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过去与未来

  「周莉要继续彩排囉。」
  女声从门外传来，周莉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入神地盯着手机画面。
  「周莉？」
  经纪人albee从门外探头进来，看周莉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叹了一口气。
  「周莉！」他走近，轻拍周莉的肩膀。
  「嗯？」
  周莉回过神来，把手机关掉，放在桌子上，站起身。
  「要彩排囉？」
  他自顾自地走出门外，经纪人在后头跟了上来。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经纪人忍不住开口。
  「你啊，最近要谨慎点，你闹出来的风波现在还沸沸扬扬，你知道老闆多生气，打好多电话给我，你也知道老闆唸人多可怕，人家冯董事长是出面帮你说话了，不过你下次做事也要先跟我商量，还有老闆的电话你要接啊……」
  经纪人的嘮叨逐渐消失在耳边，周莉专注地想起刚才看的新闻，记者的声音就像魔咒一样回盪在耳边。
  「今早最新消息指出，圆山集团发言人以不适任为由撤换下目前的董事长，由冯远的堂哥冯允中接任…」
  记者的嗓音逐渐跟话筒里传来的男声融合在一块。
  「你的帮忙让计画进行的很顺利，过几天我会把报酬匯过去的。」
  「我不需要报酬，那是我自己想做的。」
  「是吗？呵呵。」
  男人低沉的笑声，令他莫名的不悦。
  「反正我们是一样的吧，看到冯远现在的处境，你也觉得很爽快吧。」
  「我和你才不一样…」周莉冰冷的否认。
  「呵呵，但你的所作所为和我又有什么不同呢？」
  回忆的声音嘎然而止，周莉停住脚步，愣愣地站在原地，继续嘮叨的经纪人走了一段才发现周莉没跟上来，回头只见她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地板看。
  「周莉？怎么了？」
  「我只是想让他看着我而已…我做错了吗…？」
  他小声地呢喃，颤抖的声音被周遭的吵杂覆盖。
  ²
  「妈。」
  女人坐在病房外头，看见穿着西装的冯远迎面而来，站起身。
  「今天太多事情，晚到了。」
  「没关係，你爸刚刚也睡了。」
  冯远接过女人手上的外套和提包，放慢脚步跟在她身旁。
  「爸…看到新闻了吗？」
  「看到了，直到刚刚还在对着电视骂人呢，都几岁的人了。」
  女人轻声笑了，举起手掩住嘴角的笑意，一举一动充满温柔婉约的气质。
  「你呢，还好吗？需要的话，你爸还是可以出面调节的。」
  「没关係，从那个位置下来，我觉得轻松多了。」
  「是吗…」
  两人走出了医院，坐上冯远开来的车子，行驶在漆黑的马路上。女人在上车后就没再说话，冯远打开了收音机，让流泻而出的音乐填补回盪在两人之间的沉默。
  「对不起。」
  突然的声音让冯远愣住了，慢了一拍才发现声音来源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
  「如果你在原本的家继续生活，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
  冯远双手握紧方向盘，没想到女人会突然的触及心中的柔软处。
  回来圆山集团的这些年，他从未和谁聊过这些事情，更别说是身旁的女人，过去就像一道墙，即使靠得很近，他还是无法在女人面前流露真心。
  「是这个家培养我、照顾我，我不讨厌这里的生活。」
  他嚥了一下口水，感觉握着方向盘的手掌渐渐变得冰冷，他试图从回忆中找回唐晓諭手掌的温度。
  「只是，我的存在会伤害你吧，对不起…是我要说的。」
  道路永无止尽的延伸，他掩饰着颤抖的嘴角，回想唐晓諭紧抱着自己的手臂。
  「我很喜欢你，因为你是小倩的孩子啊。」
  温度叠上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他吓了一跳，但没有挥开女人的手。
  「啊…小倩就是生下你的母亲，我和他是儿时玩伴，从小就腻在一起，他很喜欢我喔，对谁都不肯笑，唯独对我会笑的眼睛都瞇起来。」
  女人说着，也轻声的笑了。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原本以为未来也会如此，但长大一点才知道，小倩无法成为我的对象，虽然他很希望我可以生下他的孩子，但他是omega啊，是没办法办到的…儘管如此，我想着只要能永远在一起就好，就算和你爸结婚了，还是把小倩绑在身边，儘管我知道小倩很痛苦…很自私吧，所以他才会做出那些事，然后逃到我找不到的地方…」
