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鹿丞没有乳名

  也没到吃饭时间，鹿丞揉了揉肚子，想把冰箱里的葡萄都吃掉。
  嗯……冰箱里的那瓶奶也想喝。
  “咚咚咚……”
  叶林溪抬头，一脸惊愕的表情。
  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敲门？她没有点外卖，也没有任何快递，最近都忙，什么也没买。平时这时间物业都不会来，她都在家里睡觉。
  知道她是医生，物业要来都会打电话提前通知一声，否则十次叫门九次都不在。
  因为每次敲门的声音鹿丞都会惊弓之鸟下意识按向胯骨左边的方向，一种随时都可以进攻的状态。
  所以，每次鹿丞在的时候她听到敲门声也会惊一下。
  “我的快递。”鹿丞走过来拍拍叶林溪的脑袋：“乖，不怕。”
  叶林溪揉揉鼻子：“哦……”
  乖什么乖，她下意识害怕也是因为鹿丞总在听敲门声的时候拿枪，她都害怕了。
  跟被害妄想症似的，总以为会有坏人知道她家在哪里。
  鹿丞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叶林溪脑袋上揉了两下起身去开门。
  “您好，请问是鹿丞，鹿先生吗？”
  “嗯。”
  快递员拿出笔和纸：“麻烦您在这里签一下字，谢谢。”
  签完字，鹿丞拖着一个大箱子拿进来。
  看样子是挺重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一个大箱子都快有叶林溪重，她有种鹿丞想要把这里占为己有的架势。
  叶林溪不知道的是，鹿丞就是这么想的。温水煮青蛙，慢慢变成这个家的男主人。
  要叶林溪知道鹿丞这么想的一定不会心疼鹿丞，就在医院里待着算了，什么时候好利索，什么时候拆线都在医院里进行。
  “……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想好了？”叶林溪叹气，这么明显一定早就想好。
  “嗯，算算时间，今天快递正好到。”
  叶林溪好不想说话……她感觉自己中了圈套。被鹿丞几句话说得晕乎乎的分不清方向。
  能不能现在把鹿丞赶走？她后悔了……
  鹿丞自己把大行李箱搬进客房，也不知道买了什么东西。倒腾了好一会儿，纸壳箱才拿出来。
  出来时已经患上了衣服，居家服，很新，看样子居家服就是刚拆了标签。
  “你……”
  “生活用品，齐了。”鹿丞将纸盒子压平叠好：“房间里还有些垃圾，一起扔走吗？”
  “……嗯。”
  优秀！
  真的太优秀了！
  叶林溪都没反应过来，她们家客房就已经被鹿丞完全占领。就像是狼王，在新环境当中一定要找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地。
  鹿丞回去把地上的各种塑料袋装进一个袋子里，袋子封好跟客房里的垃圾一起丢到。
  “纸箱扔哪？”
  “扔出去吧……”叶林溪回答。
  鹿丞拿着叶林溪给他的钥匙自己出去，顺带垃圾一起带走。已经熟练到一种无师自通的境界，而鹿丞是叶林溪印象当中第一次倒垃圾。
  叶林溪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不对。
  奇奇怪怪！
  可能就是最近忙，脑袋里面一团浆糊。
  鹿丞扔完垃圾上来拎了一大堆巧克力，都是用一个粉色袋子装着，那袋子特别丑，丑到不忍直视。
  一看就是楼下超市的粉色袋子，平时叶林溪买东西都自己装包里。她是在喜欢不上来这个粉色，太土了。
  就算是鹿丞拿着粉色袋子也丑……
  像是从村儿里来的村长，土里土气。
  “这是给我自己吃的。”鹿丞攥着粉色袋子。
  “哦……”
  鹿丞为了证明什么，自己坐在沙发上，剥开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然后又剥开一个巧克力，吃掉。连着吃两个，鹿丞甜的皱了下眉头。
