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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贫从万界车站开始 第39节

  “我是火星庙站的管理员小秦”,秦小渝举了下手里的袋子,“周小丫家是这里么?”
  “是,是”,周母闻言冲了出来,流着眼泪抓住了她的手臂,“小丫呢?小丫去哪了?”
  秦小渝被请进了周家,简单说明了情况,“我和小丫是朋友,她昨天去找我了,说是你们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可她知道那不是娃娃亲...”
  周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啥不是娃娃亲?一个小妮儿咋那么多事儿?小丫呢?让她滚回来!”
  “她走了”,秦小渝平静地站了起来,盯着恼怒的周父看了一会儿,直看得他别过了头。
  她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了周母,柔声道,“小丫走得急,没能给你们说一声,让你们担心了。这是她让我给你买的一些东西,说是让你好好照顾自己。”
  在周母控制不住的哭声中,秦小渝又看向了一直沉默的青年,“你就是小丫的哥哥吧?她说,她说她这就去县城里打工挣钱,肯定会让你有钱娶媳妇的,让你等一等她。”
  秦小渝撒谎了,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周小丫说的,可她也不后悔用这几句话让周家所有人都哭得好似是天崩下来了。
  周父周母未必不疼爱小丫,她的哥哥弟弟也很喜欢她,只是在儿子的终身大事上,在一家人的幸福前,她身为女儿,理所当然地被摆上了“祭品”的位置,理所当然地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只是在周家人眼中这不是牺牲,这是兄妹之间的互帮互助,这是血亲之间的守望相助。甚至他们会觉得,凭借女儿的长相肯定能抓住顾彦的心,这下子就是去享福的!
  卖了你还说是为你好,好似你占了天大的便宜,多么讽刺!
  周小丫离开几天后,秦小渝在火车站见到了她哥,这位青年多少有些窘迫,专门找来秦小渝这边跟她说,“你能不能找找小丫,让她回来吧,我出去打工!”
  秦小渝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能摇了摇头,“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就在这趟火车将小丫的哥哥送往县城之后,秦小渝接到了来自周小丫的电话,小丫头的声音带着一点不安.一丝迷茫,更多则是到了新环境后的兴奋。
  秦小渝跟她聊了很多,又将自己去了她家的事跟她讲了。
  周小丫很是不好意思,“我那时候太兴奋太紧张了,忘记给家里留个字条了。”
  或者说,那个时候周小丫根本就没想起来,她是跟着小珍老师学过好多字的。
  等听到她哥去县城找她的时候,周小丫笑得还挺开心的,可却叹了口气,“晚啦,我已经跟贺老板签过协议了,这几年都回不去了!”
  这话倒是把秦小渝吓了一跳,等她了解到贺姐跟小丫的合同内容,倒是真的放下心来,贺姐这合同搁法律上往往会被判无效,可用来应对周家父母却是再好用不过了。
  解决了小丫头的事儿,秦小渝又拎上了工具箱,去小树林里给孩子们做大玩具去了。
  这一次紧紧跟在她身边的是云堂,来帮忙的小娃们也少了不少,可秦小渝却还挺高兴的。
  这次的布置她准备了很久,主要是用工具间来加工要用到的绳索,然后将它们编织成一张张网,到了树林中只要找几颗合适的树,将这些网在树中间撑开就好了。
  这次她做的并不是复杂的玩具,而是能让小娃娃们在上面爬上爬下.钻来钻去的“网迷宫”,大大小小的网按照她预想的那般横竖相交,形成无数分支通道,却也有很多迷惑性的断头路,不真正进去闯一闯,是找不到真正的路的。
  这次玩具组装得很快,而为了测试网迷宫的承重,她破天荒地抱上去了五个小娃,看着他们像是刚学会爬的婴儿一样,尖叫着在网上面爬来爬去。
  很快这几个小娃就摸索出了新的玩法,那就是看准时机,将人堵在死胡同里,云堂憨憨地到处疯爬,很快成了第一个受害者。
