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39节
闻时砚瞧着他的背影,正要去清帛坊,却闻背后声音响起:“冠冕堂皇。”
他眉目一挑,回头对上了寒哥儿淡然的视线。
“你别以为说的天花乱坠的我阿姐就能原谅你。”寒哥儿冷声道,按理说,他这般对比自己品级高的官员说话,算是大不敬了。
闻时砚却没生气,或者说他并不在意,“我并不希望她原谅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再如何也无法抹去,我只希望她能向前看,看到我的好,重新接纳我。”
尹书寒哼了一声,态度罕见的没以前那么排斥了。
绣屏已经快要绣好了,姝晚正在收尾。
周遭的绣娘们窃窃私语:“你瞧,真好看啊。”
“是啊是啊,这副绣屏定能在寿宴上大放异彩,我们清帛坊要名扬天下了。”小环兴高采烈道。
闻时砚凑过去瞧,绣屏上十三位寿仙,或脚踏祥云,或手捧灵芝,或两两对弈,辅以青松翠柏,浮岚暖翠,青山远黛,近水含烟。
确实是一副极为精美的绣屏,闻时砚侧过头去认真同姝晚说:“真的很厉害。”
姝晚自觉总是能从他的眼神中瞧出他心中所想,正如现在,他的眸色中俱是欣赏与赞叹。
姝晚别过脸去,扬起下巴:“付钱吧。”
闻时砚短促而低低的笑了声,笑意染上了清朗的眉眼,犹似绣屏中的青山远黛,叫一旁的平静的姝晚看晃了眼,姝晚从未见过他笑的这般明朗,一时怔在原地。
待其他绣娘瞧得呆在原地时他已然收敛了神色,昙花一现的笑意叫姝晚心如擂鼓。
闻时砚掏出了两个钱袋,把余款给姝晚:“合作愉快,天下第一绣娘。”他罕见的语带揶揄,姝晚闹了个不好意思。
夜幕低垂,姝晚与寒哥儿搬着绣屏回了家,闻时砚说要在这里先放着,若是带回国公府,太过惹人注目,恐生事端,姝晚便把东西放在自己房中,亲自照看着。
只是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岔子。
深夜传来打更声,屋内传来清浅呼吸声,姝晚躺在被中,水纹纱帐垂在地上,遮掩住那道无所察觉的人影。
夜风四起,吹着小火苗逐渐增长,摇曳的艳色充斥在房子周围,入目已然是一片猩红火海,浓烟冲天,很快便叫人警觉起来。
第46章
姝晚白日累极了, 夜晚便睡得格外沉,是以直至浓烟四起时才被熏醒,她睁眼时周身炙热不已, 浑身都是汗, 口鼻熏的话都说不出来,待她发觉不对劲时,门口已然烧成了一片火海。
她费力的磕着,慌忙想呼唤:“救命啊。”寒哥儿的院子在隔壁, 她大声的叫着:“寒哥儿,寒哥儿。”,幸而寒哥儿听到了,他瞧见隔壁浓烟滚滚,一片殷红时便暗道遭了。
披着衣服赶来时,目呲欲裂,“阿姐。”
姝晚捂着口鼻道:“我出不去了, 快去叫人灭火。”
寒哥儿竭力保持冷静, 赶紧跑去隔壁敲醒了邻居, 叫对方去唤军巡铺,而他回到院子里, 提着水去灭火,幸而芸姐儿住在偏房, 偏房因离着主房过近, 芸姐儿也被热醒了。
寒哥儿没空管她,芸姐儿好似被吓懵了, 随后便跑着出门去了, 寒哥儿大吼:“去做什么?”
芸姐儿一句话也未说,寒哥儿没办法, 只得继续灭火,姝晚呛得坐在地上,她眼尖的瞧着花几旁边的绣屏已然烧起了一点,她当即扑过去,把绣屏抢了出来,用袖子扑灭了上面的火苗。
幸而绣屏没有多大损伤,一角只是有些泛黑,只是姝晚的袖子却破破烂烂的,掌心被火潦到了,火烧火燎的痛意后知后觉的蔓延上来,掌心起了些燎泡,她虚虚的抖着,心生绝望。
芸姐儿中途与军巡铺的撞到了,“官叔叔。”,她急急的喊。
为首的秦贤叫下属去救火,他蹲下问:“怎么了?”
