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期末考结束后，梁世芸觉得还算满意，感觉这次考试的重点她大致上都有猜到，不晓得安乔考的如何？大致该教的梁世芸都有教到，她的分数应该不至于太差吧？
  梁妍熙今天一早又去了巴黎，带领曼尼自有品牌服饰参加今年的巴黎时装秀，大概又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了吧？
  望着空荡荡的房子，梁世芸实在很难忍受独自一人在家的寂寞，于是她便问吴建杼，自己能不能去她家住几天，吴建杼也欣然同意了。
  身兼系学会会长和吉他社社长的吴建杼十分忙碌，由于期末考结束前吉他社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成发，今晚吴建杼要留在社团和社员一起练习，
  吴建杼有事先把家里钥匙给了梁世芸，要她先回家等，梁世芸也只好乖乖听话照做。
  回到吴建杼家，梁世芸躺在吴建杼的床上，贪婪的闻着她枕头上的香气，抓紧了被单，梁世芸突然觉得好想哭。
  她为什么要喜欢上吴建杼？为什么她喜欢的人偏偏是她最好的朋友？这叫她该如何是好？
  明明就近在呎尺，却始终不能碰触她，她的美、她的温柔、她的笑容、她的体温，即使已经如此靠近，却通通不是属于梁世芸的，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子折磨自己呢？
  梁世芸的一切总是令人羡慕的，美丽又有钱的企业家母亲、家财万贯的身世、毫无堪忧的未来，但梁世芸什么都不想要。
  这世界上她唯一想要的东西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她要吴建杼…她只想要那个女人……
  叮咚！！！
  奇怪了，吴建杼不是说她今天会忙到三更半夜吗？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开了门，梁世芸讶异的发现来的人不是吴建杼，而是祈雨阳，她一脸憔悴，看起来状况好像不太对劲。
  「世芸？怎么是你，建杼呢？」
  「建杼今天社团有事，会晚点回家。」梁世芸让祈雨阳进了门，一脸疑惑地对着她说，「你怎么了？」
  祈雨阳坐在沙发上，深深叹了口气说，「我快被乔气死了。」
  「为什么？你们昨天晚上不是……」梁世芸差点说溜嘴，赶紧把话打住，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呃…还好好的吗？」
  「是啊，我就听建杼的话故意对乔冷淡，可是她好像吓到了，反而一直刻意的去解释她昨晚跟我上床的事，还拼命的否认对我的感觉，我明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还是忍不住觉得很受伤。」
  梁世芸皱眉道，「都是建杼出什么餿主意啊，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的骂骂她。」
  「不关建杼的事，只是对乔而言，我真的很重要吗？」祈雨阳缓缓的流下眼泪，表情看起来好像非常悲伤，「我真的不懂…」
  梁世芸吓了好大一跳，她从来没看过祈雨阳哭过，这下子她总算有点了解吴建杼所说的，平常看起来总是非常坚强乐观的祈雨阳，也是有非常脆弱的一面，她赶紧抽了几张卫生纸递给了祈雨阳。
  「安乔对你说了些什么吗？」
  「她说要我忘了昨晚的事，她说她不是同性恋…她还说同性恋是不正常的……」
  梁世芸吓了一大跳，「什么？她是真的这么认为吗？」
  「我觉得不是，从她看我的眼神跟表现看来，我觉得她应该很喜欢我，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况且她又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
  「那…你是不是该去找她说清楚？」
  祈雨阳非常倔强的说，「我才不要，乔那个口是心非的傢伙，我要让她自己想通，才不要老是对她那么好呢！」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世芸，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让我借住在建杼这里，直到乔主动跟我联络为止，好吗？」
  「住在这里？」
  「是啊，可以吗？我希望你不要在意，我知道…」祈雨阳突然止住了话，过了几秒才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很喜欢建杼。」
  「我……」梁世芸红透了脸，「雨阳，我问你，我喜欢建杼这件事有很明显吗？」
  「嗯，不是很明显，是超级明显。」
  「那你觉得建杼知道我喜欢她的事吗？」
  「这个嘛…」祈雨阳突然苦笑了一下，「事实上，我真的不太方便多说什么，你们的事情，让你们自己解决好像比较好。」
  「你的意思是？」
  「世芸，我只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难道，你认为建杼也喜欢我吗？」
  「我不清楚，但是这件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世芸，你不要心急，你是个很好的人，建杼总有一天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
  梁世芸望着祈雨阳，忍不住叹道，「雨阳…你知道吗？建杼她曾经对你……」
  「嘘。」祈雨阳把手指抵在梁世芸的嘴唇上，然后笑了笑说，「我心里一直都明白的，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你难道从来都没有对建杼动心过吗？」
