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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无情道小师弟倒追了 第250节

  太多人一起说话,又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宋小河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她的这些叽叽喳喳的人没兴趣,正想说两句难听的,却听见一声呵斥从半空传来。
  “宋小河!”那人大喊道:“总算让我抓住你了!看仙盟如今还如何护着你!”
  这一声呵斥十分响亮,导致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纷纷停下议论看起热闹来。
  几张符疾速甩来,宋小河将沈溪山一推,自己往后跳跃几下,就见那符箓重重刺在地上,炸开之后泛起火光。
  踩着符箓从空中落下的,正是钟浔之。
  先前他继承钟氏家主之位,带着众多门派来到仙盟要青璃将宋小河交出,虽然后来事情被沈溪山以暴力压制了,但怨气到底微小,那砍下的三个头颅更添了一笔账。
  如今他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在众人都还在观望的时候一马当先,冲到了宋小河的面前来。
  隔了一丈的距离两人相望。
  当初在前往酆都鬼蜮的灵船上,钟浔之还是一副少爷做派,走路时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浑身上下都是一副受尽宠爱的小公子模样,嚣张而无礼。
  然而在宋小河经历变故之时,他也没舒坦。
  先是敬爱的师兄莫名死了,而后就是祖父和父亲被揭发恶行,当众砍头,紧随着钟家被抄查,名声一落千丈,在长安无法立足。
  钟浔之从千娇万宠的少爷变为现在这番模样,年龄没有多少增长,眉间的稳重倒是多了不少。
  他一抬手,将符箓捏在指尖,冷笑道:“我原以为你要在仙盟躲一辈子,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出来?”
  “我又没有做错,为何要躲?”宋小河旋手挽了个剑花,将剑尖对向钟浔之,寒意倾泻而出,“我劝你别来找死。”
  钟浔之挑着嘴角嗤笑一声,浮空一跃,在空中展开双臂,数十张符箓飞出,在他周身环绕,白色的光芒在符箓之间流转,被他一挥手,那些符箓便飞速朝宋小河袭去。
  她抬剑,眼眸盯着相继飞来的符箓,精准地击中,将符箓轻易砍碎。
  片刻的功夫她就出了几十剑,身形轻盈而多变,在符箓间穿梭,一时间钟浔之的符箓没有一张能够近她的身。
  钟浔之见状,便双手一口,铺开一张符网,笼罩在宋小河的上空。
  她纵身跃起,剑刃当空劈过,将那张网给砍碎,纷纷扬扬的符纸碎片间,有一张符完整地飘在宋小河的面前,忽而停住。
  宋小河心道不好,在一刹那看清楚了上面的咒文,下一刻就听见钟浔之喝道:“召!”
  天上猛然炸开了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雷如细细的银龙,径直劈下!
  好在宋小河反应得也很快,在雷落下的刹那间往后翻了几个大滚,一下子拉远了距离,只见银雷落下之处,地上出现个大坑,一片焦黑。
  “你竟然学会了清檀雷法!”宋小河惊道。
  当初她砸碎钟氏的金雷咒,为的的确是将清檀雷法传下去,但她没想到钟氏的弟子会学,更没想到钟浔之已经掌握了召雷之术。
  钟浔之面对在她惊愕的疑问也并不解释,只冷哼一声,随后接连甩出几张符咒。
  一道又一道的雷落下来,宋小河不敢硬接,只得不断往后闪躲,退至更黑之处的荒野。
  宋小河连退十数丈,将落下的雷一一躲了之后,心知不能再往后退了。
  她已经取下狼神之眼,不能在黑夜中视物,若是再往没有光亮的地方去,对她的战斗很不利。
  正当她催动灵力,打算飞到空中将钟浔之打落时,雷诀却突然停了,钟浔之也自空中落下,站在她面前。
  他收了符箓,似乎没打算再攻击了。
  宋小河看得一头雾水,却仍旧不敢松懈,剑上泛起微弱的红光,随时预防他的出手。
  “宋小河,你走吧。”钟浔之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什么?”宋小河眼眸微瞪,满脸的诧异,一时间还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身后便是山谷,只要你能翻越过去,就能活着离开。”钟浔之站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脸色,语气倒是平静的,“外面来了很多人,你若是不走,定会死在这里。”
  “你方才还喊着向我寻仇,怎么现在突然就变卦了?”宋小河纳闷地问。
  “何需问那么多?”钟浔之冷声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使诈?”宋小河扬声呛他,像之前相遇的每一次争吵一样,“你作为钟氏家主,会那么好心放我走?”
