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谁又定下锦衣卫必须夺魁?你们替锦衣卫惋惜,我却看好国子监,少年人执手并肩赢下强敌,令人钦慕!
  对,真个是畅快淋漓!
  还有何等事,比当众击败实力强大的对手更快意人心呢?
  逆风翻盘的少年激动到情难自抑,在场上又蹦又跳嗷嗷嗷抱成一团,好几个人都悄悄红了眼角。
  国子监祭酒和师傅们也在看台上激动得血脉喷张!恨不能当场写三百首诗颂扬此事!
  少年壮志当拿云啊!还好他们来了!
  若是不来,怎么见证自家学生奔跑突击,赢下这场注定会输的比赛?
  贺之漾抬手,虎口擦了把额上薄汗,看向乔岳笑道:哈,千户果然没让着我们!这才是好兄弟嘛!
  少年俊俏的眉眼被汗水洗濯得愈发清晰,精致到让人不敢直视。
  乔岳眸光一垂,恰好落在贺之漾漂亮的薄唇上,殷红唇珠微翘,没来由带了点少年的娇憨,像是在等人采撷。
  乔岳喉结滚动,忙错开眸子。
  贺之漾丝毫未觉,他心情大悦,顺手揽着乔岳朝场外走去。
  几人结束比赛,按例皇帝封赏,言语间自然夸赞国子监一番。
  贺之漾少年心性,看陛下言笑晏晏,面上立刻显出几分得意,用眼神搜寻他大哥的身影。
  大哥呢?真该让他好好来听听!
  都说国子监和锦衣卫交好?这蹴鞠赛倒很是激烈,皇帝面色看不出喜怒,声音却很沉:我看你们出手甚猛烈,听说好几人都带了伤?皆是毫不相让啊!
  贺之漾怔住,立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们本就是宿敌,新仇旧怨加一起,出手怎会客气?再说这本就是竞技比赛,难道还故作谦虚一番么?
  不待贺之漾答话,乔岳已英气的拱手笑道:回陛下,锦衣卫私下亦常和国子监在一处切磋,相熟之后,出手自然不会再客气。
  哦?皇帝眸光在乔岳身上一定,似笑非笑:若蹴鞠只是切磋,怎么还真的争起来,甚至还撞到了人?
  乔岳一顿,贺之漾这性子不懂曲直,今日刚一面圣,已初露端倪。
  然而明明要看他撞南墙的,结果人还没撞上,自己怎么已先一步替他解了围?
  乔岳心道,毕竟事关锦衣卫,他这么说倒也不算是为贺之漾开脱。
  他抬起唇角笑笑,很是熟稔的拦住贺之漾肩头:回陛下,正是因着关系好才没妨碍,陛下别看我们赛场凶得狠,私下还是称兄道弟。
  贺之漾:?
  一时间,众人都齐刷刷盯上乔岳搭在贺之漾肩头的手掌。
  贺之漾刷地红了耳根,乔岳倒是会圆滑做人,只是也不打声招呼,被动的倒是他了?
  而且两个大男人搭肩站一起像什么样子?
  贺之漾皱眉,想把搭在自己手上的肩膀抖落,然而那手掌如铁箍般岿然不动。
  他只好绷着面皮,别扭站在原地配合。
  比赛嘛,自然是毫不相让,才算爽快。贺之漾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若能再和千户再次切磋球技,亦是国子监的荣幸。
  不就是虚伪做人,不就是正话反说么?
  他上辈子在他大哥面前玩够了反讽的招数,眼下这小场面应付得起。
  皇帝看着面前笑得哥俩好的二人,总算开怀一笑,连连点头满意道:你们相处得好,朕也就放心了。
  看来两校相争只是少年意气,私下关系比自己想得还要亲密呢!
  皇帝放下心,又笑着看向二人嘱咐:日后入了朝堂,也要同心同力。
  乔岳扫了眼贺之漾,恭声道:陛下放心,我们定然同心报国。
  贺之漾立刻做出一副我们之间不必多说的模样,抬眸和乔岳殷切对望。
  众人倒吸口气:
  屡次跌倒后,又不顾满身尘土轻狂地站起身。
  相互碰撞后,转身又能拍拍肩膀互相调侃。
  嘴上有不满抱怨,眸中却有依赖亲密。
  这大概就是少年人的交情深厚吧。
  众人望着他们,眸中皆露出追忆艳羡的神色。
  然而这种时刻,当事人通常一无所知。
  皇帝眼里亦露出惆怅和怀念:提笔来,朕要题匾。
  话音一落,立刻有小太监服侍纸笔,皇帝手起笔落,题了风雨同舟四字。
  皇帝抬手,笑了笑:这字便挂在国子监吧,愿锦衣卫同国子监修千年之好,携手合心,一同为国,此乃朝廷之大幸,朕也就安心了。
  国子监祭酒忙起身谢恩。
  众人艳羡的目光追着二人,当事人却丝毫未觉。
  两个人勾肩搭背的下了看台,周遭人都向他们行注目礼,贺之漾再也忍不住,扯着脖子冷道:手手手,劳烦千户自觉拿开!