  「有啊，我曾经很迷恋过她呢，不过实际相处过后她真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啦，更何况我也不适合她。」祈雨阳凝视着梁世芸说，「总会有比我更适合建杼的人吧？」
  「嗯…」梁世芸红了脸，她知道祈雨阳意有所指，她只好叹了口气说，「不可能，我和建杼之间，有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距离。」
  「跨不过去？那就跳过去啊。」
  「什么嘛。」梁世芸苦笑着，祈雨阳这样子根本像是在强词夺理嘛！
  「我是说真的啊，跨过去的话，还有一隻脚会在地上吧？那如果是跳过去的话，不就是双脚都会离地了吗？」
  「太深奥了，我听不懂啦，什么一隻脚两隻脚的？」
  「我的意思是，很多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老是连试都不去试，或者是只尽了一半的力量就说自己不行了，但她们却没想到，自己其实并没有全力以赴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当然就是没有结果啊。」
  梁世芸愣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样子，她根本连追都没追求过吴建杼，只是一味的觉得她们之间好像不可能。
  认真来说，她的确没有用尽全力去把握住吴建杼，就只会一味的自卑、怨天尤人。
  「世芸，你为什么不试着和建杼告白看看？」
  「告白？」
  「是啊，反正建杼现在又没有对象。」
  「不行啦…万一被拒绝……」
  「你看，你又在预设立场了，记住，你不能跨越，要跳跃啊！」
  「可是我就是很怕会失败嘛……」
  「就算失败了又怎样？建杼不可能因此不理你吧？」
  「建杼对那些之前向她告白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耶，我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不可能啦，那是因为那些人明知道建杼对她们没意思，但还是一直苦苦纠缠她，建杼当然会不爽啊。」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去向建杼告白？」
  「是啊，就算建杼真的不理你了，你还有我和蓁蓁她们这些朋友啊，我们会替你骂死建杼的，不管如何我会跟你站在同一边的啦，你别怕。」
  「好吧，我会认真思考看看的。」梁世芸苦笑着说。
  结束了对话没多久，吴建杼便回来了，虽然她似乎很不情愿，但还是同意让祈雨阳住下。
  不过幸好祈雨阳和安乔并没有吵太久的架，半个月后，祈雨阳就开开心心的跟安乔和好，也很快的就搬回家住了。
  梁妍熙还待在巴黎，于是梁世芸还是决定继续暂住在吴建杼家里，而祈雨阳搬回家住的当晚凌晨，梁世芸接到了一通电话，而后续所发生的事，让梁世芸过了好久好久都还是一直无法释怀。
  「喂？」梁世芸一头雾水的接起电话，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打来呢？
  「请问是梁世芸小姐吗？」
  「我就是。」
  「你好，我是西风新闻的记者，请问你对于刚才你妈妈梁妍熙在巴黎公开出柜的事件有什么感想？」
  「什么？」梁世芸愣了一下，呃，她刚才是有没有听错？梁妍熙在巴黎公开出柜？
  「就是梁妍熙刚才在巴黎的发言啊，她说她和歌手何騏已经交往了二十年，这件事情你知吗？」
  梁世芸讶异的说不出话来，她的脑袋一片混乱，为什么？为什么梁妍熙会突然公佈这件事情让大家知道呢？
  她还来不及思考，记者马上又非常积极地问了下去，「所以这件事情是真的囉？」
  「我不想回答。」梁世芸忿忿的结束了通话。
  「怎么了？」吴建杼睡眼惺忪的看着梁世芸，似乎是被她吵醒了。
  「我妈妈刚才在巴黎公开了她和騏的事，有记者打给我，好像全部的媒体都知道了…」
  这时梁世芸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没看过的号码，不用想也知道又是记者，梁世芸便直接关机了。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只怕…他们会去挖我的身世……」
  「问看看雨阳吧，她一定会有办法可以阻止的。」吴建杼拿起手机，马上就传了封简讯给祈雨阳。
  「雨阳？她可以吗？」
  「嗯，你别小看她了，她根本是这个时代的玛波小姐。」
  梁世芸叹了口气，祈雨阳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哪可能会有什么办法？不过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过了好一阵子，祈雨阳都还是没有回简讯，吴建杼正气冲冲地想要直接杀去祈雨阳家找她，却被梁世芸阻止了。
  梁世芸对吴建杼说，今晚祈雨阳应该是和安乔在一起，她们好不容易才和好，叫吴建杼别去打扰她们，吴建杼也只好打消念头，改成明天一早再去找祈雨阳。
  梁世芸开了电脑，发现头版果然都是佔满了梁妍熙的新闻，梁妍熙不仅坦承她和何騏二十年的恋情，还在媒体前公开向何騏示爱，大胆的举动震惊了全台湾。
  梁世芸突然觉得非常火大，梁妍熙怎么可以这样完全不顾虑她的感受？好歹也得先跟她讨论一下吧？
  幸好现在是暑假，梁世芸不需要去学校，而她还可以暂时躲在吴建杼家里避避风头。
