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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于她 第89节

  是她的生日,确切的说是席英的生日。
  而江笙是八月出生,所以跟她无关。
  奶绿色的房门在这高档住宅区里显得格格不入,她还在疑惑荆郁不住的时候将这租出去了?
  这种风格他也能忍?
  真看不出来他……当窗帘缓缓拉开,秋阳透过落地窗一股脑地倾泻进来,整个屋子的格局和面貌一点点揭开了面纱,跟记忆中的那个完全是两个世界。
  原本一百多平的大厅被隔成了两间,一个还做客厅一个做了半开放式书房。
  “书呆子整天就知道学习,如果你一天扎进书房不出来,我是不是要等你一天?”
  “我装修我的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房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你不是说以后多赚钱会给我留一间的么?”
  “那都是没影的事。”
  ……
  后来荆郁强逼着她在“设计草图上”填了一笔,书房要半开放式的,最好有落地透明玻璃,他能在外头一眼就能望进去的玻璃设计。
  沙发也是她钟爱的,不,应该是曾经席英钟爱的奶白色的云朵大沙发。
  斜纹餐桌布,封闭式厨房,没有留西厨空间,她曾说最讨厌西餐了,味道单一还吃不好,她也不会做也不会学,将来她的家再大也不会留出这个多余的位置。
  原先这里的格局她记得是全封闭没有阳台的,现在却隔出了二十多平的空间做了阳台,阳台绿植遍布生机盎,然完全不是几年没人住的模样,有席英最喜欢的花还有她最爱吃的红果。
  她本以为自己忘了,可是这里的一切一样样就这么突然地闯入她的视线,钻进她的脑海,接连的视觉冲击好像触动了一个又一个的连锁机关,将她故意掩埋封存的从前不受控制地从脑海深处释放出来。
  太过突然地冲击让她这么多年练就的自制在这刹那差一点就全线崩塌。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杯一碗,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曾经的梦想,却开在了这里!被她厌恶的人挪来种在了她最厌恶的地界!
  席英已经被毁了个彻底,如今他还想来干什么?还想把她也捻碎嚼烂么?
  喉咙酸堵,眼睛涩地发疼。
  “喜欢么?”
  江笙收手握拳,因为太过用力,双拳连着手臂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荆郁上前想握住她抖动不安的拳头,被江笙一把甩开,“别碰我!”
  江笙眼中毫不加掩饰的厌恶鄙夷和滚滚的恨意刺得荆郁眼尾泛红。
  “你什么意思?!”质问的声音都隐隐含着颤音。
  荆郁低下头,薄唇紧抿,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股悲伤难过已强行被他压在眼底。
  他吞了吞喉结,涩然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按照某人的喜好亲自置办的,大到格局设计,小到一草一木一针一线,做不好了就推到重来,一次又一次,本来年后不久就能送给她的,却硬生生被拖到了七月才完工,曾经幻想着可以与她在这里开启人生新一段的美好生活,可惜的是世上总有那么多事与愿违。”
  江笙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衷肠,只觉得讽刺,仰了仰头,逼着自己稳住情绪,“那你现在什么意思?”
  荆郁本想趁着个机会将一切挑明,他受不了她一次次的冷嘲,受不了她满不在乎讥讽他与别人的各色新闻,更受不了只有他一个煎熬在这痛苦悔恨中,
  可是那一声毫不掩饰的厌恶怒吼,她眼中深切的厌恨和警惕硬生生让他将到嘴的话憋了回去。
  他不敢,不敢拿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去赌,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奢望。
  他赌不起更输不起。
  如果她能一直在他身边,记不记得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差一点就被他搞砸了,就差一点!
  “这里也许再也等不来它的主人,空着也是空着,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哈哈哈哈哈……”江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试着抹了抹眼角的水渍,“荆总真是好大方好,拿着前任的东西就这么送我,我是不是该宠若惊呢?”
