  墨有所感知,双眼灼灼的看着秦洛。完全无视周围的一切,仿佛在他眼中站在秦洛旁边的几人都是草木。
  秦洛一阵的无语,这位末世时跺一脚,地球都要跟着抖两抖的老大眼中,既没有曾经的冷漠坚毅,也没有狂放的野心。盯着他的黑眸,说不出的温柔。秦洛有点儿想哀嚎,这样的墨能建立拯救者联盟,能以狠辣的手腕痛击罪行累累的研究所,再带领他们创出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吗?
  墨被秦洛瞪了一眼,无辜的撅嘴,秦洛翻了翻白眼。恨不能塞他嘴里个奶瓶,再测测这家伙的智商。
  “出来很久了,刘婶会着急的。”墨的声音不大,众人却也听的清楚。言下之意很明显,这些感染不感染的事情,跟他们没关系,他们该回家吃饭了。
  方晓雨看秦洛的眼神很复杂,他们早就知道秦洛的存在,对于寻老爷子和刘叔,他们是当做家人的。可秦洛呢,一个有着优良背景的富家子,人家原本就不知道他们三个的存在,现在可能也不屑跟自己这种人来往吧。
  叶晨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刚刚他们还在帮自己所谓的亲人,现在人家见他们没了利用价值,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戴天晴点了点头,“嗯,你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外面越晚越不安全,那些丧尸……似乎晚上活动的更频繁。”
  他语调真诚,只是在说道丧尸的时候略顿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自己跟那些东西的距离正在拉近。
  顾顺阳紧咬着嘴唇,扭头去看顾倾阳,顾倾阳已经疲惫的睡去,微微皱着眉,仿佛也在踌躇着。
  ☆、第二十三章
  墨对几人的压抑气氛毫无所觉,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外围。有辆军车追着个奇怪的人,拐进了黑门诊所在的街口。那人的速度非常快,加速后一个纵身就攀住了门诊二楼的窗台,顺利的翻进了二楼后,又从另一侧的窗户跳了出去,沿着马路飞快逃窜。
  如果不是这家伙招来的麻烦,已经追到了诊所外,墨到是想为他这种甩脱追兵的方式喝彩。
  墨声音压的极低,贴着秦洛的耳边轻声道“有辆军用巡逻车追着个奇怪的人,那人从诊所前窗爬进来又从后窗跑了,现在车子停在外面不远的地方。”
  秦洛忽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连忙对几人道“墨说好像听到有巡逻车的声音。”
  军用巡逻车发动机的声音比较大,在周围安静的情况下,还是很容易分辨的。几人都是一惊,隐约真的听见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而且停留的位置似乎就在诊所的外面不远处。
  方晓雨冲过去趴在铁门上一看,果然有一帮穿军装的正奔着诊所来。立刻扭头对叶晨道“就是冲咱们这儿来的,你们几个最好都躲一躲,免得麻烦。”
  叶晨气道“说不准就是刚刚那群王八蛋走漏的消息。”
  方晓雨急催“快点、快点。”
  叶晨扶着受伤的戴天晴,对秦洛几人道“跟我来。”
  秦洛知道他们家接的都是黑道的生意,肯定是有些准备的。万一真有警察上门堵人,也能让就诊的黑道分子有个藏身的地方。不然规规矩矩把人交出去,以后不但没人敢上门就医,也会得罪一些亡命之徒。
  手术室里面还有处置室,是用来消毒和放置各种药品的,总体面积比手术室还大。里面放着好多个柜子,有铁柜子也有木头柜子,大大小小形状不一,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挺陈旧。贴着地皮还有一圈儿三十厘米左右的雕花墙围子,看那旧漆斑驳的样子,像是木质的,年头应该也不少了。
  秦洛和墨抬着睡着的顾倾阳,顾顺阳帮忙扶着戴天晴。叶晨拉开一个柜子,里面挂着几件白大褂,还放着一些干净的白色床单、被罩。他把一侧的床单被罩堆放到另一侧,柜子底层用来托东西的板子露了出来。叶晨使劲儿活动了一下,板子被拿了下来,露出个一米见方的洞口,有楼梯一直伸向下面。
  “这下面有个小房间,暂时躲躲。”叶晨边说便和顾顺阳扶着戴天晴,让戴天晴先下去。
  外面传来了砰砰的砸门声,接着一个粗狂的男声吼道,“有人举报这里有人感染了,快开门。”
  几人不敢耽搁,合力把顾倾阳也弄了下去,叶晨则留在上面复原东西给几人打掩护。
  楼梯很短只有几阶,下面是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地方,先下来的戴天晴开了盏非常微弱的壁灯。
  秦洛能看见房间里有个矮小的单人床,将被子连同顾倾阳一起抬放在了上面。
  这么小的空间挤进来五个大男人,虽然有一个躺在了床上,可床也站了很大的位置,所以很拥挤,还有点儿窒息感。
  床的对面有一阶窄窄的高台阶,高台阶那侧的墙壁上嵌着个拉环。戴天晴小心的拉动拉环,壁灯瞬间熄灭,另有一丝光亮照了进来。
  秦洛凑了上去,能看见雕花的木格子,这应该就是贴地的那圈儿墙围子的某处。从这里能看见处置室里的一切,也能隐约听外间方晓雨似乎在阻止那些人硬闯。