  从女人嘴里吐露的过往，和他记忆中的模样不同，他愣愣地听着，忍不住想看女人说话时的表情，转过头去，就和女人四目相接。
  来到这个家后，他总是逃避与女人眼神接触，他无法读懂女人凝视着他时，眼中所隐含的情绪，但这一瞬间他明白了，女人眼神所隐含的是对「小倩」的爱意，还有一份对孩子的疼惜，那是一双母亲的眼睛，而女人的眼里正印着自己的模样。
  他转回头，望着前方，眼神接触就那么一秒，冯远却感觉过了好久，心脏隐隐作痛，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小倩离开后，我感觉心脏变得空空的，不管怎么样，我想把你带回来，你是我最爱的两人生下来的孩子，我希望能够看着你长大…」
  女人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冯远一手放开握着的方向盘，主动叠上女人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双手小小、软软的，他感觉自己已跨越名为「过去」的那道墙，儘管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紧紧握住女人的手。
  ²
  刚洗完澡，水珠从还没擦乾的发梢上滴落，唐晓諭光着上身，在杯麵里注入热水，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正打算打开来，手机就响了起来。
  「开门。」
  刚接起电话，话筒那头的那人连招呼也没打，劈头就是这句话。
  「什么？」唐晓諭反应不过来。
  「我在你家外面，开门。」
  听着话筒那头传来的声音，唐晓諭只得放下啤酒，从柜子里翻出t-shirt套上，就急忙的打开家门，果然看见门外站着的高挑身影。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在哪？」
  「呵，你可是我公司的员工啊。」冯远低下头，凑近唐晓諭的鼻尖。
  「赶快进去吧。」
  没等唐晓諭反应过来，冯远就自顾自的跨开长腿走进唐晓諭的家里。
  「靠，你也太自动了吧！」
  不理会在后头气得跳脚的唐晓諭，冯远好奇地四处张望。
  「你家，好小啊。」
  他环绕四周，在电视机前的小茶几旁坐下，盯着眼前的杯麵，好奇地将压住杯麵的筷子拿开。
  「不行，还没好！」
  当唐晓諭着急地抓住冯远的大手，只见那人从下往上，拋出了一个笑脸。
  「我也饿了。」
  那狡猾的笑脸，根本像是披着狗皮的狼。
  等了三分鐘后，唐晓諭大口喝下铝罐装的啤酒，感觉全身都沁凉起来，看着身旁的人小心翼翼的移开放在杯麵上的筷子，不禁觉得好笑。
  这个大少爷，连吃泡麵也一副新奇的样子啊…唐晓諭心想，夹起一大坨麵塞进嘴里，在一旁看着的冯远，也有模有样夹起麵条放进嘴里咀嚼。
  「怎么样？」
  「嗯…还不错。」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咀嚼麵条，唐晓諭忍不住笑出声。
  「你开车来吗？」
  「对。」
  「那就不能喝啤酒了，真可惜～」
  说完就在冯远眼前大口的灌下啤酒，还刻意发出一声爽快的叹息，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替他可惜的意思。
  啤酒滴在手上，唐晓諭正想拿卫生纸擦去，冯远早一步抓住他的手臂，伸出舌头舔去，由下往上望向被吓了一跳的唐晓諭。
  「我没有要回去。」
  「今天我要住下来。」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冯远扬起笑容。
  吃完杯麵，喝完一罐啤酒后，冯远似乎真的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和唐晓諭一起窝在地板上看电视，综艺节目玩着无聊游戏的人们，发出吵闹的声音，唐晓諭却感觉睡意猛烈的袭来，一旁的冯远像在想着什么事情一样，心不在焉的样子。
  「喂，快去洗澡～」
  唐晓諭拍拍冯远的肩膀，站起身到衣柜里翻找衣服，感觉自己的t-shirt，冯远穿起来会太小，他乾脆略过上衣，仅递给冯远毛巾和一件棉裤后，就把他推进浴室。
  把人赶进浴室后，放着电视继续开着，唐晓諭爬上床，抱着棉被捲在角落。
  今天的冯远很奇怪。唐晓諭想。
  虽然好像和平时没两样，但找到空档就会陷入沉默，总是紧皱着眉头，像在思考什么。唐晓諭边想，边打开手机，想滑个脸书，高中群组的讯息又不断地跳出来。