  梁世芸实在是无瑕思考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现在天还没亮，梁世芸还是觉得非常睏，躺回床上她又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
  隔天早上，吴建杼便马上跑去把祈雨阳抓了过来，祈雨阳问了梁世芸几个问题后，就和吴建杼跑了出去蒐集证据，留下梁世芸独自一人在家。
  梁世芸开了电视，头条果然全部都是梁妍熙在巴黎时装秀的场合上公开出柜的消息。
  这件事对梁世芸而言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闻了，她早就知道的非常透彻，从有记忆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何騏是她的第二个妈妈，只是梁妍熙为了保护梁世芸，对于何騏以及自己性向的事一律都保密到底。
  即使这么多年来不断受到外界的揣测，梁妍熙也始终没有承认过，每当媒体问到这个问题时，她总是绝口不提。
  那为什么现在会突然毫无预警的就公开出柜呢？
  梁世芸觉得头痛欲裂，难道，梁妍熙再也不在乎梁世芸的感受了吗？她到底晓不晓得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还有这件事对于梁世芸的影响会有多大？
  正如梁世芸所料，媒体追逐的对象很快的就从梁妍熙和何騏转到了梁世芸的身上，一对已经交往了二十年的女同志情侣，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呢？
  从前梁妍熙都对外说明梁世芸的父亲是在国外经商的华侨，两人在国外生下梁世芸，后来却因为个性不合分手了，所以梁妍熙便独自一人将梁世芸抚养长大。
  但如今媒体当然不会相信这个解释，各种猜测、谣言不断地传出，梁世芸每看到一则爆料，就觉得自己的压力大到几乎要崩溃了。
  有谣言说梁世芸是梁妍熙去做借精手术所生的，还有人匿名者爆料说他是梁世芸的父亲，甚至还有人说何騏才是梁世芸的亲生母亲。
  天啊，梁世芸简直快要疯了。
  梁世芸自己心里清楚，她确实不是梁妍熙的亲生女儿，她是梁妍熙领养的孩子，这些事情在梁世芸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儘管梁妍熙和何騏一直刻意想避开这个话题，但梁世芸不是傻瓜，她当然都心知肚明，也都能够理解。
  是不是亲生的，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梁妍熙和何騏比任何人都还要爱梁世芸，为什么就一定要血脉相连才算是母女？
  吴建杼直到深夜才回来，她和祈雨阳的确是把媒体的那些揣测给推翻了，也都证明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但梁世芸的心情还是非常的低落，儘管吴建杼一直非常温柔的安慰她，也尽她所能的拼命逗梁世芸开心，但梁世芸还是完全无法平復心情。
  望着吴建杼一脸担忧的表情，梁世芸忍不住哭了。
  「世芸，我相信你妈妈会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很爱你，不会不顾虑你的感受，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
  「可是她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讨论过呢？她不会懂得，这个社会的舆论压力有多大，我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我非常了解这种痛苦，还有那些异样的眼光……」
  「世芸，我了解你的痛苦，我也是常常活在别人的瞩目之中，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这样，我也想要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必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不需要怕别人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也不希望总是被评论东、评论西，可是事实就是连我自己也完全无法控制。」
  「不能选择我的人生，我真的很难受…」梁世芸心中一阵酸楚，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我懂得，我真的懂得。」
  说完，吴建杼轻轻的吻上梁世芸的唇，梁世芸愣了一会，但是并没有推开她。
  梁世芸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深深的被吴建杼给吸引，因为吴建杼总能在梁世芸最需要她的时候，温柔的陪伴在梁世芸的身旁。
  好希望吴建杼所有的温柔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她不想要跟别人分享这份温柔，这一刻的吴建杼，是多么的令梁世芸心动，在她最痛苦的时刻，她的确只需要吴建杼的安慰。
  或许，这就只是单纯的安慰而已吧？
  就像当时吴建杼面对痛苦的祈雨阳，也是毫不吝惜的把她所有的温暖借给她，并不代表什么意义。
  即使是这样，梁世芸也觉得非常满足了。
  「建杼……」梁世芸喃喃的喊着吴建杼的名字，内心激动不已。
  梁世芸望着吴建杼那张美若天仙的脸，忍不住的再一次吻上她的唇，然后大胆的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