  笑意散去,江笙转过身向门外走去,“不过,这么好的东西,我实在无福消受,如果荆总实在觉得困扰,你应该找的是今天的经纪。”
  “你就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吗?”荆郁对着已经走出房门的江笙大声质问。
  江笙站至电梯前,没回头,只是冷冷地回道:“喜欢?怕是拥有这么糟糕品味的那个人也是满脑子愚蠢和天真的白目,我这样现实的人不敢也不想染指,怕脑子被熏染出一堆的毛病,哪一天摔得粉身碎骨还被人骂一句活该!”
  第92章
  江笙那句话回荡在荆郁耳中久久不能消散, 整个晚上脑子里反复着的都是今天她激动愤怒厌恨他的画面,她是恨他的,哪怕最近的小心相处也没能挽回她一丝一毫的改观。
  甚至在她心里多年前那个她已经被她自己全权否决, 她后悔了, 甚至嗤之以鼻。
  荆郁躺在床上第一次感到走投无路的无望,她不眷恋过去也不想再跟他有未来。早就甩开了过去向前看。
  可是留在原地永远不能挣脱的他怎么办呢?
  十二月走完,孙春燕的一审也结束了。
  新年来到的这一天江笙回了老家,不过也只敢远远的看着, 奶奶家的烟筒冒着烟,听说南南也回来了。
  好想进去看看啊, 如果她跟奶奶说她根本就没考上大学, 之前的都是骗她的,自己觉得之前长得难看去整了容, 奶奶会不会气得不想认她?会不会满心的失望?
  天飘起了雪花,江笙藏在路口拐角看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在国外那头三年,她没多余的钱搭在路费上,仅有的那点不是要用在陶晏巨大的看诊开销上就是要租房生存,能寄回家的那点也是硬省出的唯一的一点余钱。
  后来情况好了,可也回不去了。
  江笙摸了摸自己冻得冰凉的脸, 顺着眉骨摸到眉心, 缓缓向下, 失神地摩挲着, 还有哪一处像她?
  叫她怎么能不恨呢。
  那年她刚出狱,本打算来年再考, 虽然经过那么一遭身体垮了,但是心却更硬了, 那股浓烈到哪怕几经轮回转世都磨灭不掉的刻骨仇恨逼得她不得不重新站起来。
  她当时能想到的唯一出路还是高考,后来,他们连这个路都要斩绝!
  她记得他们一行人被逼着离开南城那天正下着暴雨,因王女士的关系,江笙没跟陶晏他们一起走。
  后来听警方给出的调查结果是他们的车子要上高速的时候,从后方突然横插过来一辆货车,直接将他们的车撞了个侧翻,陶晏跟他妈并排坐在后座,因为王女士的位置在左侧直接受力点,所以她伤得最重。
  而陶晏撞坏了脑子。
  而她呢?江笙抬起头望向已经被白雪遮得严严实实的猫耳山,心都是凉的。
  她得到消息匆忙赶往医院的时候路上被人泼了东西,那时候的脸和身上烈火灼烧疼得她撕心裂肺,恨不得将整张脸扒下来。
  后来三人在医院住了不到七天时间就被医院告知他们的病情本院无法再提供治疗要他们转院,可是两个昏迷住在icu一个重度烧伤却没有一家肯接收,最初收治他们的医院也硬是将他们赶了出来。
  陶家动用关系找人协商了专机飞回春城,最终这也成了别人拉陶父下马的由头。
  如今想来倒不知道谁欠谁较多,孙春燕因为对陶晏变态的求而不得而记恨她,撺掇着别人设计她,最后陶晏为了救她来到南城也折在了南城,甚至拉上了他的妈妈,不知道他醒来会不会恨自己。
  因果相连但这罪孽究竟要谁来承受?
  她扬起脸望空中簌簌而下的白雪,无力长叹,他没错,她也没错,却要为别人求而不得的贪欲一次次买单,所以到底是谁错了?