芸姐儿:“能不能帮我去找个很厉害的人,他姓闻,是世子爷。”因着跑太急了,额角的汗水濡湿了她的发,脸上被火熏着黑漆漆的。
秦贤大惊:“小姑娘你去寻世子爷做什么,我可没办法进国公府。”
芸姐儿冷静又聪明:“你只管去寻,他肯定会来,你就是姝晚有难,速来,我有很多银子,事成之后我会给你银钱的。”
秦弦犹豫一番,还是去了,说不准这姑娘真与世子爷有什么关系,若他帮了这忙,岂不是世子爷便能记他个好,仕途什么的也有了着落。
他不敢耽误,拉了匹快马便向国公府而去,大门应当是进不去的,他便去了侧门狠狠的敲了几声,很快有人开门。
守夜的是个小厮,睁着困乏的双眼不耐烦:“谁啊,大半夜的。”
秦贤一拱手:“在下是军巡铺的,有事要寻世子爷。”
小厮莫名其妙:“有病吧,灭火的寻世子爷做甚,找错地方了吧。”说完就要关门。
秦贤闻言一急,上前把胳膊伸进去:“我受人之托,烦小哥通报一声,就说姝晚有难,速来。”
小厮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恐怕真是世子爷的故人有难,自己来不了,特意托人来寻,他迟疑的放开了门:“成吧,我去通传一声。”
秦贤是个上道儿的,掏出身上的一点碎银塞到手里:“烦请快些,人命关天。”小厮果断转身,不敢耽误般匆匆往墨砚堂而去。
秦贤双掌合十,天爷啊,这旬就这点儿银子了,全搭进去了。
闻时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怎的今夜有些心绪难安,过了许久,他神志迷糊了,却听闻外面传来禀报,是葛忠的声音:“爷,出事儿了,尹姑娘身陷火海,托人来寻您了。”
闻时砚嚯然起身,套入鞋子,抓上披风就走,头发都未束。
“怎么会着火,人怎么样了?”闻时砚大步流星,面色冷硬,周身气势骇然。
葛忠随在他身侧:“具体情况还不知,只知道一位军巡铺的小哥来瞧国公府的门,托小厮进来唤您,说,姝晚有难,速来。”
闻时砚瞳孔一缩,大声吼:“赶紧备马。”
葛忠冷静道:“已经备好了。”
闻时砚匆匆去了马厩,一跃而上,从侧门往外冲了出去,蹲在墙角的秦贤一愣,不敢相信世子爷真的去了,葛忠随后出来把他抓起来:“走。”
军训铺的人来了,抓紧时间灭火,虽然火势渐小,但屋内断垣残壁,人已经不知生死,尹书寒心拔凉拔凉的,腿软的站都站不稳。
闻时砚一路疾驰,披风烈烈飞扬,他眼尖的看到了巷子口蹲着的芸姐儿,腰一弯,有力的臂弯伸下去,把她给捞上了马。
几息间,闻时砚看到了尹府冲天地浓烟,把芸姐儿抱下来后便冲进去了。
进去后便看到尹书寒面色惨白,而军巡铺的在搬开竭力搬开断垣残壁。
“人呢?”他冲过去质问尹书寒。
尹书寒看到救星似的:“阿姐……阿姐在里面,快去救人。”说完跑过去随人一道儿挖废木。
闻时砚从旁边倒了桶水在身上,二话不说仗着身手好,从滚烫的木头上翻了过去,进入到屋子最里面,屋里还有零星火意,他唤道:“姝晚?姝晚。”
蓦然间他在一处房梁落下来后搭成的三角处发现了一处粉色衣角,闻时砚过去后把房梁搬开,果然发觉了里面的姝晚,她昏睡着,已经不醒人意了,怀中却死死的抱着绣屏。
闻时砚心间一冷,手摸上了脉搏,发现还在微弱的跳动着,瞬间松了口气,屋内非常热,闻时砚额上热汗淋漓,手上和后背却是冷的。
蓦地,房梁上传来一阵断裂声,闻时砚不待反应便把人护在了身下,一大块带着火星木头砸在了他的后背上,叫他喉头腥甜,气血翻涌。
这时军巡铺的人扒拉开废墟进来了,赶紧上前吆喝着把木头搬开,闻时砚挣扎起身,后背一片伤口,他把绣屏丢给寒哥儿便把姝晚横抱起来往外走,眉头紧皱对葛忠道:“拿着我的名帖,去陈府叫陈太医。”