  “家主之位我早已辞去,如今并不参与家族纷争。你我之间有血海深仇,我当然会向你寻仇,但不是现在。”钟浔之不屑地嗤了一声,道:“我钟浔之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与那些只为一己私欲的鼠辈同流合污。”
  “所以你要放我走。”宋小河道。
  钟浔之便说:“你杀我祖父和父亲,于我钟氏自然有仇,可你与那些门派并未结仇,他们却借着除妖女清人界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想瓜分你身上的极寒之力,如此卑鄙肮脏,我岂能助他们行恶?”
  说完,他像是解释烦了,“你究竟走不走,我只能争取这么一丁点的时间。”
  宋小河转头,往身后的黑暗处看了一眼,问:“翻过后面的山,当真就能逃走?他们不会追上来吗?”
  “你身后的山谷,被称作龙息之谷,传闻是龙神所庇佑的圣地,心怀歹念之人,无法登山。”钟浔之顿了一顿,又说:“我听说的,不知真假,但你只剩这一条生路了,何妨一试。”
  宋小河收了手中的剑,认真道:“当真如此吗?”
  另一头,没有参与战斗的沈溪山提着灯站在荒野坟边,他的目光追着宋小河的身影进入了黑暗后就没收回,一直盯着瞧。
  就在这时,云馥在边上道:“你不是向来在乎宋小河,为何见她被打,却这般淡然从容?”
  这话阴阳怪气,带着一丝挑衅,沈溪山偏头,淡无波澜的眸子看着她,吐出三个字,“你找死?”
  云馥哈哈一笑,“沈溪山,你认清现状了吗?昔日那个被万众追捧的剑修天才已经从天上掉下来了,你弃修无情道自会修为,又被阵法封印,如今还能提得起剑吗?”
  “杀你,还是绰绰有余。”沈溪山道。
  “哟?”云馥颇为好笑道:“你倒是习惯站在山巅上,即便沦落这般田地,仍不肯低下头颅啊。”
  沈溪山看着她,那冰冷的目光,像是看着一具路边的尸体。
  奇怪的是云馥分明就知道他已经灵力尽封,连灵剑都无法召出,却还是因为这目光感到脊背发凉。
  “沈猎师到底是生来与旁人不同,哪怕……”
  云馥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步时鸢突然出声打断了,她道:“钟浔之方才没下杀招,恐怕不是为了向宋小河寻仇。”
  她的脑子倒也转得快,听到之后脸色一变,赶忙要动身去寻找,却见宋小河持着剑,缓缓又从黑暗处走出来,重新站在众人照亮的光明之中。
  钟浔之已然不见踪影,只有她只身走回来,身上也没有什么手上的痕迹。
  她走到沈溪山的面前,先是朝旁人看了一眼,而后靠近他,踮着脚扬起脖子,让他的耳边凑。
  沈溪山微微低下头,将耳朵贴过去,就听她说:“咱们后面有一座山谷,据说只要进了山中就能脱困,你带着苏暮临先走,我将他们拦住,然后想办法将孟师兄他们运过去。”
  “他给你出得主意?”沈溪山听后并无太大的反应,眉梢微扬,眸光沉着。
  宋小河点头。
  沈溪山道:“你若是方才趁着机会逃了,或许还能脱困成功,但现在却不行了。”
  “你们都还在这里,我岂能自己逃跑?”宋小河眼睛一瞪,说着就往他肩膀上推搡了一把,“快去,我会为你们争取时间。”
  她持着剑往前,向云馥走去。
  云馥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那无头将军,正缓步往这边走,身上的铁链随着步伐哗哗作响,引起周遭众人的惊呼声。
  虽说聚集在这里仙门弟子很多,却没有一人妄动,他们像是被谁组织而来,正处于听从调遣的状态。
  宋小河看着那一步步走到云馥身边的无头将军,问道:“云馥,这么多年来,此地变为凶城也是你所为?你害了那么多人又布下此局,究竟图的是什么?”
