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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

  他问:你觉得这栋房子好看吗?
  隋灿浓道:当然了,我在现实生活中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看的房子。
  纪羚嗯了一声,说:因为如果把这座房子在现实生活中进行同比例还原的话,它一定会在三秒钟之内塌掉。
  隋灿浓:
  隋灿浓真的很久没见到过这么会聊天的人了。
  所以并不能说我喜欢盖房子。
  他看到纪羚操纵着角色在农田里跳了两下,半晌说:只是有些事情在现实里可能没有办法做到,但是在游戏里可以。
  隋灿浓心下一动。
  从这几次的相处之中隋灿浓发现,纪羚其实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冷淡少言,他只是有一些不太会表达。
  比如当你向他抛出一个问句的时候,他会非常认真地对你解释很多,听起来会有一些生硬笨拙,就像是不会看别人脸色的小孩子一样。
  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会觉得这人的情商不是很高,但是隋灿浓发现,他好像只是有一些弧长,而且是真的不太会说话而已。
  隋灿浓说:嗯,不过你盖的房子确实很漂亮。
  纪羚很久都没有说话,隋灿浓看到他的角色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半晌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地传了过来:谢谢你带我下本,隋老师。
  隋灿浓:你这是哪里的话,今天要是没你我根本连门都进
  话未说完隋灿浓就愣住了。
  他看到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界面,上面显示着 antelope 向您赠送了【水星矿石 100】和【落枫长弓】,请问您是否接受?
  隋灿浓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干什么?
  隋灿浓连手机屏幕都不敢碰了,就怕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了确认键:矿你自己留着用啊,还有这么好的武器你给我干什么?
  屏幕那一端的纪羚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需要。
  你常用的熊猫后期至少需要 70 块水星矿,而你马上就要 60 级了,怪在后期的血量会提升,矿会很难挖,需要多囤积一些做准备。 他这样认真地给隋灿浓分析道。
  隋灿浓还是无法理解。
  矿是这游戏里氪金也无法买到的材料,是需要玩家一块一块手动挖出来的,且刷新时间很慢。而且武器锻造、英雄精炼都会需要用到矿石,所以矿石无疑是非常稀缺的资源。
  一送就是一百个矿,还带了一把小极品的长弓,纪羚把这游戏玩儿成这样,就好像是 他完全不想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一样。
  你现在可能是不需要,但是你以后别的英雄也要用吧? 隋灿浓隐隐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你不能总这么做慈善吧,不为自己的以后着想一下吗?为什么要送给我啊?
  纪羚很久都没有再说话,隋灿浓感觉他好像是被自己给问住了。
  隋灿浓也没再犹豫,准备点下 拒绝 的按钮把东西原封不动地还回去。然而下一秒,他却听到了让他脊背发凉的一句话
  没有为什么,你就收下吧,隋老师。 纪羚有些含糊地开了口,因为我真的不需要。
  而且以后应该也不会需要了。 他说。
  第6章 划伤
  隋灿浓的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等一下,什么叫作 以后应该也不会需要了?真的有人会这么说话吗?隋灿浓感觉自己手脚的温度开始骤然下降,他一时间完全分析不出来这句话里面的逻辑。
  怎么可能 以后也不会需要,是因为真的不需要,还是因为 他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有以后?
  可能是因为隋灿浓沉默了太久,屏幕另一端的纪羚好像有一些茫然,他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声:隋老师?
  隋灿浓有点慌张地应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这回不能再推下去了,于是还是点击了确认按钮收下矿石,哑着嗓子说了句 谢谢。
  纪羚只是说:不用客气。
  在看到隋灿浓把矿石收下之后,纪羚似乎安心了很多。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操纵着小蝴蝶,继续在隋灿浓的家园里安安静静地砍树,似乎并不打算对自己刚才的话进行更多的解释。
  背包里的矿石就像是一座即将被引燃的炸药山,隋灿浓如坐针毡。
  纪老师,你,你这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隋灿浓斟酌着自己的措辞,问,你,你现实中有什么烦恼的事儿吗?又或者 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隋灿浓看到纪羚的角色砍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然而纪羚的回答和上次一样,他说:没有啊。
  隋灿浓这回是多少有点不敢相信了。
  但他也意识到,如果自己再这么追问下去,好像话里的意图就有些太明显了。
  于是隋灿浓酝酿了一下,又说:其实 每个人多少应该都有点儿烦恼啊,比如说我,我其实这一阵子就有不少的烦心事儿。
  隋灿浓看到纪羚的游戏角色砍树的动作好像慢了下来,他问:怎么了?
