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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59节

  虽不算熟稔,却都认得彼此,李芳蕤起身还礼,秦缨上下打量她两眼,“卢姑娘的病还未好,怎么赶这样远的路过来?”
  卢月凝浅笑一下,“我有事寻慕之哥哥,去刑部衙门之时,听说他来了京畿衙门,便过来看看,他正在审案,我等他片刻。”
  李芳蕤狐疑道:“卢姑娘和崔世子私交甚好?”
  卢月凝生怕秦缨再说出义女之言,忙道,“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与世子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
  李芳蕤眼珠儿转了转,“原来如此,不过以前倒是没听说过。”
  卢国公府虽与长清侯府来往多年,但卢月凝极少出来走动,更何况为了女子名节,谁也不会随便与人说同哪个没有亲缘关系的男子交好,可卢月凝竟这般全无回避,李芳蕤隐隐觉得,卢月凝这是故意昭示她与崔慕之关系亲近。
  见秦缨对她不冷不热,李芳蕤也不知该说什么,正在这时,沈珞从公堂方向来,进门后禀告道:“县主,判了,判那男方退还女方嫁妆,而后和离。”
  李芳蕤总算舒了口气,“好歹拿回了嫁妆,没让那懒汉占那般多便宜。”
  秦缨也略放了心,再看到李芳蕤对这官司义愤填膺,不免想到了她在原文中也曾为了和离费尽心思,但如今她只是旁观者,不免令秦缨默然庆幸。
  一听审完了案子,卢月凝立刻起身出门,刚跨出门槛,便撞上了赶过来的崔慕之,崔慕之片刻前便得了消息,见真是卢月凝来了,面色微沉道:“怎找到了衙门来?此处皆是公差,也都各有公务在身,你身体不好,何必赶这趟路?”
  卢月凝眼眶微红,颤声道:“县主和李姑娘能来,我便不能来?慕之哥哥还是在生我的气?”
  崔慕之最不能看卢月凝的泪眼,见她如此,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于是缓声道:“不是此意……”
  李芳蕤听见这对话,忙不迭出门看戏,秦缨见果然如她所料,也起身走到了门口。
  崔慕之本就觉得卢月凝来的不妥,一见秦缨和李芳蕤也在,安慰卢月凝的话更说不出口,卢月凝见他如此,抹着眼泪道:“我知我昨日逾越了,不该去找陆姑娘,但我也是为了慕之哥哥好,这些年来尽是慕之哥哥照拂我,我想为慕之哥哥进一回力,却还做错了。”
  李芳蕤眼瞳睁大,见秦缨毫不意外,便明白她知晓内情,“县主,她说的陆姑娘,莫非是那位要和崔氏结亲的御医家的小姐?”
  秦缨微微颔首,李芳蕤轻啧一声,“她这是想做什么?”
  秦缨不知如何作答,站在卢月凝对面的崔慕之也有些无措,卢月凝从来进退有度,今日却为了私事闯入衙门中,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他安慰也不是,斥责也不是,看着卢月凝泪眼婆娑的样子,他忽然意识到卢月凝此举似乎是想坐实秦缨的嘲弄。
  他心底生出一股郁气,正想令卢月凝离开衙门,不远处的正堂里却忽然爆发出一声女子惨呼。
  随之而来的,是男子的喝骂——
  “贱人,我打得了你弟弟,便打得了你,你好狠毒的心肠,连田产也不留下一分,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案子审完了,双方都已画押,周显辰和衙差也退去了后堂,眼下听这男子之声,却分明是他恼恨着动了手,崔慕之面色微变,连忙往正堂走,可他刚走出两步,却有一道身形比他更快。
  是秦缨,秦缨越过他,大步流星地往正堂去,刚到正堂门口,便见一个着蓝袍的年轻男子,正揪扯着一个年轻妇人的领子撕打。
  妇人发髻被打散,面颊上身上已挨了数下,正护着头脸哭叫,男子扯着她领子的手忽然一松,预想中的巴掌未落下来,响起的反而是男子的惨呼。
  她人一愣,抬头去看时,便见男人的手腕被一只纤纤玉手攥住,推搡之间,琼姿玉骨的青裙女子变戏法一般将男人的手臂反剪。
  秦缨目光凛然,威仪迫人,听见动静返回的衙差们呆了一呆,连忙上前换下秦缨,秦缨放手退后一步,未去看门口目瞪口呆的几人,只将妇人被撕扯开的领口系上。
  那男子见势头不妙,立刻下跪磕头,“大人饶命小姐饶命,小人未下重手,只是吓吓她罢了。”
  妇人这时悲哭道:“还未出公堂便这般待我,可想而知他从前怎样,往日我说他打我我要和离,连衙门都不理这官司,如今我已有了和离文书,我要告他,求小姐为民妇做主,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难怪要铁了心和离,却还有这一层缘故,秦缨听得揪心,正要应话,却听门口的云竹惊叫了一声,“小姐,你怎么了?”