  他进了个较大的死胡同,正在里面半蹲着蹦迪,被他的尖叫声烦到的另外两个小娃一起堵在了门口,让他出不来了。
  云堂一开始还不在意,可在试着强硬突破了几次未果后,只能眼泪汪汪地看向秦小渝,企图以卖萌换取救援。
  秦小渝走过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然后就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离开了。
  她在小孩子的玩闹上一向看得很开,除了争吵和打架,一般不介入其中,孩子太多,什么都管她也有心无力,而过多地介入会让一些孩子感受到她的偏心,这对娃子们的成长是没有好处的。
  搞定了给孩子们做的玩具,秦小渝还去修缮了地下球场的球门,现在的小足球场不但是小伙儿们在用,大爷大妈们偶尔也会组个队过来踢两脚,活动活动身体。
  做完这一切,她又拎着工具箱走进了庄子里。
  天气预报说第一场雪就要来了,在这之前,她得把庄里人的屋顶.窗户都检查一遍,省得让大雪给老乡们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这倒不是秦小渝危言耸听,火星庙的海拔较高,雪也比较大,往年就发生过压塌牛棚鸡舍的事儿。
  她卷着袖子正在给三大爷补房顶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宋大姐的电话。
  “小秦啊,这两天有点忙,看到你的信息就晚了些”,宋大姐那边有些嘈杂,声音带着电流,不知道是不是又出去了,“我已经把你发的视频和照片都发给了省博那边,他们说初步看的确很像是楚长城,过一阵会去现场看看的。”
  秦小渝没想到还真是,不由得惊讶地啊了一声。
  “不过啊”,宋大姐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也别太在意了,楚长城在河南各地发现的都有,现在还在申请省文物呢,也吸引不来多少游客!”
  秦小渝又跟她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感觉这句话有些奇怪,仔细一琢磨感觉宋大姐可能是怕她急功近利,用疑似是楚长城的土墙来发展火星庙的“旅游业”吧。
  这种情况还不少见,不少地方逮住一个历史点就开始了营销,p图做得是不错,可等游客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买家秀,名声一落千丈。
  秦小渝倒是没有拿楚长城营销的意思,她觉得就让人千里迢迢来看一段土墙,多少有点太不道义了,而对楚长城现在还在申请省文物这件事,她也没有很意外。
  豫省的文物实在是太多了!
  十三朝古都洛京.八朝古都汴梁.七朝古都殷墟,就连火星庙所属的宛城也曾是兵家必争之地。
  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豫省格外厚重的历史,也让文物保护变得“内卷”起来,楚长城在别处可能是大爷,可在甲骨文.夏商青铜器面前,的确有些抖搂不起来。
  不管如何,秦小渝都感觉她为文保事业做出了一份贡献,兴高采烈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而宋大姐这通电话还告诉秦小渝,之前帮她联系的省农科院的专家很快就下去了,不过和之前所说的不太一样,来火星庙的会是个年轻的科员,姓吴。
  而秦小渝没想到的是宋大姐的电话下午打来的,吴研究员当晚就到了。
  “你好,我是省农科院的研究员吴易。”
  秦小渝有些发愣,眨了眨眼才握上了面前这位吴研究员伸出的手,使劲晃了晃,“你,你好,我是火星庙的管理员秦小渝。”
  倒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只是这位吴易看上去也太不像是个研究员了吧?
  他长得很帅,眉目如星俊朗得很,装扮也是标准的都市潮男打扮,耳朵上还挂着好几串耳坠,除了背上背着的超大帆布包,怎么看都和“农科”联系不起来。
  吴易对秦小渝的反应却很平常,应该是见惯了她这样惊讶的人,他左右看了看问道,“我住哪?”
  秦小渝眨了眨眼,多少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宋大姐跟我说的是你近期会来,也没说你今天会到啊?”
