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仆人[重生] 第76节
这种天气路上没有公共马车,若是让维恩冒雨走着回家,恐怕是要生病的。
没想到维恩见到他,却是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让他的心不由得一沉。
“我……”维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强装镇定,一个谎言就要脱口而出,余光突然瞥见街角一个模糊的人影,风衣罩在手上似乎在藏着什么东西。
维恩的警觉性和反应速度都远超常人,此时猛地扑向安塞尔。
下一秒,风衣下黑洞洞的枪口喷出噬人的火焰,黑伞从手中滑落,橘红色的光短暂地照亮蓝紫色清冷的雨中街道。
维恩闷哼一声,抢过安塞尔手上的提灯向地上砸去,拉着安塞尔转身就跑,火焰顺着灯油在雨水中匪夷所思地腾地燃烧了一瞬,街角男人一愣神的功夫,再追上去,却发现两人已经如同入水的鱼儿消失在了雾都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黑夜悲悯地垂下眼眸,替逃亡的恋人隐秘了所有的痕迹。
维恩拉着安塞尔在他从小熟悉的巷子里钻来钻去,不知跑了多远,维恩突然眼前一花,捂着脸跌在地上,然后向着屋檐下爬去。他还惦记着,安塞尔不能多淋雨,否则会像上辈子那样晕倒。
安塞尔紧紧拉着他的手,也被拽倒在地,慌乱中手一摸,竟然摸到一手粘腻的血液。
“维恩!”安塞尔的声音因为慌乱拔高而显得有些尖利,维恩捂着脸,看向拐角处,那里安安静静的,似乎已经把人甩掉,重新安全了。
“你的脸受伤了?”安塞尔紧张地想要扒开维恩的手:“眼睛没有事吧?”
维恩愣了一下,突然委屈似的双手牢牢地捂住脸,埋在安塞尔怀里痛苦地哼哼起来。
“别怕,别怕,让我看看,没事的……”安塞尔的声音都在颤抖,力气好像被抽空似的,改蹲为坐,如果真的被子弹射中,没有死也会掀飞半张脸。
尽管已经怕得不行,他还是努力温言温语地安慰着。
“不要——”维恩背过身子,哽咽着,听上去可怜无比:“我毁容了,太丑了,你看了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安塞尔强迫自己的声音变得欢快坚定,“我怎么会不要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现在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眼睛好吗?”
“其实我今天去见坎森公爵了,是他定的地点。”维恩趁势坦白,声音低低的,很忐忑:“但我发誓,绝对没有背叛你,出卖你,公馆里的其他人我也没有多看一眼……”
“……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安塞尔都快急哭了,吸着鼻子,长发向下滴着水,打湿的西装内衬贴着皮肤剧烈起伏着。“我一直相信你……我只是担心你和坎森打交道会吃亏……”
“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生我的气……”维恩小声地请求,安塞尔连连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让我看看眼睛……眼睛有没有事……”
细碎的吻落在维恩捂着脸的手上,安塞尔趴在他的怀里,好像被维恩的沉默带来的不安压垮,轻声抽泣起来。
维恩没想到安塞尔会哭,一下知道自己玩脱了,他没有被打中脸,子弹擦着他的胸腔侧边过去的,手上的血就是那时摸了一下沾上的,而他捂脸也只是因为太过紧张加上之前宿醉两眼一黑,有些眩晕。
“对不起,对不起,其实……”维恩更不敢将手放下来了,完全失了主意。
安塞尔镇定了一下心神,把维恩抱了个位置,借着商户的光,有些强硬地伸手去扒维恩的手。
这会维恩没有抵抗,顺从地任由他动作。
手放下来,维恩透亮的绿宝石眼眸胆怯地盯着他,脸上血糊一片,却没有看见明显的破损与伤痕,安塞尔仔细检查了一下,有些懵懵地看向维恩。
“对不起……”维恩慌了,以为安塞尔会生气,丢下他转身就走,或者好一点,给他一拳,责怪他乱开玩笑。
可是都不对,安塞尔只是呆呆地望着他,然后擦了擦眼泪,突然绽放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安塞尔眼里还带着晶莹,温柔地笑着,凑上来,失而复得般的给了他一个深深的缱绻的吻。
第101章 维恩(一零一)
又是一年春天, 或许是之前的冬天太过寒冷,现在的温暖对雾都人民来说弥足珍贵。
在各方爱国资产家的联合下,停工的工地陆续重新招募, 恢复施工, 雾都下水道改建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 为在这个物价上涨的时代中难以温饱的不计其数的工人提供了住宿与食物。
尽管还有些抨击它劳民伤财的声音, 但也无伤大雅。
如今, 人们全部挤在大法院门口, 议论纷纷, 神情愤慨——这里即将开庭一场审判。
