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这么说来,去幻境救下红枫的人也是您?
  是我。司马曜毫不忌讳,我要清理门户、收拾残局,那小子帮了我,我也不会欠他人情。但妖族的事情轮不到凡人插手,所以我伤了他的右腿,不然也没办法跟其他妖族交代。
  沈康颔首,站起身,对着司马曜行了祈首大礼,晚辈谢过前辈。
  旧事不提,我喊你们来,是有其他事吩咐。司马曜叹了口气,恰如我之前所说,长安大部分妖是我带来的,他们既然尊我为妖王,我就必须安置他们。你是大晋最聪明的人,你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吗?
  沈康略一琢磨,恭敬道:可以套壳,成立两个组织。一个组织统领所有的修仙门派。如今大晋境内已经有一些组织统领了部分修仙术士的事宜,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加以完善。
  司马曜不解,我要安置妖族,你要我统领修仙门派做什么呢?
  沈康道:第一个组织的存在,是为了保护第二个组织。
  怎么说?
  听到这里,顾飞舟会意,沈康是希望把所有妖族收编,登陆名册,建立第二个组织,这样两个组织就可以相互抗衡,保证人间王朝的最大利益。
  前辈,等所有妖族完成收编后,您可以单独划分一块区域,将他们安置进去。
  两个组织都创立完毕后,您可以合并这两个组织,这样一来,您就可以绝对控制他们,维持两边平衡,让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司马曜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沈康接着补充道:但这个方案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绝对依赖您的地位,一旦您不复存在,这两个组织之间的平衡势必会破坏,到时候换句话来说,您就是整个套壳组织的核心所在。
  顾飞舟心里也是这个主意,但如果司马曜是问他的话,他绝对不会和沈康一样,把弊端说出来。
  司马曜有一些犹豫。
  他想要安置、保护妖族,但是他不想舍弃司马曜这个身份。
  顾飞舟察觉人心,提议道:既然组织可以套壳,身份一样可以套壳。
  司马曜不太明白。
  顾飞舟看出了他的困惑,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你现在是蛇,可套上龟甲,别人就会以为你是乌龟。
  司马曜似乎有些明白,但是他没办法理顺这个套壳里最关键的逻辑链。
  可是别人已经都知道我是蛇了,那么我套不套乌龟这个壳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飞舟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知道不代表敢说,只要知道的那一部分人闭口不提,那么后来的人就不会知道。
  司马曜很满意,又问:你说你可以看到未来,那么今天的局面,你是又没有看到了?
  顾飞舟一愣,他悄悄观察沈康的的态度,见沈康没有说话,继续忽悠道:我看到的未来,没人知道司马曜是妖。
  沈康知道顾飞舟撒谎,但不知为何默不作声。
  司马曜很满意,好吧,那就这么定了吧。我离开长安也很久了,就先回去了。具体的事情你们去操作。
  这样的行事,让顾飞舟和卫星湖一阵熟悉。
  他们记忆里的司马曜就是这样,可以当一把刀,却当不了统治者。
  或者说,他也压根没想过去支配别人。
  他就是这么懒懒散散的,也不知到底在追求什么。
  司马曜走后,沈康问顾飞舟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飞舟说他有他的考量。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沈康早就看不惯这个工于心计的老小孩的行事作风。
  他毅然决然地说道:你的考量只是给别人惹麻烦,你总以为重生的记忆能帮你再夺回权力,但当真如此吗?
  人这一生有多少变量?重新投一次骰子尚且不能保证点数一眼,又何况是未来的事情?
