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军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数不清的情感撞击着洛伦佐的心灵,破碎的记忆就像倾盆大雨般浇在他的身上。
在这一瞬间洛伦佐便再次了解到了权能·加百列的劣处,它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也有着极端致命的缺点,【间隙】入侵中,他粉碎的不止是一个人的意志,还有刻印了他这一生的记忆与情感。
这些事物如同洪流一般冲洗着洛伦佐的意志,他就像立于这洪水之中的顽石,饱受冲击但还没有被击倒。
“建立正教。”
“唱诗班的成立……你们会是最初的信徒。”
“歌颂这美好,祈祷神的恩赐。”
“秘血……”
数不清的话语声响起,就像有人在洛伦佐耳边低语着,伴随着嘈杂的杂音,眼前的画面支离破碎,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男人亲身经历的情景,如今全部呈现在洛伦佐的眼前。
似乎只是过去了一秒钟而已,但又好像过了十数年,男人的一生都简略地被洛伦佐阅过,一种难言的情绪缓缓升起。
压力一点点地增加,直到洛伦佐的心境也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他感受到了。
洛伦佐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寒冷,并不是生理上的知觉,而是内心意志所感到的威胁。
“去杀了艾琳·艾德勒,她知道的太多了……”
“伊瓦尔。”
“维京诸国的北方,在那世界的尽头……”
虚无的世界之中,洛伦佐的在一点点地变化,熟悉的脸庞开始扭曲,变成了男人的模样,随着接受到的信息越来越多,洛伦佐也在逐渐地被扭曲成截然不同的模样。
就在要成功的那一刻,他猛然间意识到了权能·加百列的威胁。
“我是……洛伦佐·霍尔莫斯。”
男人目光呆滞地轻语着,下一刻声音变成了怒吼,呆滞的目光下燃起了熊熊烈焰,无名的力量更改着躯体,将扭曲的形骸再度矫正了回去。
洛伦佐重拾了自我,深呼吸着。
他意识到了这份力量的代价,为之感到心悸。
在洛伦佐入侵男人的【间隙】时,男人同样也在入侵着洛伦佐,这是一个相互的过程,在男人记忆与情感的冲洗下,懦弱的意志很容易在其中迷失,哪怕洛伦佐是主导方。
这就像在圣临之夜时,洛伦佐入侵047一样,047那破碎的意志影响了洛伦佐很长的时间,虽然他已经记起了这一切,他有能力完全摧毁男人的意志,但总会有些难以磨灭的残渣停留在洛伦佐的意志之中。
“入侵的越多,离迷失越近吗……”
洛伦佐喃喃自语着,他开始理解为什么这份权能被刻意地封存了起来。
这是份强大的力量,但绝对不能被滥用。
滥用的下场便是那意志的残渣越堆越多,当它能影响自己时……洛伦佐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不过洛伦佐也没有太大的担忧,从他拥有这份力量起,算上这次,他总共也就摧毁他人意志三回而已。
047,霍纳,还有现在着手处理的这个男人。
“所以先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
洛伦佐“看”向了那些记忆的碎片。
以洛伦佐目前对于【间隙】的了解,它是一种每个人都拥有的意识空间,存储着人类的灵魂。
【间隙】所呈现的场景也因人而不同,洛伦佐推测这取决于个人自身情感最为激烈的所在。
洛伦佐的便是那一望无际的冰原,冰原脚下的深海里埋葬着他逃离七丘之所的船只,残骸里安眠着一位又一位的猎魔人。