  他知道高中群组又吵成一团的原因，因为冯远不再是圆山集团的董事长了，私生子的消息传开后，负面新闻接踵而来，圆山集团在今天召开记者会，宣布撤换董事长的位置，改由冯远的堂哥担任。
  前几天刚爆出消息，阿若传来讯息，问他冯远的近况，虽然知道阿若是好心提问，他还是就放着那个讯息好几天没有回覆，阿若是他从小的好友，他们俩之间几乎没有祕密，但对于冯远他不知如何说出口，关于他已不再视冯远为敌人，甚至连身体都进行亲密接触的那些事。
  唐晓諭对冯远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和他对过去恋人的感觉都不同，唐晓諭很直率，不擅于隐瞒，但在冯远随意闯进他家的日子，唐晓諭却只能说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心理纠结在一块的烦恼一个也问不出口。
  「喀擦」一声，冯远踏出浴室，用毛巾擦着发梢，他裸着上身，露出平坦结实的腹肌，唐晓諭的裤子对他来说果然太短了，原本应该盖住脚踝，冯远穿起来，反而像是九分裤一般。
  「睡了吗？」
  「嗯。」
  冯远坐在床边，拿起吹风机吹乾发梢，热热的风吹在唐晓諭的后背，暖洋洋的温度让他舒服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四周就是一片漆黑，冯远关灯了，但他还没把客人的棉被拿出来…思考到一半，就感觉床铺有重量压下来，一双大手搂住唐晓諭的腰肢。
  「喂！我床太小，挤不下两个男人啦。」
  冯远没有理会唐晓諭的抱怨，只是将手臂收得更紧，他把头埋在唐晓諭的肩颈，发梢搔的他痒痒的，唐晓諭感觉自己养了一隻大狗。
  唐晓諭将他的手稍微拉开，将身子转向正面，他凝视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用手轻轻抚弄身旁那人柔软的头顶发梢。
  「你明天不用工作？」
  「嗯，秘书要我休息几天，避风头。」冯远轻声回应。
  「那么独断的决定…你不会生气吗？」
  「我是因为我爸的期望才坐上那个位置的，现在找到理由下来也不错…而且如果是董事长，就不能和你结婚了。」
  「蛤？」
  唐晓諭本来想接着说「我可没有说好要跟你结婚喔」的标准傲娇回应，但听见冯远的笑声，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被摆了一道，这样的冯远像是耍着主人玩的调皮小狗，看着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唐晓諭先前的疑虑似乎是多想了。
  「而且…」
  「嗯？」唐晓諭已闭上眼睛，用鼻音回应。
  「老总夫人…我妈，他说他喜欢我…」
  「是吗…」
  「我感觉心脏很奇怪，像被人抓住一样…」
  「会痛吗？」
  「嗯…有点痛，但又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的，没办法冷静下来…」
  听着冯远的声音，他忍不住笑出声，第一次看见他那么烦恼的样子，唐晓諭转过身子，面对冯远，他扶起冯远藏在他肩颈的脸蛋，将脸凑近，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冯远的双眼，只是用双手感受着脸颊的温度。
  「笨蛋，那是开心的感觉…很开心、很幸福的感觉。」
  「幸福吗？」
  冯远也抚上他的脸颊，轻轻的摸擦。
  「是这样吗…」
  大手离开他的脸颊，紧紧抱住唐晓諭的腰肢，力气大到有些难以呼吸，但就让他撒娇吧…因为看着冯远不习惯幸福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另外，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在唐晓諭的胸口。
  他把脸靠在冯远的胸膛，身体的温度逐渐升高，冯远胸口疼痛的感觉似乎传染过来，唐晓諭感觉心脏跳的猛快，像被人紧抓住一样，有些疼痛，他终于明白，他对冯远的奇怪感觉是什么了。
  告诉他后，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唐晓諭想着，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似乎有点等不及明天的来临了。
  -theend-
  拖了好久终于完结了,晚上八点准时奉上甜甜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