历时三个月,雾都历史上最大的腐败案件终于迎来了落幕时刻。这场惊天大案牵扯官员三百余名,其中高级官员就有五位, 俱是前朝老臣, 吞没钱财高达几十万英镑,收受贿赂更是数不胜数, 罄竹难书。
至于之前在雨夜刺杀维安二人的杀手连在这场审判中出席的资格都没有, 早早地处以了死刑。
莱昂站在法庭门外,最后地整理了一下着装, 神情肃穆。这次他是作为七人合议庭中的法官之一出席, 而此时担任审判长的正是最具权威的前大法官——贾姆奇·罗切斯特。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偶像,是他学法以来的信仰, 但也同时是法瓦尔·罗切斯特的祖父。
莱昂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号称要保证祖父安全的法瓦尔, 叹了口气:“您答应过我, 不会干扰我的案件……”
“我当然不会!”法瓦尔笑了起来, “这些机会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是你一个个案子积累出来的成果, 我只是护着你不让你被针对罢了,其他我可帮不上忙,毕竟你也知道,从我爸那辈开始,就不是做法官的料了……”
“那您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莱昂的眼睛透过镜片,呆板又专注地看着法瓦尔。
“你还不明白吗?”法瓦尔摇摇头,看了眼怀表,马上就是开庭的时间了:“我做这么多不是为了收买你,而是希望这个系统中有一个永远不会被收买的人。”
“你害怕吗,害怕因此得罪那些权贵们,再回到从前的日子,又或是丢了性命?”
莱昂的眼神亮了一瞬,随即又黯淡下去,他又怎会不知道,以他的资历原本哪能参加这场审判,只是因为当事人很多都有强大的背景,其他青年才俊百般推脱,不敢出庭,这才轮到了他。
“我不害怕。”莱昂很郑重地开口,双手搭在门把手上,用力一推:“我反倒还要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
大门打开,偌大的法庭内陪审团正在落座,莱昂一眼就看见第一排最显眼位置的维恩与安塞尔,锐利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柔情,同时内心忍不住一阵激动。
从他离开冬星的那一天,他就一直希望能重新坦然地出现在维恩面前。
维恩从文件中知道了莱昂的出席,注意力一直在进场的地方,此时也是第一时间看见了他。没有别的话,维恩看着莱昂身上的威严的长袍,前世那个不苟言笑的大法官的形象与之渐渐重合,他不禁有些怅然,但还是笑着冲莱昂点了点头。
莱昂回想起冬星的小屋里,维恩总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备考,信誓旦旦地和梅林吹嘘他未来会出人头地,那些枯燥贫穷难熬的日子因为有朋友的陪伴,染上一层暖色,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
我现在做得好吗?有没有让你失望?
法瓦尔还想说什么,莱昂只是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是犹如殉道者的凝滞,只留下了一句话。
“求仁得仁,若真是招致了什么祸事,大人也不必保我。”
大门打开又关上,法瓦尔笑容收敛,转头看向楼下。
那里人潮汹汹,谁若是得了他们的喜欢,便能一步登天;可谁若是坠了他们的期待,也会万劫不复。
这一点,托雷永远也不会知道。
“什么?!已经开庭了,你还派了皇室的代言人去坐镇?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大公风风火火地冲进托雷的书房,怒气冲冲地发问。
“我去哪告诉您,您可是天天在寝殿玩得不亦乐乎,谁敢进去?”托雷把玩着手上的木雕,眼睛也不抬一下。身后的弄臣俱是把头压得低低的,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忙不迭地离开这里。
等其他人都出去之后,大公酱紫的脸色才微微好转,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给已经登基的儿子一点面子:“我说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您说我怎么从长计议?”托雷抬起头,浅灰色的眼睛毫无感情,就好像眼前站着的是陌生人一般:“这件事情闹了这么久,牵扯这么大,艾姆霍兹把我架在火上烤,我难道能装不知道,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吗?您从来不体谅我,我也进退两难……” 大公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气势低了不少,他看着托雷消瘦憔悴的面容,也有些心虚理亏,只能痛惜地摇摇头:“你抓的那些人,有不少是我们家的家臣,你这样,是自断手臂啊!”