  他对甜食没什么概念，什么都吃。
  但连续吃多了巧克力……他就不该这么证明巧克力只是买给他自己吃的。
  叶林溪看到里面的费列罗，还是一大盒。看样子很好吃！
  她挺喜欢费列罗的，甜甜的。女孩子都喜欢吃甜食，叶林溪也喜欢。
  “我给一个，我也想吃。”
  “嗯？你不是不喜欢巧克力？”
  叶林溪：“……”
  这种问题她要怎么回答？为什么偏偏要一个答案呢？
  “我要尝一个。”
  “哦。”
  在鹿丞这里只有两个选择，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会吃，不喜欢就不吃。
  叶林溪眼巴巴地看着费列罗，她就是想吃。
  大概所有女孩子都无法拒绝甜食的诱惑，因为真的好吃，还会使多巴胺分泌过剩，会让人兴奋。
  鹿丞剥开锡纸，放到叶林溪嘴边。叶林溪咬了一半，另一半被鹿丞吃了。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巧克力？”
  “我吃……”叶林溪揉了揉鼻子：“只是不吃太苦的巧克力。”
  “嗯，记住了。”
  只要是叶林溪的事情，说一遍鹿丞就会记住。他记性好，也是对叶林溪的事情上心。
  可能琢磨不透，有什么甚至理解不了叶林溪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不开心。但只要关于叶林溪，鹿丞愿意花费所有时间所有时间理解。
  叶林溪先回房间换身衣服，顺便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
  她好几天没洗衣服，正好今天有时间所有衣服都一起洗出来。
  今天阳光很好，天气很好，适合晒太阳。
  叶林溪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鹿丞拿着刀在案板上“咣咣咣”敲了好几下，特别吓人。这声音配乐，还有地上的红色，都可以去拍惊悚片了吧！
  “你在干嘛？”叶林溪见地上一滩血水，连忙走过来。
  鹿丞拿着刀，手里是切了一半的火龙果。
  红色的火龙果弄了一地像极了血，那汁液还顺着案板往下滴。地板上也是奇形怪状，颜色略微透明的红色。
  包括鹿丞的指甲，也被染成红色。
  “所以，你是想吃火龙果？”
  “嗯。”
  “您放那，我来。”
  叶林溪拉过鹿丞的手，前前后后仔细观察半天见没有伤口。
  这双手很好看，就是虎口处的枪茧很重。这是常年握枪的手，干练沉稳，似乎能攥得住一个人的心门命脉。
  这手给叶林溪的感觉是这个样子！
  即便检查过，叶林溪还是不确定地问一声：“您没受伤吧？”
  “没有，哪里都不疼。”
  鹿丞反手握住叶林溪的手，叶林溪的小手手软软的，很舒服。放在自己手心里，顺着指尖都能软化他的心脏。在遇叶林溪之前，鹿丞没有这种感觉。
  见到鹿丞没受伤，叶林溪将菜刀放回去。
  以后不能让鹿丞进厨房了，拿刀的架势好吓人。 火龙果不是砸开的，它又不是椰子……
  “鹿先生，松开，我切火龙果。”叶林溪试了一下没有挣脱开鹿丞的牵制：“放开呀，您不吃火龙果了？”
  “吃，等会儿。”
  感觉也没有太用力，但就使劲儿也挣脱不开。鹿丞不会对她用力，但就那种巧劲儿她也挣脱不开。
  叶林溪不敢动，她身上的温度都在上升，甚至能清楚感觉到鹿丞的体温。
  男生的身子普遍比女生温度高，在医学上这一点叶林溪清楚的很。但她不怎么接触男生，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很奇异，也不讨厌。
  试了两次都没把手拿出来，鹿丞不依，就要大手包裹她的手。鹿丞攥着叶林溪的手从后面抱住她，下颔就抵在她头顶上。
  叶林溪无奈：“您至少松开手吧，我没办法切东西。”