  她转身看去,只见卢月凝也跟了过来,不知是何缘故,此刻的她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攥着丝帕的双手发着抖,人更哆哆嗦嗦着往一旁栽倒,眼看着又要晕过去。
  秦缨不敢置信,又来?!
  第59章 红裙
  谢星阑回衙门之时, 正看到衙差领着一个挎着木箱的中年男子快步进了衙门大门,二人面上一片急迫,像衙门内出了什么事端。
  谢星阑勒马, 问上前行礼的门口守卫,“那是何人?”
  守卫恭敬道:“是大人派人请的同和堂的大夫。”
  谢星阑拧眉, 一边下马一边问道:“生了何事?”
  守卫道:“适才一对夫妻打官司,大人判了和离,结果审完大家都散了, 那男人竟当堂对那女子动手,云阳县主当时在偏堂, 听到动静过去制止, 也和那男人动了手, 结果——”
  守卫话未说完, 将马鞭扔给随从的谢星阑面色一变,步履如风一般进了中庭,守卫微愣, 见谢星阑眨眼间便已走远,只得轻声自喃:“结果将那男人一招制住……”
  耸了耸肩,守卫一边站回原位一边嘀咕, “谁能想到堂堂县主还有这等身手。”
  谢星阑剑眉紧皱, 面上凝了寒霜一般,眼见衙门各处有衙差来回, 他眼底生出两分久违的阴郁,堂堂京畿衙门, 出了男人打女人的事不说, 竟还让秦缨上前制止,其他人都是吃白饭的不成?
  请的还是同和堂的大夫, 难道那男人受审还私藏了凶器?
  同和堂是城西最有名的医馆,其中有几位名医尤其擅长疑难杂症和外伤骨伤,想到秦缨有可能伤势不轻,谢星阑面色又冷了三分。
  他快步行至偏堂,见堂内无人,心底又是一沉,很快,他脚步一转往通向后院的廊道而去,待走出廊道,果然在后厢房中看到了几道眼熟的身影。
  厢房门扇大开,堂中站着崔慕之和李芳蕤,沈珞和几个随从也面色沉凝地守在外面,看到谢星阑回来,沈珞忙上来行礼。
  谢星阑沉声问:“她现下怎样了?”
  沈珞微愣,抬眸便撞入谢星阑寒沁的瞳底,沈珞心底打了个突,虽觉谢星阑过问卢月凝之事的语气有些过分熟稔了,但谢星阑的眼神容不得他细想,他忙恭敬道:“事发突然,很有些凶险,大夫刚到片刻,现在人还未醒过来。”
  谢星阑握着佩剑剑柄的指节泛白,迫人的阴厉之气丝丝袅袅地从他周身冒出来,他越过沈珞,大步进门,崔慕之看到他正要开口,却没想到谢星阑进门便转往西厢,他眉眼阴沉,像要找谁寻仇,但那急迫的步伐,又像只是担忧到了极致。
  崔慕之想到屋内情形,立刻道:“你不能进去。”
  谢星阑理也未理,崔慕之眼看着他要推门而入,忙上前道:“有秦缨在就行了,你进去做什么?”