  吴易指了指她的手机,“你看看,我今天给你发了很多信息,可你都没回。”
  “啊...”,秦小渝手忙脚乱,发现人家的确是给自己发了不少短信,甚至还申请了微信好友,只不过她下午太忙了没有看到。
  “你,你怎么不打电话呢”,秦小渝挠了挠头,朝着站外看了几眼,现在老乡们肯定都休息了,再带着去打扰怕是不太好。
  吴易也看出了她的窘迫,将身上的大背包往地上一放,原地跳了几下,放松了一下筋骨“有没有能凑合一下的地方?你们宿舍有位子么?”
  秦小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好在她急中生智,想到了姬昂那边,“有,那边不远有个警察局,你去那边将就一下怎么样?我这儿有睡袋!”
  吴易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大包里面拿出了个小背包,“这些东西就放你这儿吧,我明日再来。”
  秦小渝打着手电筒,带着吴易往小山头那边赶,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她身旁的吴易却已经开启了工作模式,“我这次来是因着省农科也有扶贫项目,我也申请了其中一个课题,是听了赵科他们的推荐才来的。我会先在这里进行几项测试,若是土壤气温情况与我的课题相符合,那就最好不过了!”
  秦小渝点了点头,听出来了吴易的言外之意,若是火星庙的情况和他的研究范围.研究项目不那么符合,那他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实话,你能来我们已经够惊喜了”,秦小渝想了想说道,“有了基础的测量情况,再找合适的经济作物,肯定也会更有方向。”
  吴易似乎是对秦小渝的识相很满意,“那我明日就开始工作了。”
  等第二天见到吴易的时候,秦小渝又愣了一会儿,甚至开始怀疑昨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吴易又换了一身装扮,这次他穿着很正经的风衣,还戴了金丝眼镜,看上去比昨日稳重得多,一看就是教授级别的。
  等秦小渝将他介绍给村长的时候,他还拿出了一盒名片出来,这一举动顿时震到云村长,连对吴易的称呼都改成了吴老师。
  秦小渝不由得感慨,这人还真是有“生活智慧”,可他这样的人设也没维持多久,等当天下午她去给老人们修屋顶的时候,就见吴易穿着件灰扑扑的长袖和牛仔裤蹲在地头上,正在和老乡们聊天。
  她还担心这人能不能听懂老乡们的话,谁知道晚上问他的时候,他却摆摆手,“我大学时候就跟着老师下乡了,别说这儿的话了,林州的话我都能听懂!”
  林州地处三省交界处,语言独树一帜,号称方言中的方言,没有点实力根本听不懂。
  秦小渝跟他聊了不少,这才发现他虽然穿着跳脱,性子有些急,可在专业的事情上还是很靠得住的。
  “来火星庙之前,我去了趟县城,专门借了县志来看,只不过对火星庙的记录却不多”,吴易从背包里面翻出一本笔记,“原本这边的县志就记得潦草,对火星庙这片山的记载百年间只有十四条,一次是洪水,一次是山火,剩下都是周边的共同灾难,着墨实在是少得很。”
  “为什么要去翻县志呢?”秦小渝不太理解,她以为农业测量重点是土壤。
  “土壤情况当然很重要,可种植经济作物主要还是看气候的”,吴易笑笑,“不是有那句话么?农民靠天吃饭,就算是再肥沃的土地,一碰上天灾,收成也就少得可怜。咱们做的是扶贫工作,总不能啥都没干呢,先让老乡们掏空家底建个大棚吧?”
  秦小渝受教,连连点头。
  “县志上记载的都是本县发生的大事,一般都会将这些天气灾害记录下来,有时候还会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吴易翻了翻书中的笔记本,指着其中一条给她看,“这里连县长娶了五房老婆的事都记了下来。”
  秦小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笔记本拿过来看了看,那一条记得是解放前的事,而被吴易摘抄下来的原因则是县长第五房太太在出嫁的路上偶遇罕见的龙卷风,连喜轿子带人全都被风卷走了!
