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走私者
今天的旧敦灵又是沉闷的样子,淡淡的雾气从地下溢出,烟囱上升起灰黑的烟柱,一根又一根,撑起了天与地的距离,机器缓慢运转,推动着奇迹的造物,在这之间如巨鲸般的飞艇在期间游戈,如同异界的幻象一般。
对于洛伦佐这种在旧敦灵生活了很久的人而言,这一切确实已经习以为常,这里是蒸汽科技的最前沿,每天都有新事物诞生,但对于那些远方来客而言,这里的一切都是无比的新奇。
路灯上已经挂满了条幅,为这灰色的世界添染了几分五彩斑斓,街头能看到许多陌生的异乡人,他们激动的行走在旧敦灵的街头,望天看着那在云层里的黑影。
因为使团的来访,旅客也多了起来,他们大多是去参观工厂,这种成规模的机械流水线,在他们的国家可极为少见,这种情况下,居然成为了景点。
为了维护治安,骑警们也多了起来,道路显得几分拥挤与热闹,不过这些都与洛伦佐无关了,他的大衣下藏着乔伊带来的武器,他很忙,忙着去破案,去杀人。
净除机关忙于寻找《启示录》的下落,为此其余的骑士长都被调回旧敦灵,所以那些偷渡客只能依靠洛伦佐自己了。
就像那冥冥之中的联系一样,洛伦佐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个不起眼的案子会将他导向某个宏大的旋涡之中。
可以明显的看到与下城区接壤的地带多了许多警力,绕过那些骑警的视线,洛伦佐再次潜入了下城区,他需要找到鼠王,那个家伙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洛伦佐搜寻着劣鼠们的踪迹,按往常而言,这些流浪汉很常见的,他们四处流浪,有时候不仅仅局限于下城区这里,可不知为何洛伦佐在这里走了很久,居然一个流浪汉都没有看到,仿佛他们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一般。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警惕,压低了帽檐,将自己的面容完全隐藏在了阴影里,手插进兜里,就像以前一样,衣兜是破的,手可以直接伸进大衣下,握紧枪柄。
有什么事发生了……在下城区,这里的气氛不太对。
虽然下城区混乱肮脏,但从未像这样死气沉沉过,随着洛伦佐的深入,他看不到其他人,直到一只老鼠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老鼠这种东西可太常见了,但尾巴上绑着挂链的老鼠可不多,而且还是洛伦佐见过的警黄色挂链。
他四顾着四周,似乎是想找到那个暗中操控这一切的家伙,可他一无所获,而那只老鼠也快消失在了视线中。
洛伦佐想都没想便跟了上去,结合自己之前在鼠巢的追击来看,这警黄色是指示位置,那位神秘的鼠王想让自己去某处。
可能会是陷阱,也有可能是线索,洛伦佐不在乎这些了,他的衣服下尽是武器,此刻这个侦探全副武装。
老鼠最后把洛伦佐引向了一处扭曲的建筑,就如同下城区的其他房子一样,这是个妥妥的危房,大门敞开着,里面漆黑一片,洛伦佐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基本就是个空房,除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外,什么也没有。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是谁了……”
洛伦佐看着这空房,停顿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走到角落里,甩出折刀,用力的插向地面,尖锐的刀头轻而易举的贯穿了那被隐藏起了的木盖。
正如洛伦佐第一次前往鼠巢时的那样,鼠王似乎料到了洛伦佐的一切行动,提示给予的恰到好处。
用力的斩开了那被隐藏起来的木盖,漆黑的洞口出现在洛伦佐的眼前。
“不是吧……”
嗅着那股恶臭,洛伦佐很清楚这个洞口通向哪里,但为了这一切的真相他又不得不动身前往。
