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偷情

  (1)
  偷情的快感在于,你清醒地看着,属于别人的另一半,在你的漩涡里,跟你亲昵缠绵,跟你拥抱热吻。
  在灭了灯,行人寥寥的街道上,你会拉过他的手。
  也许,你蹭着他的手臂,也许,你心想,这双现在被你牵着的手,在他出门前十分钟,抱过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朝他笑,问他:“爸爸,晚上你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他刚刚亲吻你的唇,在他出门前,也吻过另一个人。
  他的妻子会送他出门,她以为她的男人到别的城市出差,而他仅仅是去了同一个城市的另一个区,与你偷会。
  (2)
  你从来没有觉得,这值得羞耻,亦从不因为对方有家室而苦恼。
  他时常抱歉,对你说:“囡囡,今晚不能陪你聊了。”
  你在手机这头冷笑,却发了一个委屈的表情过去,“爸爸,陪陪囡囡嘛。”
  没等他回复,你便会继续发送早已编辑好的消息:“嗯,好啦好啦,知道爸爸忙,等爸爸忙完了找囡囡。”
  于是你看着聊天框里,他发给你一个拥抱,说一句“乖”。
  (3)
  你笑了笑。翻开让你苦恼不堪的专业书,在笔记本上抄下一个又一个概念。
  脑海却全然忘了上一秒你在朝一个,几近中年的男人撒娇,带着受虐意味地喊他“爸爸”。故意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之上,全因你,确确实实爱着这个“身份”,它彰显着情欲、受虐、受害、背德。
  无论哪个词,都足以令你,舒爽到浑身颤抖。
  而你,放下手机以后,甚至要借由这些颤抖着的激情,去投入一场无休止的思维活动中去,读书,多好啊,带着这股还没消散的快意,去读点难以下咽的书。
  (4)
  偷偷摸摸的所有事,都让你觉得快慰。但没有什么是比得上,现在这种自贱自轻的境况。
  “爸爸。”你唤他,午休时,他从公司到你的学校。
  在他的车里,你替他口交。若不是白天,你可能会趁着情欲上头,要他在后座操你。
  而你的主动令这个男人愈发沉迷,你从不要求什么,从不开口朝对方索取什么,你不谈他的家庭,不谈他的孩子,不谈他的工作。你只谈论你的学习,你的生活,你的情欲。
  像是恨不得扒光自己摆在对方面前,好让对方一口一口吞噬你。
  不,你吞下他喷射的精液,你打从心底一点都不好奇对方的生活,而他若是要吞噬你,必然要将你融入他的血肉里,他会慢慢知道,他再也无法将你剥离出去。
  (5)
  或许还有更令你快慰的事。
  比如提前半小时到教学楼,站在楼梯门后,点一根烟,吸上一口,然后朝楼梯下弹烟灰。
  她就是这样出现的,从楼下上来,抬头看你和你落下的烟灰。
  当她经过你身边。
  你朝她无辜地笑笑,说“对不起”。
  她手足无措,好像撞破了你抽烟是她天大的过错。
  (6)
  你认识了一个可爱的女生,同性之间总是能聊到天昏地暗。
  她的每句话你都懂怎样接下去,你的每句话她都能顺利理解,你在跟她看过第叁次电影以后,难以自制地想着,为什么你不是个男人。
  “学姐,你好可爱啊,为什么学姐这么可爱,却没有男朋友?”你卖萌,问她。
  她侧着身,盯着你两秒,反问。
  “学妹,你也好可爱,为什么没有男朋……”
  你吻了上去,她或者推开你,或者骂你变态,或者绝交。无所谓,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你踏踏实实踏进一个“受害者圈套”里,让你快乐,让你晚上回宿舍躺在床上可以安心入睡。
  她愣着,接受你的吻,甚至叁十秒以后,她张开了嘴,迎接你的舌头。
  (7)
  “友谊之吻。”你放开牵着她的手,对她说。
  她点头,却一直再没有说话。
  这是你第一次觉得,不是受害者也不错。
  也是你第一次,想要跟一个女孩子恋爱。
  (8)
  然而,活着的痛苦不仅是那些摆在你面前,让你想着“这刻如果幸运的死了,明天就不用做事”的那些事。
  还有埋首哭泣的每一个夜晚。
  开开关关台灯的每一个夜晚。
  听着舍友入睡的每一个夜晚。
  你觉得这个无尽的黑夜再也不会过去了,而后天就亮了,然后你下床,洗脸,告诉自己还有一个白天可以好好活。
  你打开手机,对她说早安。
  朝他喊一声爸爸。
  分裂的像两个人,这两个人都不太正常。
  (9)
  如果你真的厌倦了这一切的,要命,混乱,该死的生活。早该去死。
  可是你会想着,要怎样将你现在觉得喜爱的东西通通都留下。
  (10)
  你向她诉说了一个可怕又荒诞的故事,你说得全不是真的。可你在她面前哭了,她像个完完全全的好爱人,拥你入怀,信你说的一切。
  无论怎样,你又成功的替自己编造了一个受害的故事,你的诉说里离不开那些铺满狗血的桥段。你说你被胁迫,被强奸,被纠缠。
  而那个男人要你叫他“爸爸”,你说你苦恼不堪,想逃离这个男人,可他扬言你要是离开,便要毁了你。
  她抱着你一遍遍问有什么办法,她能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报警。
  她用了“我们”,你知道她比你更加入戏。
  可你真爱她的入戏。
  (11)
  于是你们约了他到天台。
  而你约他的理由却是,“爸爸,囡囡认识了一个小姐姐,也是M呢。”
  真可耻,最初,你们是在咖啡厅。她在你的要求下,表现得冷静又理智,谈天说地,讲着无关紧要的废话。
  你拿着手机,发消息给他。
  “爸爸,要不要去教学楼上面,有个天台,姐姐她在那里她的前S玩过呢。”
  (12)
  你说你很累,活着的每时每刻都觉得这一生其实早已经足够。
  所以你可以安心去赴死,如果你能帮我,让那个男人……”
  她答应了。
  你想,他真是个绝佳的出轨对象,跟他在一起永远不必担心自己会被他的家人发现。
  他告诉你,他的聊天记录随聊随删,手机里从不存任何你发去的短信,你们没有在一起的照片,没有录像,没有录音,甚至没有聊天记录。
  偶尔,你会思考,如果你死在他身边,那么很显然,他会是头号嫌疑犯,因为你这里,他那里,没有任何痕迹证明你们相识。
  (13)
  “我爱你。”你对她说。
  然后看了一眼已经傻在原地的男人,随后翻出了护栏。
  谁都无法阻止要死的人,也没法阻止一场漏洞百出却无可挑剔的栽赃嫁祸。
  ……
  (14)
  “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
  “小脑瓜天天都在想什么?”男人敲了敲我的脑门儿,“你从这跳下去,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嘁。”
  我接过他手指间夹着的烟,吸了一口,鼓起嘴巴含着,而后吐出。
  “我还不想死呢。”我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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