  “这,这是真的么?”秦小渝简直不敢相信,捂住嘴呵呵笑。
  “这当然是有一定的可能性”,吴易却仍是那副做研究的严谨模样,还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镜框,“当然,我个人倾向于是县长的五房太太逃婚了,实在撂不开面子,才推到了龙卷风的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小渝笑得前仰后合,“这,这龙卷风也太无辜了吧!”
  吴易跟她说县志的事却不是无的放矢,“县志的记载不多,就只能靠跟老乡们多聊一聊来搜集这边历年灾害情况了,这点我一个人做实在是太吃力了,能不能拜托你帮帮忙?”
  “行啊”,秦小渝答应得很爽快。
  可等真的开始跟老乡们聊天,她却傻了眼,基本没人能说得出具体的年份,大部分都是“我小时候”.“二儿出生那年”.“小妮儿还在吃奶的时候”……
  混乱的时间计算方式让资料搜集变得很难,而对同一场大雨或者山洪的记忆,每个人也都是不一样的,甚至在时间上也是错乱的,这就让秦小渝更加傻眼,比如明明是同一场山洪,有人记得是他八岁的时候,有人记得是她十六岁的时候,而按照这两人的年龄算出来的年份能差六七年。
  秦小渝每日都在年份之间打转,焦头烂额,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后还是云阿婆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去找云村长要这几年村子里的账。
  “咱们火星庙,都是靠着相互扶持才走下来咧,你去账上查查,若是有哪家接受了村里头老乡们凑得钱,那多半就是家里头遭殃了,不是天灾就是人祸,若是村子里头受灾的人多,可能还会有凑钱凑力气一起重建的记录,你去翻翻看就知道了!”
  这倒是个另辟蹊径的好办法,虽说不能确定当年发生了什么灾害,却能把现在已有信息中无用的那一部分剔除出来。
  可当她去问村长借账本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云村长警惕地瞪了她好久,“这可是火星庙最重要的东西,都是上一任村长传下来嘞,就算恁是俺亲闺女,也不可能看得到。”
  这里头记得是村里面人的糊涂账,比如这家受了灾借了大伙的钱,还着还着债主都不在了,有些就成了烂账,再加上好多家之前关系好,可能借了钱不急着要,现在这辈儿关系又不好了,又没有凭证便都沤在了心里。
  “妮儿,不是不给你看”,云村长这会儿倒像是村里的守护神,“这口子一开,别人也要来看咋办?好多账一翻出来,这邻里之间的关系就要崩,要乱了啊!”
  “再说了,那上面都不是字儿,全是老村长们自个儿的特殊符号,你根本看不懂!”
  秦小渝是真的没想到,这小小一本账,承担的不只有人情冷暖,还有着火星庙的和平。
  可数据搜集也没有啥别的突破口,她只能将目前搜集到的东西整理出来,交给了村长,让他帮忙把把关。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秦小渝不好去催云村长,只能找到芬姨问了问情况,而芬姨的回复则是让她哭笑不得:原来上两任老村长的笔迹实在是太潦草,连云村长都看得晕头转向,不能确定!
  秦小渝期间还帮着吴易做了不少地头的工作,比如收集火星庙各处的表层土壤,做好标记带回去,而吴易则是用器具搜集了不少火星庙各处的里层.甚至是深层土壤,来做分析。
  酸碱度的分析在收集的过程中就完成了,剩下的土壤肥力.年份经历等综合分析,则是要等他回到省城才能进行系统的测试和分析,于是在吴易到访火星庙的第二个星期,他就带着一堆土回去了。
  他还带走了火星庙产出的一些农产品,说着从这些产品中也可以反推出火星庙的土壤情况。
  秦小渝对这些不太了解,却觉得吴易的态度很是严谨,内心很期待他的再次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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