  比如 我有三个班的科学展课题都还没定下来。 隋灿浓叹了口气,十年级的几个孩子是最棘手的,非说想做和孵蛋相关的课题,而且还不想做鸡蛋,抱着隋英俊研究了一节课,琢磨着怎么能让它下蛋。
  问题是隋英俊是公的,而且我就养了它这么一个,但我又不能和他们说不能做这个课题。 隋灿浓顿了一下,又后知后觉地补充道,哦对了,隋英俊是我养的
  乌龟。 纪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你和我说过的。
  隋灿浓愣了一下,他这才回想起来当初在咖啡厅的时候自己好像是提了一嘴,却没想到纪羚竟然还真的记住了。
  我明白。 他听到纪羚说,孩子们不会先想到课题的可行性的,但是我们也并不能直接否定掉他们的想法。
  这话确实是说到隋灿浓的心窝子里了。
  可能是很少会遇到这么好的聆听者,不知道怎么的,隋灿浓说着说着,反倒自己也跟着真情实感地怅然起来。
  还有明天,我和罗伯特的两个班要合并在一起做一场实验。 隋灿浓说,结果罗伯特明天突然要去做体检,四十多号人就我一个人盯,他们班的孩子我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
  倒也不是说我怕麻烦还是怎么的,就是怕有的孩子我顾及不上。 隋灿浓说。
  他也开始对着眼前的橡树一顿狂砍,说:我平时带一个班的实验就有点顾不过来,万一明天有的孩子把实验做得稀里糊涂的,那这么好的机会不就浪费了吗
  纪羚安静了一会儿,问:不可以推迟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再推迟的话就要挪到下周了。 隋灿浓叹息着说,他们一周之前就开始问我什么时候能做实验,小孩儿们眼巴巴地盼了好几天了,天天特别殷勤地来教室帮我浇花喂鱼。
  隋灿浓说完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拿自己举个简单的例子,来套出纪羚的心里话的,却没想到说着说着,自己还真的对他倒起了苦水。
  嗐,其实都是小事,倒也没什么。 隋灿浓有点儿尴尬,所以你呢,你
  隋老师。 纪羚突然打断了他。
  隋灿浓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应了一声。
  他看到纪羚的游戏角色突然停止了砍树的动作,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其实,我明天上午第一节 没有课。 纪羚说。
  隋灿浓:嗯嗯。
  纪羚: 第二节 也没有课。
  隋灿浓:嗯嗯。
  纪羚却并没有再说话,只是停顿了一下,也跟着很轻地嗯了一声。
  隋灿浓突然反应过来: 嗯?
  多少有点本末倒置了。隋灿浓想。
  看到站在生物教室门口的纪羚,隋灿浓感觉自己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他在想自己昨天究竟是如何走到的这一步,怎么纪羚的心里话是一句没套出来,反倒还把人家拉过来给自己当帮工了。
  纪羚正在盯着窗台上的植物发呆。
  他给人的感觉是恬静而沉默的,隋灿浓觉得纪羚就像是一盆缓慢生长的绿植,好像只能吸收掉光谱上一小段特定波长的光。
  隋灿浓喊了一声:纪老师。
  早上好。 他说,太麻烦你了。
  纪羚转过身看着他,摇了摇头,说:不会。
  实验课对于学生来说是游戏天堂,对于任课教师本人来说却可以算是人间炼狱。
  隋灿浓组织着两个班的学生进了教室隔壁的实验室,又给他们分了组。实验室里吵吵嚷嚷,他回过头,看到纪羚低着头,正在整理身上的实验服。
  他的发丝很柔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色的衣料抑或是室内灯光,隋灿浓感觉他后颈的皮肤看起来很白。
  隋灿浓回过了神,停顿了一下,开始叫班里的学生安静下来。
  实验很简单,就是通过用紫甘蓝做酸碱指示剂,观察变色现象的一个科普类小实验。
  步骤虽然没有任何的难度,但是中间有一步需要用开水煮紫甘蓝,有火源有开水,所以隋灿浓也不敢掉以轻心。
  隋灿浓给纪羚指了几个男生。
  这几位是重点观察对象,妥妥的噩梦级别。 隋灿浓说,活动范围比较广,很爱往那几个女生附近游走,具体存了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但是基本每次闯祸的都有他们几个,麻烦你帮忙多看着点儿吧。
  纪羚点头,说:不麻烦。
  两人一人负责管着半边教室的学生,整体的效率倒也高了不少。
  十分钟后,水煮过的紫甘蓝散发出了蔬菜特有的清甜香气,大部分小组的实验都已经步入了正轨。