一跃而下,黑暗里传来稀碎的声音,那只老鼠在等着洛伦佐,看到洛伦佐下来,它再次动身了起来,指引洛伦佐在这复杂的地道中前进。
洛伦佐不知道前进了多久,当他失去那只老鼠的踪迹时,有亮光在地道的尽头显露。
可不等洛伦佐探出身去观察外界,汹涌的蒸汽从外界涌入,湿润的高温气体蒸得洛伦佐一阵窒息,好在这些气体似乎已经溢出很久了,温度下降了很多,不然那瞬息的高温能轻易的将人烫伤、蒸熟。
擦去脸上的水渍,洛伦佐沉重的呼吸着,再次朝着洞口前进,他似乎知道自己的位置了。
探出头,外界昏暗一片,只有头顶之上有着微弱的灯光,不过也因年久失修,光亮并不强烈,还时不时的闪灭着。
钢铁的造物平稳的呼吸着,仿佛陷入了熟睡之中,时不时有机械的转动声响起,如同它的梦呓般。
它睡的很安详,在黑暗里不知这样静默了多久,洛伦佐在昏暗中看到它再次吐息了起来,炽热的蒸汽从机械的缝隙里溢出,如同破坝的浪潮般汹涌而出,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洛伦佐直接躲回了洞中,还用力的跑了几步,尽可能的远离洞口,但那奔涌而来的气浪还是追上了的他,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紧接着炽热的蒸汽浪掠过他的身体,高温过后,便是冰冷。
一冷一热,洛伦佐不禁打了个喷嚏。
外界是熔炉之柱,准确说是熔炉之柱的某个排气部位,想必这里便是每天蒸汽溢出的地方,从这里释放,经过管道的引导,回归地面。
只是洛伦佐没想到它会这么庞大,如此致命。
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熔炉之柱的主体结构呈柱形,就像一根深插进地表之下的石柱一般,但它具体有多深谁也不清楚,这一点就连它的创造者也是如此,据说熔炉之柱的设计图纸有上千张,叠加在一起有二十多吨重。
当然,这还只是熔炉之柱最初时的规模,经过这么多年的技术更新,以及那些科研者的奇思妙想,越来越多的新功能被安置在其上,熔炉之柱便这样随着旧敦灵的扩展一起野蛮生长,直到如今这副模样。
洛伦佐站在洞口,昏暗对于他而言不是影响,能看到钢铁的壁垒一直蔓延至视线的尽头,锈迹斑斑的表面上有着数不清的排气孔,整个空气潮湿温热,还有着些许的积水。
看起来排气暂时结束了,洛伦佐警惕的跃下洞口,踩在了潮湿的土地上。
从他下来的位置还有着几具尸体,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的样子,肉体腐烂与衣物纠缠在了一起,一副令人作呕的样子,手臂艰难的向上抬举,这是死者生前最后的姿势了。
洛伦佐很容易便能猜到他们的身份与死因,他们应该是劣鼠,旧敦灵的冬日可极为难熬,他们试图在这里取暖,但却被炽热的蒸汽在瞬间窒息、蒸熟。
目光移向别处,洛伦佐很清楚鼠王指引自己到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他在黑暗里前进着,几分焦急的寻找着。
他不敢离洞口太远,虽然自己是猎魔人,什么危急的情景都遭遇过,可洛伦佐还没被蒸汽蒸过,他还是有点慌。
不知道下次排气是什么时候,洛伦佐担心自己距离洞口太远,但又没有庇护物。
走了一段剧烈后,机械的转动声响起,那炽热的气体准备释放了,而这时洛伦佐也看到了出路,另一边的墙壁上有着一道阶梯,一直延伸至上方那微弱的灯光处,是工人的维修通道。
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洛伦佐直接朝着那维修通道跑了过去,他有自信在蒸汽将自己吞没前抵达那里。
所谓的身手矫健大概就是这样,一跃而起,步伐在生锈的铁梯上来回踩踏,与其同时坻高温的气体开始释放,黑暗里传来呼啸的风声。
突然间洛伦佐一脚踏空,这铁梯日夜遭受着潮湿的侵蚀,早就脆弱不堪,在洛伦佐的蹬踏下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直接崩裂开。