如果洛伦佐能知晓希格的【间隙】,那么他会意识到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希格的【间隙】便是他的故乡。
这些情感最为热烈的所在。
人类自己本身是无法主动窥视到自己的【间隙】,它通常需要一些手段来辅助,就比如风茄草、妖魔的影响……这些都可以理解为一种深入的途径,前往黑暗的更深处。
权能·加百列能令洛伦佐轻而易举入侵他人的【间隙】,在那【间隙】之中摧毁他人的意志……又或者说被称作灵魂的东西,从而杀死他人、占据他的躯体。
现在洛伦佐便已经摧毁了男人的意志,随着意志的死去,【间隙】也开始崩塌,化为了虚无的黑暗,黑暗里有破碎的光点亮起,那就是他的情感与记忆,就像燃烧后的余烬,散发着最后的微光。
他不太确定自己在现实中所熟悉的法则在这里是否通用,但就像本能一样,他做到了,去“窥视”那些记忆。
洛伦佐默念着自己的名字,提醒着自己是究竟是谁,接着触摸起了这些回忆。
……
“这便是秘血。”
疫医站在所有人前,拿起一支针剂,其中蕴含着红宝石般的液体,精英剔透。
这里似乎是一间教堂,只不过此刻这里倒没有什么神圣可言,反正充满一种邪异与压抑感。
洛伦佐能从其中体会到男人的情感,他很害怕,也很欣喜。
男人似乎是一名士兵,还有很多士兵和他一起站在教堂之中,最前方的神像被帷幕盖住,其下便是正在演示的疫医。
“当然,准确来讲,这是支劣化的秘血,但比起之前的作品,它已经算是趋于稳定,大大降低了各位会被异化成妖魔的风险,不过别高兴的太早,风险只是变小了,它还存在。”
疫医还在继续讲解着这支崭新出厂的药剂,同时一名志愿者也被送到了台前。
“该说前人对我的影响很大,还是说别的什么呢?一直以来,我都想试着复刻出猎魔教团的秘血,创造出如同猎魔人般强大的战士,可后来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疫医看起来像是在讲解,但又好像在对什么人解释着什么一样。
“我突然明白了,猎魔人这样的尖兵是很强大,但并不适用于我们,我们需要的是一支强大的军队,这样的军队可以是由数十名猎魔人组成,但也可以是成百上千的名、廉价的、又比常人强大的士兵。”
疫医说着将秘血注入了志愿者的身体里,禁忌之力很快便在他的体内作用了起来,呼吸一瞬间急促了起来,他看起来很痛苦,皮肤变得鲜红发烫,血管凸起,弓起身子,就像野兽一般。
“说到底主宰战争的是国家,是成千上万被投放进战场的士兵,是火炮与战舰,而不是一个又一个的猎魔人,他们或许能扭转局部的战局,但整体上的呢?”
疫医的话语声逐渐疯狂了起来。
“我们没必要比猎魔人强大,我们只要比普通人强大就可以。”
一旁的志愿者缓了过来,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气质的不同,现在多了许多野兽般的狂怒。
“对,就是这样,成百上千的、远比常人强大的士兵,他们或许还不够稳定,但在失控之后,他们依旧会成了一件优秀的兵器继续杀戮,没有人能阻挡这支军队的前进。”
疫医这一次看向了教堂内的其余士兵。
“这一次,你们将成为荣光的第一人,成为神的先锋军。”
士兵们沉默,不清楚他们究竟是狂信徒,还是别的什么,大家都怀揣着些许的恐惧,但恐惧之下是一种疯狂与喜悦。
他们就要为神而献身了。
洛伦佐能感受到这种情绪,甚至说他觉得自己此刻就真的正站在这教堂之中,聆听着疫医的疯狂,为这为神而献身。
力量太容易令人迷失了。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需要经受一次神的考验。”
疫医说着让出了位置,这时洛伦佐才注意到最前排还坐着一个人,刚刚疫医的那一切话语都是在对这个人说。
那个人穿着赤红的教袍,这是枢机卿的象征。
弥格耳?
