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收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昏暗，廖士宇疼惜明柔拍片的的辛苦，回程改由他开车，搭载明柔跟瑋婷二人一起回台北。
  明柔的情绪仍旧亢奋中，人坐在后座中间的位置，头探到前座来，开心地说着拍摄的过程，半小时之后开始打哈欠，却仍捨不得闭上双眼休息一下。
  「你们知道吗？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可以尽情地开车耶！导演到最后都让我自己发挥，几处上坡道的回转，我一次就ok，好过癮啊！而且车子的性能很好耶！扭力跟马力都可以到发挥到极限，完全不骗人，转速完全不顿挫，上坡、越野跟泥泞地都能轻松驾驭，感觉好优！难怪是拉力赛的常胜军，能够成为梦想车的广告主角，真是太棒了！今天真的是太美好了。」
  瑋婷看着眉飞色舞的明柔，心情也被她感染，露出甜美的笑容，「谢谢你的称讚！你开车的模样跟这番话会振奋我们企划部同仁的士气，找你拍广告是找对人了。」
  明柔站直身大声回答：「那就拜託你啦！可以开车，又能赚钱，真是最好的工作，爱死了！在这样的山路跑，才能展现好车的性能，驾驶者的技术。我超级喜欢这样的驾驭感，棒呆了！」
  廖士宇忍不住开口：「你不怕，我坐在摄影车上看得都替你捏把冷汗。要是让你哥知道选这样的山路拍广告，绝对不会答应。广告播出之后，要是被伯母跟你哥看到，恐怕你只有这次的机会而已。」
  明柔嘟起嘴，「为什么不行呢？不会危险啊！而且又可以赚钱啊！」
  「要考验伯母的忍耐度吗？」
  明柔皱起眉头退回座位去，做出不情愿的表情。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瑋婷转头看向明柔跟廖士宇，「听你们话中的意思，明柔的家人不愿意让她开车。」
  原本已经疲累的明柔，被浇熄热情之后，倦意席捲而来，打个哈欠再回答：「对啊！因为爸是车赛中意外伤重死亡的，心里难免有阴影，偏偏我对驾驭车子特别喜好，跟爸完全一样，所以妈跟大哥都很担心。」
  瑋婷这时才知道蔡家当年对失去家人的痛，于是静默了下来。
  明柔靠向后车窗双眼失去光彩地望着窗外，小声地说着话：「人家真的喜欢驾驭车子那种快感啊！为什么不可以呢？」
  看到明柔那样失望，廖士宇心里也无奈，不喜欢她不开心的模样，但真的无力为她改变情况。
  瑋婷看着明柔从兴高采烈到落寞，可以感受她内心强烈的失落，想安慰、鼓舞，似乎没有着力点，因为当年蔡师傅是替他们的车厂比赛而出事的。毕竟那失去至亲的痛，是难以抹灭，而蔡妈妈还能让明柔来兼差，已实属不易。
  经过一段时间的安静，廖士宇从照后镜看了看明柔，见她似乎想睡觉了，但晚餐还没吃，就怕明扬会怪他没照顾好明柔，便开了口：「再过十分鐘左右就会到新竹市区，经理跟明柔要不要先吃个饭再回台北？」
  瑋婷转头回答：「我没有意见。但是明柔应该会饿坏，我知道哪一间餐馆好吃，如果明柔要的话，就吃完饭再回去。」转头看向后座，看见明柔眼神呆滞望向窗外，似乎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廖士宇再看一下照后镜，笑着说：「小柔已经想睡了。平常她很多话，要是安静下来不是生闷气就是想睡觉。她有个怪僻，熟睡之后要是突然醒过来会黏在喜欢的人身上，那个人通常都是蔡妈妈。她今天特别累，我看赶紧去个简单果腹的东西就好。」
  「好！就这样吧！」瑋婷望着明柔微笑回答。
  廖士宇在路边看到便利商店，于是将车子靠了过去，下车去买东西。
  瑋婷怕明柔睡着会冷，于是移动到后车座拿她披在前座椅背的外套，惊动刚入睡不久的她。
  明柔睁开矇矓的双眼，未说一句话身体倒向瑋婷，头枕在她的大腿上，让瑋婷有些诧异，但随后疼爱地帮她盖好衣服。
  廖士宇回到车内，「我买便当…」看到明柔躺在瑋婷的脚上，便止住了话。
  瑋婷抬头微笑小声说话，「廖技师你先吃完再开车，我还不饿，先放着吧！请帮我拿私人物品，我有公务需要处理。」
  「好！」廖士宇将副驾驶座的包包跟平板递过去，再走出车外吃饭，一边看着车内，些许纳闷她们二人才刚认识不久，怎么感觉明柔似乎很相信瑋婷。