  这话已经把两人的分歧说的很清楚。
  顾飞舟低头不语。
  沈康接着说道:你说你的这些陋习都是我教你的,我不知真假也无法反驳。且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如今,我也替你收拾了不少残局。咱们上辈子有缘分,今生却不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就散了吧。
  沈康拂袖而去,且算是分道扬镳。
  卫星湖站在一边,默默看着这俩人。
  上辈子说分道扬镳的是顾飞舟,那个时候他还是二十多岁的愤青,而沈康却已过不惑之年,看尽了官海沉浮。
  如今换成了沈康是个二十多岁的诤臣,而顾飞舟却是历经得意兴衰后的老人了。
  卫星湖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心想:真不知道这师徒俩要怎么收场。
  顾飞舟看着沈康的背影渐行渐远,一片落叶飘到他的手里。
  已经是初春了,照理该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只有很少的年份,会因为气候的变动,在春天落下落叶。
  沈康上辈子死的时候也是春天,也是和现在这般,春天就飘散了落叶。
  顾飞舟把枯叶捏在手里,干脆的树叶顿时碎成粉末,他将手中碎屑扔掉,然后迈出步子,飞奔向前。
  他短短小小的腿似是充满了力量,居然追上了沈康的大长腿。
  他一把抱住了沈康的大.腿,开口之时竟已声音哽咽,师父,我错了,你别生我气。过往种种皆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我们不要互相生气好不好?我不想再和你生气了
  卫星湖惊呆了!
  他道歉了!
  那个顾飞舟居然道歉了!
  他从来都不会道歉的!
  师父,我没有骗你,其实我很在乎你。上辈子你死了以后,我一直都很思念你我不想只能在坟头上跟你说话了
  顾飞舟哭得撕心裂肺,显然是想到了上辈子的遗憾。
  但沈康明显被吓了一跳,急忙把人拉开,那嫌弃的表情同顾飞舟如出一辙,也不知道是谁学的谁。
  欸!鼻涕别蹭我衣服上。
  话音刚落,顾飞舟一个激动,把鼻涕飞在沈康昂贵的兔毛上。
  只见地上的小豆丁死死抱住青年的大.腿不松手,时不时还有鼻涕眼泪口水蹭到青年雪白的外套上。
  而被抱住大腿的青年一脸嫌弃,死命挣脱,就差没把别碰我写在脸上。
  卫星湖捂嘴,这对师徒总算有个好结果啦!
  两套组织的构架图很快被罗列好,沈康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回长安的时候,却看到红枫穿着一身素衣,拿着一把侠客剑站在太一宫的山门。
  你的剑呢?怎么不穿红的?你不是大师兄么?
  红枫笑道:现在不是了,我离开青叶剑派了。
  沈康一怔,之间红枫把两个孩子抱上云团,自己也坐了上去,拍拍身旁的空位说:沈大人,说好了给我起名字,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沈康叹口气,你这家伙。
  四人回到长安,远远便见到一片缟素。
  皇帝驾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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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但比起皇帝驾崩, 更棘手的事情是瘟疫。
  现下长安城内外,大约有上万人染上瘟疫,起初人们都以为不过是蚊虫叮咬的红点,知道闹出人命, 才战战兢兢地重视起来。
  有部分朝臣想利用这次瘟疫, 让朝廷的格局进行洗牌, 然而还没等牌桌子搭起来,待入场的玩家就一个个病倒了。
  顾飞舟对沈康说, 这些红点不是病, 而是毒。
  司马仙琴被数次偶遇,威逼利诱下道出实情,她的确知道这不是病而是毒, 为了向柳莲儿示好,解了顾飞舟的毒,但多余的解药她也没有。
  沈康询问司马仙琴,解药从何处来?
  我也不知, 那是我将死之际,一位仙人驻足留下的。
  这话让所有人一蒙,唯独卫星湖镇定自若。
  要我说,重生的事情被咱们碰上了;上辈子同僚了二十多年的老伙计是六千年的大蛇妖;老太后说她遇到仙人,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样一来,所有事情又回到了原地。
  一众知道实情的人只能每天盯着周奉远,盼望着他赶紧发现解药。
  周奉远在沈府吃了许多天白饭,又每天洗澡。
  现在已经被养得白白嫩.嫩又干干净净了。
  但他毕竟是个小角色,心理承受能力低, 每天被一众大佬盯着不放,心里叫苦不迭。
  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清晨, 背着包裹翻.墙逃出去了。
  红枫拿着长剑道:我去追。
  卫星湖点头,是要早点找回来,他是关键人物,没了他不能解决瘟疫。
  另一头,皇宫里的疫情同样严重。
  顾飞舟提议,当初司马曜害死不少人,都沉尸在御花园的池塘里,现在干脆趁着这档子事,全都打捞起来烧了,不然以后一旦被人发现,捅到台面上,万难收场。
  沈康道,圣上虽然驾崩,但宫里的事皆是皇后再管,他一个外臣,实在不方便出面做这样的事情。
  顾飞舟心里暗骂,就你这张脸,皇后看了还不美滋滋贴上来,你说什么都信?但他知道沈康心有顾虑,所以不再相权。
  卫星湖拍拍他的脑袋,终于轮到我说你笨了,你咋忘了你娘了?