  “嗯。”
  这是可以的！
  鹿丞松开叶林溪的手，将手搭在她小腹上。鹿丞靠的太实了，她的整个后背都贴在鹿丞胸口处。
  很不一样，叶林溪没试过。
  就是一种完完全全可以依靠，又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的感觉。
  “你刚刚是在担心我？”
  鹿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痒痒的。
  “嗯，我以为你受伤了。”叶林溪继续切火龙果，摆好盘递给鹿丞：“上星期买的，有点熟透了，熟透了的火龙果可能没那么好吃。”
  “为什么担心我？”鹿丞盯着叶林溪没有接盘子：“我不懂，担心是什么感觉？”
  鹿丞不懂人类最简单的所有感情，就是喜欢和讨厌也是最近才分得清楚。
  担心是很常见的情感，正面情绪，负面情绪，每个人都有。明明很简单的一种感情，鹿丞却体会不到。
  这一刻，叶林溪特别心疼鹿丞。
  就是有那么一个人是你一定要救赎的，那个人也是为了跟上你的脚步，拼了命想要靠近你。
  一个救赎，一个靠近。
  “担心就是他不见了你会想念，受伤了会很心疼。”叶林溪仰起头静静看着鹿丞：“以后这些感情你一定都能明白，相信我。”
  以后所有时间里，叶林溪一定会教会他这些感情。
  真诚的，讨厌的，喜欢的，别人会有的，鹿丞也一定会有。
  “哦，那我也会很担心你。你不在，我总想起你。”
  鹿丞思考一下，在想什么是担心：“我白天想起你，我做梦也能梦到你，那是担心吗？”
  “不是。”叶林溪被鹿丞的直白弄得有些害羞，小脸瞬间红了。
  “我知道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吧？”
  “嗯……”
  大概吧……
  “我梦到过你，很多次。”鹿丞很认真，将叶林溪拥在怀里：“所以我一定很喜欢很喜欢你吧。”
  一定一定很喜欢，否则为什么做梦总能梦到，否则为什么没看到叶林溪时他会心慌？
  “叶林溪。”
  “嗯？”
  “没事，我就是叫叫你。”
  鹿丞顿了一下，没忍住：“叶林溪。”
  “嗯，我在。”
  叶林溪心脏微颤，那是不是随便叫叫，那是没有安全感。
  就算想鹿丞这样的人，也是没有安全感的。叶林溪不知道过去的鹿丞经历过什么，是什么能让这样一个人封闭外来所有感情。
  有人天生感情缺陷，有人后天形成感情缺陷。
  鹿丞，是后者。
  也许鹿丞永远不会像他们一样，不会对感情有所敏感。但至少不会像过去那样，就算伤口疼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疼痛。
  是心疼，叶林溪特别心疼。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叶林溪拍了一下鹿丞：“鹿先生，我有电话，您起来一下。”
  鹿丞有些不情愿，还是起身。
  他有些烦那个打电话的人，对方一定是个特别讨厌的人。
  什么时候打电话不好，偏偏要在他想亲叶林溪的时候打电话。气氛没了，要再想亲可能要找其他气氛才可以。
  叶林溪见到手机上的名字明显僵硬一下，指尖停在绿色键上没有动。
  鹿丞眼看着叶林溪纠结想不想接，然后看到是叶沂南的名字。
  叶沂南……
  看到这名字后鹿丞更不爽了，特别想将手机甩出去，告诉叶林溪不要接电话。
  叶沂南，果然是一个特别特别讨厌的人！
  叶林溪愣了片刻，在手机马上要挂断前才接起电话。
  “喂？”
  “九儿，下周端午，要回来吗？”叶沂南问，他没有问什么叶林溪这么晚才接电话，他只问叶林溪要不要回家。
  “嗯，回去。你……也回来吗？”
  “你若不想看到我，我就不回去。”那边，叶沂南轻笑一声：“正好，我有些工作，就跟嫂子说我出差好了。”
  “不是……”叶林溪顿了一下：“没有，你回来吧。”
  然后是短暂的沉默，即便短暂，也感觉特别漫长。