葛忠妥帖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闻时砚把人放在了偏院儿,寒哥儿凑了上来:“阿姐怎么样了,她…可没事?”他颤颤问。
闻时砚给了他个安心的眼神:“人还在。”
寒哥儿霎时泪落了下来,芸姐儿也抽抽噎噎的哭,闻时砚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快太医便提着箱子上门了,他急急给人把脉,又捻起姝晚的眼皮瞧了瞧眼珠。
“性命没大碍,只是吸入了过多浓烟,暂时还醒不过来。”说着太医吩咐人熬药的熬药,处理外伤的处理外伤。
芸姐儿视线落在了闻时砚的背上和手上,起了一堆燎泡,衣服也被烧烂了,她抽抽噎噎的拉了拉他的手腕:“你受伤了。”
闻时砚垂下头看了眼,扯了扯嘴角,“无事,我待会儿就去包扎。”随后他出了门,葛忠在外候着。
“查清楚,今晚是何人纵火,我要亲自审问。”他淡漠的语气仿佛含有千钧万势的威压,葛忠心头一凛。
“给我通风报信的是何人?”
葛忠回:“是军巡铺的一个官兵,现下正在处理火场。”
“重重有赏。”
葛忠抱拳:“是。”
国公府
“什么?闻时砚又把人救了?离得这般远,怎么可能。”郡主不可置信的问,她专门挑了一个闻时砚不住衙署的时候,夜半三更的,没有人会注意那种地方,待人察觉后,说不定只剩下尸骨了。
郡主气的险些晕倒,崔妈妈赶忙上前把人扶稳了。
“那绣屏呢?”郡主缓下心神问?
崔妈妈斟酌道:“应当是烧掉了。”
郡主闭上了眼睛,烧掉了就好,她就是要看着徐氏和她儿子出丑,这样便彻底在府内翻不了身,最好被安郎休做下堂妇。
安郎,安郎。
郡主蓦然睁开了眼睛:“安郎去了何处?
崔妈妈:“国公爷去了秦姨娘那儿。”
郡主不耐的吧茶盏摔下了地,淡淡道:“去请爷,就说,我身子不适,头晕的紧。”装病这样的,郡主已然熟能生巧了,年轻时她便时时这样。
那时徐氏与她均是新妇,国公爷每月有二十天在后院儿,八日紫鸣苑,八日暮影居,还有四日就在秦蓁那个贱人那儿。
而后她便回回在国公爷去紫鸣苑时装病卖乖,把国公爷喊了过来,徐氏比她先生了嫡子和长女她本就不悦至极,偏生郎中又说她是个好生养的。
而自己,费劲力气也只有一个,此后她更是缠着国公爷去不了紫鸣苑,连秦蓁都有两个女儿,她只有一个。
……
姝晚醒时,眼皮仿佛被黏上了般,喉头肿胀,发痒,她刚醒便趴在床边咳的不行,好像要把肺中的浓烟全刻出来似的。
一只大掌拍在了她的后背,轻轻的抚着,随后给她递来一杯热水,喂姝晚喝下。
温热的水流抚平了她的不适,姝晚缓了缓想张嘴说话,却发觉喉咙里好似堵塞了什么东西般,叫她无法发声。
“别急,你的嗓子受损,太医说你暂时还不能说话,待过些时日便会慢慢恢复。”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姝晚怔怔抬起头,闻时砚憔悴的神色落入她的眼中:“你睡了好几日,寒哥儿和芸姐儿急疯了,刚刚才把他们打发的睡着。”
“幸而芸姐儿聪明,去寻了我,对不起,让你受苦了。”絮絮叨叨的温和之音不停的响起。
姝晚察觉到他的手受伤了,包着厚厚的白布,她轻轻的触了触,闻时砚笑了笑:“无事,不小心烫着的,你比我严重多了。”
姝晚做出了一个口型,闻时砚瞧明白了,是谢谢。
他抚了抚姝晚的长发:“和我沾惹上关系,你总是受伤,我总说要好好保护你,其实我才是那个给你带来伤害最多的人,也许我不该来纠缠你,放任你与柳世安成婚才是对的。”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