  顾飞舟怒道:就你聪明!
  再过两天是宫中女官可以出宫探望家人的日子,顾飞舟和卫星湖偷了沈康的吉祥云,悄悄去了柳莲儿的住处。
  柳莲儿自从当上女官后,手头阔绰,便也不在侯府吃白饭了,带着丈夫找了一处地方租住,平时柳莲儿在宫中任职,就让顾敏槐打点家里。
  两人在门口收起吉祥云,蹑手蹑脚地从后门进了院子。
  谁知刚走没两步,就听见屋中传来吵架声,确切地说,是柳莲儿单方面地责骂。
  卫星湖说:该不会是你那花心老爹养外室了吧。
  去!
  两人趴在窗户上偷听了一阵,终于听明白原委了。
  原来是顾敏槐资质平庸,在书院中念书一直混居中游,他为人又清高自傲,自尊心极强,见不惯逢迎拍马和拉帮结派的丑事,久而久之,在书院中被人孤立。
  在一次考试中,他被人诬陷作弊,几番辩驳下,竟无人替他出头。
  书院因此将他开除。
  卫星湖听着这描述,只觉顾飞舟跟他老爹实在很像,只是一个有天赋有能力,一个什么都没有。
  上辈子,顾敏槐也是在官场上被人毒打后,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成了整个朝堂里,最会溜须拍马和逢场作戏的油子。
  想到这里,卫星湖对着顾飞舟吐了吐舌头,然后嘿嘿傻笑。
  顾飞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帕,帮他把眼睛里两块眼屎擦了。
  再说回顾敏槐,他被开除后,柳莲儿心觉正好,她现在久居宫中,家里无人照料总是不行,于是便让顾敏槐呆在家里打点家务。
  顾敏槐起初不肯,但他从前被家中父母兄弟养着;后来跟着沈康来了长安,全靠儿子给侯府世子当玩伴养着;现在离开沈府,又全靠娘子养着。
  他一个大男人,竟没有自食其力的一天,腰板不直,只能答应。
  开始一边读书,一边学着洗衣做饭。
  柳莲儿骂声不止,我现在每天给宫里那些娘娘当牛做马,就是为了多赚点赏钱,好让你们父子过上好日子,可你呢?你在家都干什么?难道我在宫里忙活了这大半个月,回了家里,热菜热饭吃不上一口不说,还要替你洗衣服刷鞋子吗?
  只见顾敏槐一个高高大大的清秀书生,拿着手帕擦眼泪,委屈地缩在一张小板凳上,哭道:你要吃什么呀?这满桌子的不都是菜么?那衣服我泡着呢,没说让你洗啊
  柳莲儿指着清一色的素菜说道:全是菜,我怎么吃?
  顾敏槐道:我不会烧荤的。
  那你去学啊!
  只见顾敏槐像是被逼急了的小媳妇,清秀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支吾半天憋出四个大字
  我是男人!接着情感迸发,却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怕邻居听了去,只能窝在喉咙里小声说道:怎么好做这种事?
  卫星湖惊到:我怎么觉着你爹跟你娘,好像互换了身体似的呢!
  顾飞舟不敢说话,他也觉得是,但毕竟是自己老爹老娘,也不好说什么。
  这时,柳莲儿站了起来,娇俏瘦削的身体竟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在桌面上投出一片阴影。
  她现在是见过大世面的女官了,不再是从前律地那个被嫂嫂们欺负的小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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