  丢垃圾时，看到超商旁边有棉被店，于是拿了门口摆放的二用冷气毯结帐，拿到后车座递给瑋婷，「经理，盖着吧！冷气温度我会调高一些。」
  「没关係！我有穿外套，毯子给明柔盖。」瑋婷摊开毛毯帮明柔盖妥。
  车子开动，廖士宇小声开口：「抱歉！小柔造成你的困扰了。」
  瑋婷微笑摇头，「不会！她睡的舒服就好，没关係！」
  手机铃声响起，是明柔的，廖士宇开口：「应该是蔡妈妈打来的！」
  瑋婷见她动一下身体又继续睡，于是从她背包中拿出仍不断响着的手机，「喂！伯母您好！」
  「请问你是…？」
  「我是刘瑋婷，企划部门的，跟明柔一起来拍摄现场，她睡着了。现在是廖技师开公司车载我跟明柔，所以请您放心！」
  「喔！你是明柔所说的刘经理，你好！明柔昨晚十二点多才睡，早上还没六点就起床，高兴地在家里乱跑，不累才怪，还真是长不大，那就让她睡吧！不吵她了。」
  「好！」瑋婷嘴角勾起笑意。
  「那请问你们甚么时候回到家？」
  「我们现在还没上高速公路，大概还要二小时左右才会回到台北。」瑋婷望向廖士宇，见他点头确定。
  「好！那谢谢你们照顾明柔！」
  「不会！」
  之后的时间里，廖士宇专心开着车，偶而会转头透过照后镜观看后座二人。
  瑋婷拿起平板观看秀璟传来的企划书，也回覆一些讯息，大腿传来骚动，低头看着明柔翻身将头埋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笑容更深，轻拍她的肩膀，让她安稳。
  今日的瑋婷收穫不少，更进一层认识明柔，孩子般天真的她令人怜爱，看着稚气的脸庞，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头。
  广告拍摄完，二人回到各自的空间，明柔继续为她的爱车打拼，而瑋婷依旧忙碌于工作当中。
  叩叩叩，门打开，「这么忙啊！我们兄妹都没时间聊上几句。」
  瑋婷抬头望向眼前的一男一女，笑容盈溢，「大哥、大嫂忙完了？让你们过来找我真不好意思。改天我请吃饭！」
  「还要改天啊！」瑋婷的大哥德隆出声抗议，跟老婆月华走向沙发。
  瑋婷离开座位，走向沙发，「大哥，抱歉！我今晚有约。有关代理组装的事情，跟总公司谈的如何？」
  秀璟端进咖啡跟茶品，分别放在三人面前。
  德隆双手大开掛在沙发上，蹺起脚来，「这次谈的细节很多，除了讨论零配件之外，还参观工厂。我对零件方面真的外行，只懂销售，而且许多专业术语都是日文翻译英文，听得很艰辛，你之前待过那里的翻修工厂，不管是日文或者专业术语方面都比我跟你大嫂懂多了，这次没有找你去是不对的。」
  月华对秀璟点头道谢，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瑋婷开口：「是啊！所以下次更详细的讨论会议，爸希望你再跟他一起过去。」
  瑋婷点头，「嗯！」
  日本对瑋婷有太多的回忆，除了陪伴母亲走出婚姻失败的痛苦之外，还有一段难以忘怀的异国师生恋情。
  看到瑋婷沉默，大嫂月华立即转移话题，「先不讨论出差的事。明天小弟志宏休假要过来我们那里，我跟你大哥已经通知昆霖过来聚一聚。今天是你大哥纯粹想找你聊聊，明天可不行，一定得拨空出来！」
  瑋婷露出微笑端起茶来喝，「好！没问题。还真难得二哥跟弟想聚会。」
  「把你的行程定下来，我们可松了一口气。你二哥虽然还没回覆，但是应该不会拒绝，明天孩子也都放假，一起带过来比较方便。」
  瑋婷放下茶杯，「其实这次的大企划案，应该要有生產背景的人来跟总公司谈才对，二哥是最适合的人选，他是国内车厂的製造部经理，对于零配件应该相当清楚，通路也熟识，但他就是不点头，或许可以循其他合作模式来做。」
  德隆微笑，「他精的很，只怕还是不肯。他跟你一样，讨厌爸把那女人带回来家里住。妈最疼爱的志宏自从去读警校之后，就搬出去住到现在还不肯见爸，算算在兄弟妹之中，就属我们对爸最友善。」
  瑋婷喝口茶又再度沉默下来，这是属于他们家难解的问题。
  月华再度缓解气氛，「好啦！记得星期六来我家，不能临时有事，万事排开，就连爸找人也不准，知道吗？」
  瑋婷微笑点头，「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