洛伦佐怀疑着,但他背对着洛伦佐,洛伦佐看不清他的样子。
那人走到了神像之下,然后拽下了帷幕。
洛伦佐感到到了。
他感到了男人此刻的惊恐与狂喜,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恐惧与愤怒。
帷幕之下的不是神像,而是一名天使,一名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天使。
躯体鲜活,就像睡着了一般紧闭着眼,不存在任何性征,手臂被拉开,贴合着背部生长而出的嶙峋羽翼,接着被长钉贯穿,钉死在十字架上。
所有人都被天使所吸引,伴随着注视,缤纷的幻觉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有人痛哭了起来说起了自己犯下了恶行,有人跪下一脸的虔诚,有人则缓缓地移动,走向了天使。
这是无比神圣的一幕,可透过记忆碎片看到这一切的洛伦佐却感到一阵恶寒。
这哪是什么天使,分明是这世间最为邪恶的存在。
缄默者。
这未知的存在是如此的可怕,哪怕是遗留下的躯壳也有如此的魔力,哪怕洛伦佐是透过记忆碎片,间接观测到了它,可洛伦佐仍被它影响到了。
眼前的画面开始缓缓扭曲,也是在这时声音响起。
“能在神的注视下存活的人,都是被筛选出的信徒,你们将加入这支神圣的军队,完成那未完的东征。”
是那一身红衣的家伙,他缓缓地转过头,注视着所有人。
那是一张面具,一张冰冷漆黑的面具,仿佛不可知的深渊一般,吞食了所有的光。
“我将是你们的统帅。”
他说。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教长。”
漆黑的面具之下,有燃烧的火光亮起,那是纯粹的炽白,宛如正午的烈阳。
回忆破碎了。
虚无的世界里,洛伦佐周身的碎片都渐渐地失去了光芒,在洛伦佐摧毁【间隙】,强行掠夺这一切时,它们就已经是余烬了,而现在最后的光芒也熄灭了,这虚无的世界内一旁黑暗。
洛伦佐睁开了眼睛,他再度回到了现实之中,身前是被他入侵的男人,这个家伙此刻就像尸体一样躺在血泊之中。
他的肉体还活着,但灵魂已经被彻底粉碎。
洛伦佐僵在了原地,身体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冷的不行,他缓缓地抬起手,手心里尽是冷汗。
他有了一个很糟糕的猜想,不,已经不是糟糕可以形容的了。
他还活着?
这不可能。
是啊,自己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可是……绝对不可能的,那种伤势绝对必死无疑,除非……
洛伦佐目光紧缩,月光顺着窗户落在了血泊之上,他能看到鲜血之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除非有奇迹降临。
自己的存活便是一次奇迹,那么他呢?
洛伦佐不敢继续想下去了,秘血的军队,尚未死去的强敌。
他的思维都完全僵持住了,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快步靠近的脚步声,有人从黑暗里冲了过来,月光映亮了他手中的刀与枪。
洛伦佐没有杀光敌人,还有一个家伙留守在后方,他誓要为自己的队友复仇,枪声响起。
来自黑暗的敌人倒了下来,摔倒在了洛伦佐的身前,溅起的鲜血洒在了他的脸上,血腥里带着些许的温热,慢慢地唤醒了他。
洛伦佐深呼吸,这巨大的信息量险些将他冲垮,还不等他拿起钉剑武装自己,一旁的尸堆里,有尸体动了起来。
洛伦佐警惕地抓起了钉剑,只见有黑影在其中缓缓地蠕动着,她用力地推开那些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手中还拿着手枪,看起来刚刚的枪击便是她做的。
月光也映亮了她的样子,右胸处有着一个枪口,此刻还在缓缓地流出鲜血,但女人的脸上反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她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洛伦佐·霍尔莫斯先生。”
女人的声音清亮,紧接着伸出了布满污血的手,浓重的血腥里回荡着一股冷冽的清香。
“艾琳·艾德勒。”
洛伦佐嗅出了那熟悉的味道。
艾琳脸上露出微笑,但还不等她继续说什么,视野陷入了黑暗,她一头摔倒在血泊之中,过度的失血令她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