  谢星阑落在门上的手一顿。
  有秦缨在就行了?
  谢星阑意识混沌了一瞬,但很快,守卫和沈珞的话重新出现在他脑海中,他这才恍然意识到,从来没有人说大夫是给秦缨请的。
  谢星阑蹙了蹙眉,忙将落在门扇上的手放下,他又想到了沈珞的神色,若是秦缨受伤,就算沈珞平日里再如何面无表情,也不该是那副单纯等待的姿态。
  谢星阑有些错愕,从回衙门到现在不过片刻功夫,但这期间他好像神魂不清了,竟连这样简单的破绽都未发现,他指节动了动,竟还发现掌心生了几星冷汗。
  见谢星阑慢吞吞地打消了进门的念头,崔慕之没好气地道:“不知礼数!”
  一旁的李芳蕤早听说过崔家和谢家的旧怨,见崔慕之如此言辞,不由心弦微紧,这位谢钦使可不是好相与的,更何况刚才他的脸色那样骇人!
  她这念头刚落,便见谢星阑转过了身来,看清谢星阑面上神色时,李芳蕤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只见谢星阑面上风轻云淡,仔细看,还能看出他眼底有星星点点的亮彩,那样的轻松自若,仿佛卸去了千斤重石,与片刻前相比简直是换了张脸。
  谢星阑正庆幸出事的不是秦缨,哪还介怀崔慕之口舌之快,但他并不知道到底生了何事,于是面不改色地问:“有多久未醒了?”
  崔慕之想到卢月凝今日闹的这一出便气郁,也不答话,李芳蕤因对谢星阑颇有感念,便上前道:“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虽说卢姑娘这病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她的侍婢说,发的这样凶还是头一次,我们也没想到会如此。”
  原来是卢月凝。
  谢星阑了然,“怎会忽然病发?”
  李芳蕤想到适才的情形,仍有些惊叹:“刚才公堂上有个男人动手打人,县主去制止,一招便将那男人制服了,本来没有任何意外,可卢姑娘在门口围看之时,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地,忽然就病发晕倒了,还有些窒息之状。”
  谢星阑拧眉,又去看崔慕之,“她此前可如此过?”
  崔慕之语气沉重地道:“此前我所见,大都是她养病的模样,这样凶险的病发,我也是头次见。”
  谢星阑又觉古怪,“好端端的,她怎会来衙门?”
  崔慕之唇角微动,却说不出口,一旁李芳蕤有些尴尬地道:“卢姑娘与崔世子闹出了什么误会,是来找崔慕之致歉的。”
  谢星阑此刻已神魂归位,李芳蕤一句话他便想通了全部关窍,昨日卢月凝去了陆氏医馆,好端端晕了一场,秦缨和陆柔嘉好心送人归府,却见到了本不该出现的崔慕之,崔氏本是想和陆氏修好重新许婚,但经过卢月凝昨日那番安排,多半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星阑心底冷嗤一声,前世崔慕之将卢月凝捧在心上许多年,如今他和陆氏的婚约不作数了,对卢月凝的心思也要变了。
  谢星阑喜欢这样的“变化”,思及此,他又去看合着的门扇,凝神静听时,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浅浅说话声,是秦缨的声音。
  谢星阑站着未动,直到说话声落定,几道脚步声往门口而来。
  不多时门扇“吱呀”一声打开,是秦缨走了出来,看到谢星阑站在堂中,秦缨眼瞳也微亮,“你回来了——”
  谢星阑唇角微弯,“嗯”了一声。
  秦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谢星阑此刻看她的目光格外柔和,竟令她有些不惯,她念头一转问:“是不是查到了紧要之处?”
  谢星阑微怔,容色半敛道:“查到了许多庞杂,但不确定是否紧要。”
  秦缨不禁撇嘴,“看你心境不错,还以为有何收获。”
  她说完又看向崔慕之,“卢姑娘已经醒了,你进去看看她吧,大夫用了针灸之术,说卢姑娘此番的确是受惊过度,大抵是她自小被照顾的极好,没见过这般打人的暴力场面,一时受不住。”
  崔慕之僵站着未动,本来眼下只有他和卢月凝最为熟悉,但他若进去探望卢月凝,仿佛就真坐实了什么似的,他道:“我已经往国公府送信,让她哥哥来接她。”
  秦缨眼珠儿微转,似笑非笑道:“此处不是有个哥哥,为何还要费劲去另找一个来?”