洛伦佐直接挥起折刀,正如在鼠巢时的那样,斩入墙壁,借力再次前进,那门锁也早已锈死,但好在洛伦佐这体质十分适合暴力开锁,刀柄重击着门锁,令人牙酸的尖锐声中,洛伦佐打开了门,在那高温的气体袭来时将其用力的关上。
他置身于安全的空间之中,空气浑浊闷热,就像在蒸炉之中。
洛伦佐越发好奇接下来会有什么等着自己了,当然以后要是有时间,他也想好好探索一下这神秘的地下世界,谁也不清楚在这些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有着什么样的奇异之物。
通道十分幽长,里面有人来过的痕迹,洛伦佐便一直朝着更深处前进,过了不知多久才重新来到了外界,只不过这次与他想的不太一样。
那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通道的尽头是熔炉之柱的机械,但不知道是谁对这里进行了改造,能看到很多原本不属于这些机械的建筑在其上搭建,远远的看去,洛伦佐还能看到一些人影在其中走动。
哗啦啦的水声从其中传来,洛伦佐趴地了身影,他所处的位置较高,通往这里的铁梯看起来也早就损坏,那些人没有发现这里还有着这样一个隐蔽的路口。
洛伦佐躲到了管道之后,因这空间位于昏暗的地下,只有顶端几个探照灯在维系着照明,但也因它的局限性,无法点亮全局,洛伦佐躲在黑暗里没有被发现。
“这些人……在淘垃圾吗?”
洛伦佐凝神看去,这里似乎是熔炉之柱的某个进水口,因为锅炉需要水体,泰晤士河被分流引入熔炉之柱中,这应该是数个进水口之一,不过这群人在进水口的渠道上建立了一道拦网,来过滤水中的杂物。
不……不止是过滤杂物这样简单,他们很有目的性的从杂物中找到他们想要的,一个又一个被裹上防水布的箱子。
“走私?”
洛伦佐觉得有些惊奇,虽然走私这种事在下城区很常见,比如为了私运些小物件,有些人会把物体吞入腹中,或者把东西藏在水桶中,再将水桶固定在船底,可这么久了,洛伦佐还没见过这样的。
他们将物品直接丢进泰晤士河的某个固定河段,然后那些物品便会随着水流抵达这里。
虽说算不上天才,但这也算是思路清奇了。
所以鼠王把自己引导到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洛伦佐几分好奇的靠近,他潜藏在阴影里,一点点逼近这地下的码头,手已经握紧了折刀,目光冷峻。
“这便是所有的货物了吗?”
有人问道。
“是了,最后一箱了。”有人回答道。
那人将箱子撬开,虽然做了放水的措施,但内部还是进了些水,不过这倒影响不到什么,他低头看着那泡在水里的药剂,上面泛着令人迷离的颜色。
“现在查得越来越严了,致幻剂的渠道基本被堵死,现在只有我们有货了,这可是大发一笔的机会。”又有人说道。
“大财和我们没关系,但只要喝带点汤水也足够了。”
男人说道,手伸进了箱中,随便取了一支出来。
“这批货很完整,没有什么损坏的……不过上头有着损坏标准。”
他看向四周的伙计们,大家的脸上都泛起了坏笑,毕竟这样的运输方式,货物难免出现些损坏,这批货这么完整,但也需要人为“损坏”一下,这里只有他们,没人会发现的。
男人把致幻剂分发了下去,有人迫不及待,直接在这里注射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前往天国般的美好。
步伐摇摇晃晃,随后倒了下去,引得大家一阵嘲笑,可这些人还没有意识到黑暗里潜伏的危险。
洛伦佐躲在阴影之中缓慢的靠近,他冷着脸,突然明白了一切。
尽管距离那么远,尽管这里如此的黑暗,可当那人注射致幻剂时,洛伦佐还是清晰的察觉到了那令人不安的气息。
妖魔的气息。
摔倒在地的男人爬了起来,幻觉已经在他的脑海里起效了,他的目光混沌漂移,但突然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看向那片黑暗。
燃烧的炽白在黑暗里缓缓升起,可能是那梦幻般的幻觉在作祟,他揉了揉眼睛,果然那炽白消失了,他傻呵呵的笑着,尽情的放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