  乔岳搭着贺之漾肩头,大方道:多少人盯着呢,咱们两个如今是国子监锦衣卫的招牌,大庭广众下,自然要做出些亲密举止。
  贺之漾心里没来由蓦然一沉:
  难道此人对自己的亲密举止皆是让别人看的么?
  呵,锦衣卫,真是无耻且虚伪。
  贺之漾无拘无束惯了,最厌逢场作戏,干脆冷着张脸不理人。
  神色不妥。乔岳俯身,贴在贺之漾耳畔低沉笑道:别跟被迫接客似的。
  接客还必须表情到位?贺之漾嘴角一抽,直接把乔岳从自己肩头甩下来,面无表情道:您要不再加点银子?
  说罢也不待乔岳回答,迈开长腿径直向前走。
  乔岳远远望着贺之漾的背影。
  少年穿得单薄,寒风将那层短衫吹得呼呼作响,远远望去,无畏无惧,像是要冲锋前行的旗帜。偶尔贴住身躯,又能依稀瞧见少年劲瘦柔韧的后腰线条。
  漾哥!漾哥快来!
  乔岳闻声抬眼,瞧见许一清正乖巧站在石桌旁,向贺之漾挥手。
  贺之漾立刻加快脚步,笑逐颜开跑向他,顺手捏捏人脸颊:你跑哪里野去?也不晓得传个话给我,我方才一直在寻你!
  乔岳唇角的笑登时凝滞,眸底翻涌出危险的寒芒。
  自己看他个笑脸难得紧,倒是敢一转头笑给旁人看!?
  第32章 站好扶稳 脚丫被乔岳的巴掌牢牢掌控住
  许一清蹦蹦跳跳, 笑得脸颊上咧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漾哥,我们胜了!同窗们都在园子里等你呢。
  走!贺之漾熟稔搭住许一清的肩头:带你验收胜利成果去!
  贺之漾个头高挑,许一清恰恰比他矮半头, 此时被贺之漾的臂弯揽住, 望去格外相配。
  乔岳站在原地, 掀眸冷冷盯着。
  方才还说男人勾肩搭背不体面,转身便搂着旁人笑得开怀
  贺之漾嘴里, 果然没一句实话。
  锦衣卫刚输掉比赛, 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倚墙踢石子, 贺之漾率国子监众人径直走过去, 笑得没心没肺:听说哥几个儿前几日就放出话, 说我要去做锦衣卫的捡球小厮?这比赛也结束了,我们找地方叙叙旧?
  这些人心绪不佳,连开腔嘲讽的意愿都无, 互相看了一眼,准备灰溜溜换地儿发呆。
  慢着!贺之漾伸臂一拦, 努嘴道:你们还记得压下的彩头吧?
  几个人表情微震,他们当时头脑一热答应, 完全是觉得国子监不足为惧,谁料却是如此结局
  若是按先前约定行事, 不但蹴鞠场要送出去,还要他们给国子监磕头道歉!
  锦衣卫怎么可能受如此屈辱?
  不就是一蹴鞠场?给你们还不成。黎霄大手一挥, 故作大度:我们到时帮你们把墙也拆好,这总算仁至义尽吧?
  多谢霄哥。贺之漾眯眼笑笑, 干脆利落道:不过我怎么记得,当初约定里还有一条,似乎是专门有关霄哥的?
  黎霄脸色登时沉下:你还想如何?
  我还能如何?贺之漾懒懒抬眸:漾哥日行一善, 就想教教你怎么重新做人!
  黎霄脸色僵硬,咬牙切齿站在原地,他万万没想到,国子监真的能赢了锦衣卫,也没想到贺之漾如此咄咄逼人,非要把话怼到当面来说。
  贺之漾看他久久不语,笑着看向李冀:看来是贵人多忘事,记不得了?无妨,我们身为锦衣卫的好兄弟,自然要提点一二,李冀,给霄哥提个醒。
  李冀立刻答应一声,脆生生道:锦衣卫若是输掉比赛,霄哥您要立刻向国子监磕头道歉!
  贺之漾抱臂,漫不经心笑看向黎霄,似乎在等待他的举动。
  黎霄脸色几经辗转,呼吸急促面色涨红,却始终没有动作。
  他当然记得,给国子监下跪认错的约定。
  只是近几年锦衣卫气焰嚣张,即使日后入了朝堂,锦衣卫也跪不着这些小文官。
  不过赢了一场蹴鞠赛,就让他一个堂堂总旗给国子监的学生下跪道歉?