  叶林溪和叶沂南打电话不是没有沉默的时候，有时甚至面对面都很沉默。但从来没有一次会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慢到甚至尴尬。
  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没有客气，但也生疏。
  叶林溪特别不喜欢这个样子，她很喜欢叶沂南。说好陪她长大，陪她一起变老的人。
  过了半晌。
  “……嗯，我知道了。”
  在同时开口叶林溪也一起开口：“我们医院发了粽子，你就不要买了。”
  “我刚买完。”叶沂南笑了，看着桌子上两盒用昂贵礼盒包好的粽子：“没事，给我们九儿当零食吃。”
  “嗯，好。”
  “那成，我还有个会要开，粽子有时间我给你寄过去。”
  挂了电话，叶林溪刚合上手机还没来得及将手机放下，然后见到鹿丞非常不满地盯着她。
  盯到叶林溪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她就接了一下电话。
  虽然这个电话是叶沂南的……
  “怎么了？”叶林溪心虚地问了一声。
  “是家人可以叫乳名吗？”
  “啊？”叶林溪没想到鹿丞问的是这个，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家人和朋友吧，但初见觉得都叫我九儿不特别，就叫叶子。”
  其实叶林溪没怎么在意这个，她的乳名是爷爷起的。
  正好叶家排行第九，就叫叶九。
  曾经也有同学开玩笑叫过她叶九，但被叶沂南听到后很严肃拒绝别人叫她叶九。
  自此之后，她的同学都不会这么叫她。
  甚至是俞初见只叫了一次就不敢再叫，当时叶林溪单纯以为是家人才能叫。俞初见心大，更不会在意这些。
  “叶九，小九，九儿？”
  “嗯？”叶林溪歪头：“怎么了？”
  鹿丞觉得叶林溪的乳名很好听，怎么叫都好听，和叶林溪的名字一样好听。
  以后他也要叫叶九，他也是……家人。
  “九儿，你要吃火龙果吗？”鹿丞端着盘子，他只是想叫叶林溪的乳名才把盘子端过来的：“你吃。”
  “我不吃，谢谢。”
  “九儿，我没有乳名。”鹿丞看着叶林溪，觉得不公平。
  他没有乳名，他的名字也是随便翻字典看到的字。他的出生，没人感觉喜悦。只是意外出现，又不得不生出来二姨。
  没有意义，也没有那么有诗意。
  只是随便翻到了这个字，然后就叫鹿丞。
  曾经鹿丞只觉得名字是个代号，叫什么都无所谓。甚至没有名字，叫他“喂”也可以。
  现在不一样了，叶林溪有乳名，他也想有。
  叶林溪笑了，眼睛弯弯的：“鹿丞，这个名字就很好听啊我很喜欢。”
  “真的？”
  “嗯，很好听。”
  鹿姓本身就不多，单名一个“丞”字很简单。
  鹿丞低头，脑袋凑过来。
  叶林溪愣了一下，不明所以。鹿丞又往前一点，脑袋更低了一些。
  “啊？”叶林溪不明所以。
  鹿丞有些烦躁，眉头一皱，然后拎起叶林溪的手放在头顶上。
  “啊！”
  叶林溪大概是明白鹿丞的意思，摸了下鹿丞的脑袋，边摸边笑：“鹿先生，你小孩子的一面更像小孩子。”
  狼就是这样，除非愿意低头否则绝不低头。
  鹿丞弯腰，他的脑袋抵在叶林溪肩膀上感受叶林溪有节奏地摸他的脑袋。
  他眯着眼睛，叶林溪揉着他的头发很舒服，舒服到眯眼睛就想睡觉。
  叶林溪一愣，毛茸茸的触感有些奇怪，痒痒的。她不敢动，鹿丞也没起来。属于鹿丞的气息全部包裹住叶林溪，很暖，也很安心。
  好像萨摩耶啊，越看鹿丞越像萨摩耶。
  小时候，叶林溪也是这样摸着萨摩耶的脑袋乘凉。萨摩耶的毛蹭了她一脸，她总在竹子做的椅子上笑。
  那时候……爷爷还在。
  所有人在，没有人随便离开。那是叶林溪最喜欢的记忆，喜欢的人都在那段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