  如果陶家没有追根究底非要讨个公道,如果陶晏没有来南城救她,如果她没有招惹荆郁,如果她没有来到南城也没有去春城,或者一开始就没有认识荆郁,那么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雪越下越密,她缓缓闭上双眼,任落在脸上的白雪化作晶莹一颗颗滑落,睫毛颤颤,回到这里真的好生难过啊。
  恍惚间好像头顶被什么遮住了,她哪怕闭着眼都能感受上方的光亮被一寸寸遮住。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把暖黄色的大伞遮住了她的头顶。
  而打伞的人却是她最不想见的那个。
  她又轻轻闭了眼当没看见。
  可荆郁就这样站在她身后,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站着。
  雪愈下愈大,江笙不想跟他再耗下去,“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话我应该问你。”
  有时候她都忘了荆郁是不知道她的,是啊,她如今这副面容又改了姓名改了来历藏得那样深,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
  荆郁并不生气,从后面踩着厚厚的雪咯吱咯吱得绕了过来,随意扫了两下一旁原木上的积雪就坐了下来。
  “我是来找人的。”
  江笙自然没有兴趣接一句“找谁”。
  “可惜找不到了。”语气中透着一股说不完的惆怅,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影响他自说自话。
  “十四岁的时候我来过这里,可惜倒霉啊,车开到荒野的时候就被人绑了,那几个绑匪看我是个半大小孩就没将我放在眼里,不过让他们失望了,第二天我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了出来,走了一天一夜就来到了这里,就是那。”
  荆郁伸手一指前面的猫耳山。
  “这林子很大,我走不出去,怕他们找到就找了一棵树躲了起来,因为是深秋,白天还好,晚上就冻得人根本闭不上眼,饿是真的饿冷也是真的冷,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遇到了一个人。”
  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荆郁语气明显轻快起来,“那天太阳很好,我在树上补觉,以为夜里铁定是又要在树上熬一夜了,可我睡着睡着,就隐约听到林子里哐当哐当有节奏的敲砸声,我以为是绑匪找来了,一低头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在树下砸核桃,她很逗,明明是一个人嘴里却不停的自言自语。”
  “我就在树上看她砸核桃,当时第一印象是,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可惜就是长了一张嘴。”
  荆郁说着说着轻轻笑起来,好像那一幕现在就在他眼前,他沉醉地回味着。
  “我在树上看了好一会,看她差不多砸完了,起身要走时,我故意使坏吓她,她果真吓得鬼哭狼嚎翻滚下了山。”
  “呵呵,我挺坏的是不是?”
  江笙没理他。
  “后来也不知道是好奇心驱使还是心疼她那点核桃,她又壮着胆子回来了,再后来我跟她住进了她家,她对我很好,我吃不惯那些猪才吃的糠菜,她就会给我包饺子,偶尔还会从嘴里省出好吃的给我,给我洗衣做饭,为我半夜爬起来烤红薯烤板栗,天长日久我们渐渐对彼此都有了好感……”
  “呵。”
  荆郁被这声冷哼打断,嘴角的笑又深了几分,“后来有人来接我,我本想跟她告个别,或者……想问她会不会来找我,或者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可是我没等来,荆雅南的秘书打电话说因为我失踪的事老头重病让我立刻回去,我没办法只能留了信先走了。”
  讲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继续时,荆郁又开了口,音色比之刚才沉郁几分。
  “谁能想到这就是一场骗局,那些人根本就不是荆雅南宋朝云找来的,而是荆淮南发现我跑了又让人封锁消息寻着踪迹把我骗出村子抓了回去。”
  “等劫匪联系荆雅南,我被绑架的消息才传到荆家。”
  “对方提出让荆泰退出七里河项目并且要求荆柏安、荆雅南、荆淮南等一众持大比例荆泰股份的股东在一个月内稀释掉自己手中一半的股份。”
  “呵,利益至上,骨子里流的都是自私自利血液的荆家人怎么肯?”
  “可谁都没想到荆雅南是个痴情的情种,宁可弃公司的利益不顾,稀释自己的股份,也要满足绑匪的要求,但是他要救的不是我,是跟我一起被绑的他的“私生子”。
  “你说血缘又算个什么东西呢?宁可放弃所有救跟他毫无血缘的“私生子”也不给自己亲生骨肉留一丝一毫生机。”
  荆郁轻嘲着,听不出有多少哀伤,语气平静地就好像在叙述着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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