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冰冷

  “人没什么事，就是过度劳累加轻微酒精中毒，滴点葡萄糖等会差不多就会醒了。”
  “谢谢医生。”
  致谢完，周知南又坐回床边的陪护椅。
  病房里很安静，只听得液体滴落的声音，透明液体顺着软管一点一点渗入静脉。
  沉念睡得很沉，两颊泛着淡淡的潮红，呼吸均匀而悠长，空气中还嗅的丝丝酒气。
  周知南保持一个姿势许久，定定望着床上的沉念。刚刚她晕倒在自己眼前，心脏好像瞬间被生生剜掉一块，胸口痛到连呼吸都困难无比。
  许久，嘴角感到一股微咸的湿意。
  这是周知南人生中第二次哭。
  望着同样的大片的白，和病床上沉睡的沉念，无数画面在脑海交替重迭，周知南有点分不清过去和现实。
  “小婉，老沉，念念肯定没事的，她那么乖上天肯定保佑她的。”
  周知南透过单人病房窗户，沉念安静躺在病床，胳膊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平静地就像睡着了。
  “初步排查是严重过敏的表现，病人有过敏史吗？”
  林婉在长椅起身，由沉之文搀起缓慢走至医生旁。
  “我们念念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就出门五分钟不到。”
  周知南不喜欢医院，他讨厌这种令人反胃的消毒水的气味，医院走廊的空气中都是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我下午看到她在给一只流浪狗喂食。”
  周知南抬头望向医生。
  “以前是有过患者类似的情况，过敏原检测结果显示动物上皮皮毛过敏。”
  “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部分流浪动物身体会携带大量病菌和寄生虫传染疾病等。”
  周知南膝窝处猛地一股巨大的疼痛袭来，是周知意从身后抬脚踢向他的腿弯。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周知南踉跄的身形不稳，险些双膝跪倒在地。
  少年双眼通红，拳头紧握，怒视吼道：“你看到了为什么不制止！念念那么小，你怎么敢让她一个人靠近流浪狗的！”
  突然的变故，不仅周家父母一惊，连着沉之文和林婉也楞了几秒。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她。”少年声音闷闷的，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无人注意到，蓝色的地板落入一滴透明液体，就像一汪雨水流入大海，转瞬不见。
  从医院回来直至晚饭时间，兄弟二人全程缄默，没有说过一句话。
  周知意从小十分敬重这个哥哥，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哥哥动怒甚至动粗。平时周母说动不了的事情，只要周知南开口，他都是愿意接纳听取的。
  眼里是一片无尽无边的冰冷白色，仿佛被人用胶布层层包裹投掷深海，肉体清醒感知到身边的冰凉冷意，但始终无法挣脱束缚。
  呼吸困难，每一次喘气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人无法呼吸。
  指尖开始变得冰冷，仿佛有一股冷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不断地涌入鼻子和嘴巴，让人感到恶心和呕吐。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混乱，仿佛置身于一个梦魇之中。
  一阵手机的震动声在床头发出细微响动，像是溺水之人听到搜救者的哨声，周知南被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
  唇边的依旧还有微咸凉意，并未完全褪去，床上的沉念也依旧昏睡还未醒来。
  手机屏幕跳动着瑶瑶两个字。
  周知南本不打算接听电话，但那边断断续续打了好多通过来，伸手有点不耐拿过手机接通。
  电话那边传来施瑶焦急的声音，似乎是在外面，十分嘈杂刺耳。
  “瑶瑶你在哪里啊，周知南把你带哪里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你说工作压力太大了，就想找男人给你释放纾解一下。”
  后面的话周知南没有细听，出声冷冷打断：“沉念酒精中毒，现在在人民医院急诊。”
  那头没想到是他接听的电话，只听得嘟的一声，施瑶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就是你释放压力的方式？带她去那种地方，见那种人？”
  周知南虽然平日待人比较冷淡，但也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
  此时却彻底沉下了脸，神色冰冷，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开口冲刚踏进病房的施瑶吼道。
  来人似乎也被他浑身的冷意吓到，呆呆地在原地愣住一时语滞。
  “我没事，不怪瑶瑶，知南哥。”
  两人同时回头，沉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坐起身子直直看向周知南和施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