  隋灿浓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笑着对纪羚说:你别说,这味道还挺好闻。
  纪羚望着隋灿浓的脸,很久都没有说话。
  半晌隋灿浓看到他似乎是有些僵硬地别过了脸,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嗯,像是火锅的味道。
  很有趣的形容,隋灿浓听乐了,他说确实。
  然而隋灿浓的预判永远不会出错。
  五分钟后,三个男孩气势汹汹地拿着一把紫甘蓝的叶子,站到了隋灿浓的面前开始第一回 合的谈判:隋老师,这片叶子已经坏掉了,而且上面有很大的一道裂痕。
  领头的金发男孩很愤懑地说:而且凭什么丽莎她们那一组就可以分到很大的三片叶子,我们分到的都是又小又蔫的叶子?
  青少年的胜负欲和攀比心总会体现在非常莫名的地方。隋灿浓头痛欲裂。
  虽然蔬菜上的裂痕压根不会影响实验结果,但他看了一眼男孩手心里的菜叶子,发现确实是有些不大新鲜了。
  隋灿浓又想起紫甘蓝应该还剩下了小半颗,就放在隔壁教室里,说不定一会儿也会有别的组需要一些。
  打住。 隋灿浓说,眼睛放自己的实验上,你们先把水加热上,我现在就去再拿点儿紫甘蓝过来。
  隋灿浓离开实验室前,看到纪羚走到了一组女生的实验台前。他指了指一个女孩披散着的中长发,正在示意她最好用皮筋扎起来。
  有纪羚帮忙看着,隋灿浓这才放下了心,去隔壁找到了剩下的半颗紫甘蓝。
  隋灿浓斟酌了一下,决定自己先帮他们提前切成等份,免得一会儿又因为大小的问题闹起来。
  两分钟后,他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道清晰的,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的声音。
  隋灿浓心如止水。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快速地掉头往实验室的方向走,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朵在湖面宁静绽放的莲。
  每次实验课的时候至少要殡天一两个烧杯试管,很正常,是完全逃不掉的命数。正常情况下,闯祸的学生都会嬉皮笑脸地糊弄过去。
  然而等隋灿浓拿着切好的紫甘蓝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却发现空气静谧得有些可怕。
  隋灿浓突然有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他先是在实验室的中心看到了一只碎了的烧杯,一地的水,还有围成一圈,俨然是已经吓傻眼了的学生们。
  隋灿浓感觉不对,问身旁的人:怎么了?
  那只烧杯刚才突然就炸了。 女学生战战兢兢地说,是马丁他们那一组,他们忘记垫石棉网了。
  隋灿浓抬起眼,他看到纪羚所站的位置离那只爆炸了的烧杯很近。
  纪羚正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将几个女学生拦在了身后,应该是在烧杯炸开的瞬间,直接挡在了她们的面前。
  纪老师,你的手 另一个女生声若游丝地开了口。
  隋灿浓这才注意到,可能因为之前在帮助学生,纪羚的袖口是微微挽起来的状态。
  他的手腕清瘦而纤细,只不过此时此刻,有殷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小臂蜿蜒而下,滴落在了白色的实验台上。
  纪羚似乎是怔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缓慢地翻转了一下手腕,紧接着便找到了自己小臂上的一处划伤。
  隋灿浓看到纪羚垂下了眼,有些迟钝地盯着伤口处淌出来的鲜血发呆。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隋灿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两人目光相会的那一刻,隋灿浓感觉纪羚的眼底好像划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然后隋灿浓看到纪羚后退了一小步,下意识地将那只受伤的手往身后缩了一下。
  第7章 笑意
  在那一刹那,隋灿浓又开始莫名地有些心慌那是一种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具体问题是什么的焦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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