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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牧之篇(三)

  他坚信只要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何况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
  一想起那个女人,他就恨得咬牙切齿,那简直就是巫族的克星!
  “我有着巫族的上古记忆。”郑少翰道,“我活着,比死了对你们更有用。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告诉你一处上古秘境的入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自己飞了起来,然后迅速往下掉落。
  他竟然被牧之砍掉了脑袋!
  他不敢相信,人类玄术师竟然对上古秘境不感兴趣。
  他的脑袋落在了牧之的脚边,还没有断气,睁着眼睛看他,嘴唇蠕动,道:“你会后悔的,我脑海中的那些记忆,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任何一个拿出来,都足以让世界为之震惊。”
  牧之却眼神冷淡,语气平静:“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但你死,对我来说很重要。”
  说罢,他的手中凝聚出一束金光,化为了一柄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郑少翰额头上的天眼,毁掉了他的松果体。
  郑少翰不甘地睁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天空,仿佛在控诉天道不公,让巫族毁灭。
  他是巫族最后一人,他死,巫族彻底绝迹。
  牧之将一团异火扔在了郑少翰的无头尸体上,尸体熊熊燃烧,很快便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牧之转身,刚走了两步,身体忽然有些不稳,摇晃了一下,最后靠着黑色雨伞,才没有摔倒。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黯淡,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分割间。
  门外的角落里,张娜三人并排坐着,都晕了过去。
  刚才那些都是他精心布置的幻觉,只是为了逼郑少翰出手罢了。
  郑少翰这个巫族,别的本事也就一般,但这隐藏的本事却很厉害,他追杀了他一百多年,才终于找到。
  他回到了自己在京都的那座四合院中,以前陪伴他的人都已经寿元耗尽过世了,这座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人。
  他在三十年前就已经退了下来,将特案局的事情都交给了后辈。
  那是他亲自培养起来的接班人,天赋极高,将来很有可能能冲击九级的瓶颈。
  而他,始终没能突破到九级。
  自从叶氏药剂发明以来,已经经过多年的改进,现在已经发展到可以改善修行者的基因,让基因不会崩溃,可以说已经彻底治愈了基因病。
  再加上有更多女玄术师出现,人们已经有了问鼎九级的能力。
  五十年前,第一个九级高手在炎夏国突破,震惊了世界。
  而炎夏国也正式成为蓝星上最强的国家。
  牧之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了抽屉,取出了一本笔记本。
  那本笔记本很老旧了,书页都已经泛黄。
  这么高大上,看起来就像古董的笔记本,里面的字却不堪入目。
  这是叶思媚的医疗手札。
  她会将自己炼丹和行医时遇到的问题写下来,再写下自己的解决方法。
  这本手札是叶思媚走后,竹青交给他的,说叶思媚曾交代过,如果她不在了,就将这本笔记本献给国家。
  在竹青的心中,牧之就代表了国家,其他官员她都不信任。
  就是从这本手札中,科学家们找到了灵感,发明了叶氏洗髓药剂。
  这里面的很多丹方也造福了后人,整个蓝星都在承受着叶思媚留下的恩泽。
  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个笑容阳光的女孩。
  叶思媚。
  照片已经泛黄了,但女孩的笑容却如此鲜活,仿佛那个人就在眼前。
  牧之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思媚,巫族已灭,只可惜你无法亲眼看见。
  你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好吗?
  他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之中,眉眼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忽然,他眼神一凝,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随着这一声声的咳嗽,他的头发迅速地变成白色。
  连眉毛,也染上了雪白。
  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床上,精神也迅速地萎靡。
  他已经三百岁了。
  八级玄术师只有三百岁的寿元。
  他的寿元已经耗尽。
  三年前,他的身体就迅速地衰老,头发眉毛变白,身体机能退化,甚至连连上都长出了老年斑。
  此时的牧之先生,已经彻彻底底的是个老人了。
  他虽然已经退下,但依旧是这个国家最有威望的强者,他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丁点的衰败之相。
  于是他用了一件灵器,改变自己的外貌,让他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但其实,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他一直都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找到郑少翰,将他彻底除掉,他才能安心地走,否则他死都不安。
  他又艰难地站起身,步履蹒跚,连腰也佝偻了下去,仿佛就在刚才,他突然老了几十岁。
  他缓缓来到书架边,颤颤巍巍地从书架上取出了一本相册。
  那相册之中是他这一生最亲近的人。
  有他早已逝去的父母和哥哥,还有那个青梅竹马却差点害死了他的女人,还有之后他所收养的养子养女们,很多都是老旧的黑白照片,因为塑封过,照片还很清晰。
  但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们早就先他一步离开。
  他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一个亲人,孑然一身。
  他将这本相册放在了自己的枕边,和那本叶思媚的手札放在一起,然后缓缓躺下来。
  蚊帐轻飘飘地落下,他那如同枯槁一般的手轻轻地放在了相册之上,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做了很多大事,杀了很多人,但没有一个无辜之人。
  这一生,值得。
  若有来世,他希望自己能够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做一个普通的小人物,能够娶一个真心相爱的妻子,生几个孩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就像睡着了一般。
  昏黄的灯光咯隔着蚊帐,落在他那老朽而纤瘦的身躯之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于墙面。
  墙上的那道影子,宛如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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