“那种吃里扒外,贪得无厌的手臂,我才不要!”托雷皱着眉头反驳道。
“胡闹!”大公愤怒地喝道,“你现在刚刚上位,根基不稳,有得是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不就是一些权一些钱,给就是了,若是实在心里气不过,大不了日后他们的利用价值没了,杀了便是。何至于像现在这样……”
“父亲!”托雷突然打断大公的话,脸上的愠怒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玩味:“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能?您现在不论和我吵多久,就算您吵赢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该判的判,该杀的杀,从您想做摄政王把权力交到我手里的那天起,就应该有被掌心的小鸟啄瞎眼睛的觉悟……”
大公愣在那里,托雷心中充满着扭曲的报复的快意,狞笑着凑到大公耳边:“我看您呀,脑子真的是被男人给……”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挨了重重一拳,整个人一下失了平衡,撞在一旁展示雕像上——雕刻着他登基大典那天的模样,一声轰响,他随着石膏像一起砸在地上,磕破的脑袋上向下滴着血。
“看来我真的错了……”大公握着拳头,上面也擦破了一层皮,冷淡又鄙夷地看着地上一脸震惊的托雷,“姐姐说得对,你可能真的不适合做王……”
大公捡起地上还算完整的雕像头部,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指划过雕像的面容,手感如同孩童时期的托雷的光滑圆润的脸。
“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托雷被戳到了痛点,咬牙切齿地说道,和大公如出一辙的浅灰色眼眸里全是仇恨与怨毒。
大公没有说话,只是高高地举起石膏头,用力向地上砸去,石块飞溅。
托雷慌乱地用手挡住脸,再睁眼时,大公已经走到了门口处,红衣服的伊格听到声音,正紧张地赶了过来。
“陛下……”伊格将托雷从狼藉之中拉起来。
托雷浑身发抖,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他闷不吭声地掸干净身上的脏污,快步向门外走去。
伊格紧紧跟在身后,突然,托雷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自己忠心的情报处长,眼眶通红,神情屈辱:燕姗亭
“我真的是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是。”伊格心领神会,单膝跪下去。“属下这就去办。”
面对比自己还小的皇帝时,这个在官员眼中可怕无比的男人总是展露着自己柔顺的一面。
当年他被家族牵连获罪,罚为奴隶,肩膀上被烙下紫荆花印,在造船厂中干着苦力。
又一次从海底取回损坏的零件,他猛地钻出水面,正要大吸一口氧气,突然看到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庞。
伊格吓了一跳,又潜回水中,只露出一双恐惧的眼睛。年仅十二岁的托雷已经贵气逼人,伊格既不敢冒犯他,又不敢贸然逃开。
“你就是因泰勒斯家的长子伊格吗?”托雷胆子很大,直接脱掉鞋袜坐在岸边,脚泡进水里。
十六岁的伊格点点头,狐疑地看着他,托雷笑了起来:“我是托雷王子,是女王的侄子,大公的儿子,未来大英的皇帝。”
他的话音刚落,放在水中的脚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整个人都被拖入水中。
托雷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水,吐出一串气泡,眼睛也睁不开,只能慌乱地揽住伊格的脖子。
伊格咬着牙,看着脸色痛苦的少年,心里有些不忍。其实他从见到托雷的第一眼就猜到这双浅灰色的眼睛多半来自他憎恶的皇室。之所以一直不动手,还是害怕搞错,没想到托雷却先一步坦白了身份。
伊格很怨恨自己的姓氏,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父母惨死,自己沦落为奴隶?他也怨恨女王,曾经利用他们家族巩固势力,等天下太平了,又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他们身上,一脚踹开。
他就是怀着这样的仇恨,一边唾骂自己是迁怒仇恨的懦夫,一边人鱼般灵活地向海深处游去,想要和托雷同归于尽。
可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他才下潜了没一会,就被侍从们抓了回来。 托雷跪在岸上,向外吐着海水,伊格被架在水中,他知道死到临头,一声求饶也没有,头被按进水里。
这不需要审判,所有人都看见了,只要溺死这个疯子就好了。
伊格落下一滴泪来,却因为在水中而消失无踪。他很快失去了意识,陷入沉沉的死亡般的睡眠……
伊格再次醒来时,还躺在船舱里,枕头边放着一包肉酱面。邻床的少年见他疑惑,凑过来,艳羡道:“这是工头赏你的,你厉害呀,还救了溺水的有钱少爷,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记我呀……”
……救了?自己分明是要杀他……
伊格看着手上的肉酱面陷入沉思,一直到它凉透了结成块,也没有改变一下姿势。
第二天,伊格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又看见托雷坐在岸边。
他悄悄游过去,轻轻拉了一下托雷的脚,托雷惊呼一声,就看见探出半张脸阴沉的伊格:“你真的不怕死……”
“我不介意被你再救一回。”托雷有恃无恐地笑着,伊格畏惧地看了眼空荡的周围生怕有窜出一群大汉把他痛揍一顿。
“烦人。”伊格翻了个白眼,游回海里工作,只当是托雷不存在。
托雷也不恼火,笑吟吟地看着。
伊格忙完一天的活计,游回岸边的时候,发现托雷已经走了,他之前坐的地方放了一小包吃的。
之后托雷几乎天天都来,也每次都会留给他些东西,让他一跃成为奴隶中最受欢迎的。直到有一天大雨,伊格等了好久也没看见熟悉的身影,那天他工作的时候犯了不少错。烟衫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