  “你……”
  崔慕之气的脸都要青了,可卢月凝片刻前当着那般多人,一口一个“慕之哥哥”的叫,他根本无法反驳,而他从前照拂卢月凝惯了,也不明白他此刻为何如此瞻前顾后,常言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经过昨日,他没有在秦缨面前说这话的底气。
  “我衙门里尚有公务在身,没法子在此多留,国公府来人之前,我留下崔阳在此照料,只要人平安无事便可。”
  崔慕之僵声说完,果真将崔阳叫来一番交代,崔阳跟了崔慕之多年,最知道他从前如何关怀卢月凝,眼下见他竟要提前回刑部,有些惊讶道:“世子要回刑部,不正好顺路将卢姑娘送回国公府去?”
  秦缨唇角噙笑,看戏一般望着他们,崔慕之也未想到崔阳如此没有眼色,面上一时间红白交加,缤纷多彩极了,“卢瓒会来接她,等卢瓒来了,你立刻滚回侯府。”
  崔慕之目光锐利,语气更阴恻恻的,直吓得崔阳缩了缩脖子,他连连应下,又将崔慕之送出厢房,崔慕之走到甬道处,才忽然想起今日来衙门本就是为了过问案子进展,如今谢星阑和秦缨都在,他却如此狼狈离去?
  几番犹豫,崔慕之终觉难堪,最终还是往衙门大门行去。
  崔慕之前脚刚走,李芳蕤便促狭道:“县主好厉害,差点将崔世子气个仰倒,我常听父亲说这位崔世子最是清傲才俊,如今别的不说,在私事上却是牵扯不清。”
  秦缨想到崔慕之的脸色,只替陆柔嘉觉得解气,待崔阳归来,秦缨便令崔阳进去面见卢月凝。
  卢月凝刚刚醒来,心境正是糟糕,等了半晌没等来崔慕之,却等来了崔阳,一听说崔慕之让卢瓒来接她,自己回了刑部衙门,顿时红了眼眶,“慕之哥哥这是怎么了?这是要与我结仇了吗?回刑部本是与国公府顺路,他却不愿送我一程。”
  崔阳局促地给崔慕之找借口,但卢月凝哪能听得进去,她掩面落泪,不知想到什么,又惊惶地拉着云竹的手,仿佛如此才能令她心安。
  秦缨进门看她时,卢月凝见来人是她,也没了以礼相待的心思,只抽噎着不语,秦缨打量了她片刻,交代两句便告了辞。
  出来对谢星阑和李芳蕤说,“她没什么事了,我们出去说话。”
  几人相携而出,李芳蕤边走边道:“卢姑娘是久病之身,但胆子也太小了,当时我们赶到堂门口也就比县主慢了三五步,县主已经将那男人制住了,就这样她还是被吓晕了。”
  秦缨也觉如此,便道:“刚才我离开之时,她还是心有余悸的模样,她说她不常出来走动,或许真是没见过这些觉得害怕吧,虽未看到打人,但当时那位夫人面上有伤,唇角还见了血,看着便令人骇然。”
  李芳蕤点头,“是啊,看着那夫人悲哭控诉的模样,便觉得被打的仿佛是自己,他应该庆幸刚才去拿住他的是县主,若是我,我手比县主重上百倍!”
  等走出甬道,正碰上周显辰带着衙差们从牢房的方向出来,见到谢星阑和秦缨,周显辰忙上来问道:“谢大人回来了,今次可查到什么了?”
  谢星阑正欲答话,秦缨打断道:“适才那人如何交代的?”
  周显辰道:“自然是不住地喊冤,说只是吓吓人罢了,先关个几日,让他知道知道厉害,竟然在衙门公堂之上动手,实在是令人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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