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听到这,燕知就觉得这姑娘做学问确实已经上道了,但还是进一步询问:“你觉得你可以消化百分之多少?”
  这次薛镜安思考了一会儿,“神经方向的实验只看文字方法还是有点抽象,这一部分我大概可以看懂百分之七十。但是文章的立意故事性很强,我基本是可以完全看懂的。”
  “请说说看,”燕知稍微放松靠在椅子上,“你对立意部分的想法。”
  “现在做药物成瘾的人很多了,对我来说有点无聊。您那部分工作最吸引我主要因为它是关于非药物成瘾的。”薛镜安凝聚了一下语言,“就好比爱上一个忘不掉又得不到的人,在我看来比药物戒断疼一百倍。”
  “如果能戒掉不应该存在的感情,某种程度上不是be美学吗?”
  燕知不太确定什么是“be”,但“美学”应该是好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另一个问题,关于你接下来的规划。你选的这个方向我还有一些前期未发表的数据。你还有大概两年的时间,我预测实验部分是可以完成的。但是我们这个方向文章的投稿周期大概要将近一年,所以我还需要知道你对延毕的接受度。”
  薛镜安笑了笑,“我原来的老板想让我拿着本科毕业证走人呢,我对延毕还有什么接不接受?我现在能拿个博士的证儿都该叩谢学校不杀之恩吧。”
  “最后就是关于你毕业后的规划,现在你不用给我答案,”燕知稍微按下她的话,“只是需要你思考这件事,有稳定答案的时候请告知我。”
  薛镜安“嗯”了一声,忍不住地打量了一下桌子后面的燕知。
  燕知白卷发,透明框眼镜,皮肤薄而苍白。
  整个人像是一张安静冷漠的画儿。
  但是他今天穿着一件一看就很柔软的千鸟格毛绒背心,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柔和温暖了不少。
  他身上没什么烟火气,却被包裹着一层温柔。
  他谈论工作的时候几乎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态度也不算亲切,却能让人有种安全感。
  仿佛无论遇上什么狂风巨浪,他也知道怎么把船开出这片海。
  很矛盾,他一面很强大,一面又让人想保护。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再三提醒他:“燕老师,我跟之前的导师闹得挺僵的,他跟院长关系很好。”
  燕知正把整理出来的数据压缩,抬头看她,“你害怕他们找你麻烦?”
  “我害怕他们找你麻烦。”薛镜安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点犹疑,“这个姓邹的院长上杰青的时候就想找我爸托关系,结果那一年他成果不够被刷下去了。等我爸退休之后,他今年才评上的。”
  “我知道了。”燕知开了一个新硬盘拷数据,“但如果你不担心你自己,就不必担心我。”
  等了一会儿,他把拷好的数据递给薛镜安,“转过来的第一个月不用做实验,先做背景调研。相关的文献按年份回溯,重点看我的引用。每周来我办公室聊一下。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薛镜安把硬盘双手接过来,比刚来的时候显露出更多的信任和依赖,“如果我每周中遇到额外的问题,可以来找您讨论吗?”
  “当然,随时。”说完最重要的,燕知的态度温和了一些。
  他甚至有些羞涩,“实验室相关的问题可以直接问晓生,我跟他打过招呼了。实验室的学生人都很好,他们也会非常乐意帮助你适应。”
  燕知给实验室打了个电话,把杨晓生喊过来,让他带着薛镜安去安置座位。
  办公室的门被带上,房间里只剩下燕知和牧长觉。
  刚刚在燕知跟薛镜安谈话的过程中,牧长觉一直安静地看着他,存在感极低。
  但是现在事情办完了,燕知莫名觉得房间里有些低气压。
  他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也递给牧长觉一杯,“我的工作,是不是比牧先生想象中要无趣?”
  “不会,”牧长觉摇摇头,“非常有趣。燕老师如此舍己为人,三言两语就能施展的人格魅力远远超乎我有限的想象力。”
  燕知没能一下子理解他的意思,只是端着热水静听。
  “我一直以为燕老师只是意气风发年少有为,”牧长觉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没想到每一次都能刷新我的认知。”
  “你到底想说什么?”燕知的背慢慢绷直了。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他很清楚牧长觉在不高兴。
  “刚才你们聊的内容,我也非常感兴趣,想向燕老师讨教。”牧长觉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燕老师”。
  “哪一部分?”如果是讨论工作,燕知就没那么紧张。
  他端着水坐下,刚好和牧长觉形成一个对角。
  “燕老师总说科研始于兴趣,那我想问关于燕老师做得最成功的课题……”牧长觉也向后靠在了沙发上,用一种无比轻松地语气询问燕知:“燕老师当年,是要戒掉什么不存在的感情?”
  安静。
  “那个课题,是我导师交给我的。”燕知手里的纸杯被捏得微微变形,“我当时手上只有一个项目,而且做得很集中,所以出成果更快一些。”
  牧长觉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不太懂科研领域的事,但是我大致了解了一下康大这两年的毕业形势,神经方向只要发一篇一区文章就可以保证博士学位。燕老师提前毕业一年,能发七篇代表作,难道只是因为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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