  叶晨正从平顶推车上,把上面的药水瓶子挪进一侧的铁制柜子。他扭头对外面的方晓雨道“咱们这里又没人感染,要搜就让他们搜。”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人就被推搡了进来,刚好撞在叶晨身上。叶晨手里的药水瓶被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而撞他的那人,正是刚刚在外间说话的方晓雨。
  秦洛感觉到旁边戴天晴的呼吸一紧,从他们的角度,能看见方晓雨被打肿的半边脸。
  墨和顾顺阳都凑了过来,显然方晓雨被打没在大家的预计中。
  秦洛眉头紧皱,刚刚墨说过,那个人已经逃出去了,也就是说这些人搜不到他们要找的那个家伙。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不相信,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秦洛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这些人的样子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似曾相识可不是种好的感觉,就像是隔着重纱看仇敌,哪怕辨不清面目,却仍有种扑上去狠狠捅对方几刀的欲望。
  戴天晴的眉头越皱越紧,最近窝藏感染者引发了不少家庭血腥事件,军队搜查感染者确实比较严格,可没听说过入户搜查感染者,军队会这样殴打平民。
  秦洛想起墨说的那个怪人。诊所一楼的窗户都用木板封着,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那至少他是从二楼以上进入又逃出的。二楼的窗口距离地面有多高,好像至少三米半吧,又没有借力的位置,他是怎么一下子就窜到三米半的高度进入的,这一切似乎都透着诡异。
  很快三个穿着军装的家伙,进入他们的视线。其中一个用枪指着方晓雨和叶晨,另外两人开始搜查柜子。
  方晓雨小心的将叶晨护在身后,谨慎的看着面前的家伙。那两人一通翻找,弄的满室凌乱,却什么都没找到。拿枪指着方晓雨的人,抬手就用枪砸了方晓雨一下,方晓雨的额头被磕破,血丝顺着眉角滑了下来。
  叶晨激动的想从他背后挣出来“搜也让你们搜了,都说了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感染者,你们偏不信,搜不到还打人,你们也太不讲道理了。你们到底是军人还是强盗!”
  那人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不讲道理、打人?”说着他忽然一脸凶狠杀意,枪就顶在了叶晨的脑袋上“我跟你们说,今天要么乖乖的把那家伙给我交出来,要么我把你们其中一个弄跟他一样,再戳爆另一个的脑袋,好回去交差。”
  顾顺阳压低了声音道“这几个人是巡逻的士兵吗?怎么看着跟土匪一样。”
  秦洛摇头轻声回道“他们根本就不是负责城市警戒的巡逻兵,你看他们的枪,不但都装了灭音器,型号也不是正规部队配发的。”
  戴天晴既愤怒又疑惑,不过就像秦洛说的,这些人绝对不是城区负责警戒的巡逻军队,看来今天的事很难善了。
  外面传来几声说话,隐约是什么都没搜到。
  墨和秦洛对看了一眼,他们心里都清楚,那人早就已经跑了,怎么可能搜的到人。里屋的三人骂骂咧咧,把方晓雨和叶晨扯出了房间,看样子就知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戴天晴咬了咬牙,“秦洛你们先等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秦洛急忙拉住他,心里明白就是戴天晴出去也没用,可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毕竟外面的可是人家兄弟。
  戴天晴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他们发现你们的……照顾好老爷子他们。”
  说完他挣脱了秦洛的手,上了台阶小心的弄开木板爬了上去,秦洛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不太好受。
  墨凑到秦洛耳边“外面除了方晓雨和叶晨有八个人,门口停着的军车里还有个司机,后车厢里放着的是几具尸体。”
  秦洛眉头紧拧,脑子里飞速转过那几人的衣服,看上去似乎也不太合身。很可能车厢里的尸体就是那些衣服的原主人,而这些人杀了巡逻士兵冒充了他们。那这些假士兵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追那个奇怪的人?
  戴天晴摸出了柜子,小心的往处置室门口移动,谁知他还没走到一半儿,一颗子弹就擦着他的脸颊打在了身后的柜子上。因为装了灭音器,声音并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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