  这未免也太折辱人了
  我朋友的事儿究竟要如何算?霄哥给个痛快吧?贺之漾斜眼打量他,催促道:听说锦衣卫素来重诺?不会连这点担当都无吧?
  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断不低头,两方阵营僵持在原地,气氛登时凝结。
  一道冷峻的声音由远及近,登时终结了僵持:黎霄,愿赌服输,锦衣卫已经输了比赛,难道还要落一个毁诺的名声吗!?
  黎霄抬眼,看到乔岳大步走来,脸色一变,忙道:千户,我
  他似乎是没料到乔岳会帮国子监说话,咬咬牙,却也想不出什么说辞,只能忍辱负重的一撩袍角,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国子监的少年眉飞色舞,一个个强忍住笑意,贺之漾挑眉,不依不饶道:欠我朋友的呢?
  黎霄握紧拳头,跪在地上,咬牙对许一清冷道:黎某前几日行为不当,冲撞了公子,特此赔礼,还望公子莫怪。
  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从地上猛然站起,沉着面色转身就走。
  这场比赛踢下来,不少锦衣卫对国子监高看了一眼,但眼下这情形,也不好上前攀谈,抬眼觑看了贺之漾一眼,也一个个慌脚鸡般迅速溜走。
  许一清倒有些无措,似是经受不住那一跪和旁人的目光似的,局促往贺之漾怀里靠。
  这是你应得的。贺之漾揉揉他的头,悄声道:别怕,他们定能老实一段日子,再不敢欺负国子监了。
  乔岳站在一旁,始终未曾出言,看此场景却不由分说抬手,拎住贺之漾的衣领,半提半拽的把人揪过来:我有话问你。
  千户有话,用嘴好好问就成。当着国子监众人的面,贺之漾被乔岳拎住衣领子,自然没好气:你这架势是要审犯人么?难道锦衣卫都是这么无礼?随随便便搭人肩!
  乔岳动辄拎领子搭肩膀,倒显得他贺之漾像个弟弟,身为国子监校霸,他才不愿忍这口气!
  漾哥的规矩么?乔岳缓缓勾起唇角:我记着了,只是此前举动皆是公事,并无私情。
  乔岳素来冷峻嚣张,如今望着贺之漾解释这番话,倒让人觉得不对劲。
  霍尧皱皱眉,站在二人中间道:锦衣卫和国子监之间自然只有公事,我们哪儿敢高攀私情呢?千户,你看我们赢两场也怪累的先去更衣了哈,您请自便!
  说罢,也不理会乔岳,拉起贺之漾手腕便急吼吼要走。
  乔岳盯着贺之漾微跛的背影,不由想起方才比赛时的冲撞。
  那一下着实摔得不轻,若是不好好处理,明日脚踝定要肿胀。
  眼下贺之漾能跑能跳,看起来倒是无碍。
  但定要按时敷药,这伤后劲儿重,疼起来着实让人受不住。
  国子监那些少爷们呵,斗气作诗,话里带刺倒是好手,谁又精通药理?
  谁又能想得到帮他立即揉散伤口淤血?
  庞瑛看乔岳盯着远方发怔,不由道:千户?
  乔岳收回目光,摇摇头道:走吧。
  两个人一路无话,庞瑛以为乔岳是想着方才的败绩兴致不高,愤愤道:千户莫为此烦心,以后我们肯定能讨回来!
  乔岳回首,望向夕阳下坠的方向,少年奔跑突围的身影烙在他心底,久久未曾消散。
  你先走。乔岳沉吟道:我有氅衣忘拿,还要再去一趟更衣处的耳房。
  庞瑛伸手一拦,欲言又止:千户贺之漾也刚去耳房,应该也是要去更衣,要不您避避?
  乔岳漫不经心:哦?我何时用躲他?
  他只是输了场比赛,难道还没脸见人了?
  庞瑛看乔岳误会,忙道:不是因着蹴鞠,属下让千户提防着他些,也是因为
  庞瑛面上闪出一抹囧色,挠挠下巴:贺之漾,咳咳,毕竟和我们不同
  乔岳看向他:恩?
  千户细想,能想出那般法子整治你,还和小倌一起喝过酒。庞瑛无奈,硬着头皮挑破:若他真有分桃之癖,我们还是离远些好。
  贺之漾给乔岳写情信,自然是出于报复心态。
  庞瑛心里也晓得这一点。
  但是无论怎么说,那情信都货真价实吧?都被千户一字一字看进眼里了吧?
  上次去捉人,贺之漾又拉着乔岳胡乱搪塞一番,也不知那番话有多少被千户记在了心上
  他能想出那法子,心思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庞瑛没察觉乔岳逐渐幽暗的眼神,皱眉道:还有,您看他对那个叫许一清的多上心,这比赛说不准也是为了给他撑腰,这种人啊,咱们自然不要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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