  “图什么?”云馥淡淡地笑了,“天道不公,这世间的憾事太多,我也只能以蜉蝣之力为自己争取一二。”
  她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苦涩,宋小河也懒得再猜她的曾经,便直接将自己的猜想说出,“你与当年这城中那个没有守城的将军有亲属关系?他是你爹?”
  那无头将军就站在云馥的身边,看起来身形并不高大,先前那棺材超乎寻常的尺寸,应当是为了放下这一杆银枪。
  云馥转头,脸上浮现一个温眷的笑。
  那无头将军的手已经腐烂得包不住白骨,云馥却很亲昵地把它的手给握住,然后紧紧地攥在手中,她动作温柔地抚摸着无头将军破烂不堪的铠甲,像是依赖一般轻轻靠在它身上。
  “是我娘。”云馥说道。
  宋小河虽然猜到了,但只对了一半。
  这无头将军,是个女子。
  云馥脸上的笑容落在宋小河的眼中,让她心头震撼不已。
  “原来传闻中弃城而逃的将军是你娘,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将她的墓立在这城中?况且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何不尘归尘土归土,还要她拖着这副无头尸体到处游荡,在此处害人。”
  宋小河心中的疑问几乎是一股脑地迸发出来,但是她说完之后,又自己意识到了有不对之处。
  按照先前的册子上所说的传闻,将军带着士兵逃跑之后就不知道藏去了何处,南延的侯王派人寻找未果,此后便不了了之。
  而无头将军的墓碑和尸体却分明都在这城中。
  云馥看着她,目光沉沉的,像是饱含沉甸甸的故事,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一路走来,你明是非,辨善恶,由你开启这场审判再合适不过了。”
  她唤出一个名字,“阿竹。”
  宋小河猛地一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黑雾如决堤的潮水般,瞬间奔腾而来,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在其中。
  她本能地催动灵力阻挡,却并未感觉到什么威胁的力量,只被这漫天的黑雾裹住了眼睛,视线中的所有光亮在一瞬间消失,紧接着就所有声音都远去。
  一切都安静下来,万籁无声。
  “阿竹。”脆生生的少女唤道。
  “阿竹!”又是一声,语气稍稍拔高了些,“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一刹那,光明重回宋小河的视线之中,她先是看见了一张桌子,上面铺着一张纸,她手上捏着墨笔,正往上面写字。
  “自然是听见了。”宋小河听到这声音从她自己的身体里发出。
  “那你为何不回答我?”那少女声音一软,似有些委屈。
  “你想要我说什么?”宋小河捏着笔的手搁下了,而后视线一转,她看见了云馥。
  是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云馥,绾着简单的发髻,长发披在肩头,穿一身粉色的衣裙,小脸俏生生的,却并不白皙。
  云馥道:“我觉得我娘根本就不爱我。”
  宋小河听见自己说:“怎么会,将军大人连我们城中的百姓都爱,更何况是你。”
  “她也不爱你们,她只是爱功勋罢了,只要能让她上场打仗应得功勋,她能舍弃任何东西。”云馥撇着嘴,低声补充:“一切东西。”
  “你又不是东西。”
  宋小河回答说:“你是将军大人的女儿呀。”
  云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把下巴搁在上面,看起来孤单又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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