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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8)

  他弯着腰刚摆好枕头,再直起来时,就发觉封戚仓促地把脸转了过去。
  季衷寒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晚上要起来的时候喊我。
  说完后,他打了个哈欠,竟是想睡了。
  封戚耳根仍有些红,但惊觉季衷寒真想留在这里睡觉时:你不是在床上睡不着吗?
  最近可以睡着了。 季衷寒没有隐瞒。
  对于季衷寒这话,封戚荒唐地哈了声,反倒更认定了季衷寒在撒谎:你也有伤在身,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
  季衷寒侧在枕头上,抓住了封戚的被子:其实能睡着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总不能是这张小床像沙发吧。 封戚说。
  季衷寒眼睛都快闭上了:得你在我身边。
  这句话成功地让封戚消停下来,他没再听到封戚劝他离开的声音,而是房间的灯变暗,调成了不刺眼的昏黄。
  真的要睡时,季衷寒反而清醒了些。他手搭在封戚的被子上,听着封戚的呼吸声,一些话好似比从前更好说出口了。
  第一次发现我妈和封行路的事,说实话真的很崩溃。我不能睡床,很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们。
  我恨她。
  季衷寒没有说她到底是谁,但封戚能听得懂。
  那天你在我的卧室,对我做出那些事的时候。
  说到这里,封戚的呼吸一下变得很重,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谈过这件事,而也是时候该说了。
  季衷寒:其实我很讨厌从那种事中享受到快乐的自己,这会让我觉得,我跟她简直一模一样。
  在同一张床上,为了追求快乐,忘记伦理道德。
  封戚哑声打断他:别说了。
  季衷寒没如封戚所愿地停下来:我逃到国外的时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我才应该生你气。你怎么能对我做出那种事,我们都是男的,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总是梦到你,梦到那个晚上。
  每一次做梦,都会加剧他的自我厌恶。
  他与封戚,梅玉玲和封行路,就像解不开的两个死扣,打成了结,缠成一团,无论是从哪头开始理清,都叫人心生抗拒。
  那晚他从抗拒到无力的挣扎,由惊慌的推搡到堕落的沉迷。
  对封戚来说,那个晚上可能不叫强迫。
  而他对性的确恐惧,源于碰见母亲出轨的画面,又经历了与常人完全不同,与同性的经历,他被吓坏了。
  渐渐地,他对碰触旁人都感觉到了抗拒,不是因为觉得别人脏,而是觉得他自己脏。
  林鱼说我对你是斯德哥尔摩,所以你才是特殊的。 季衷寒伸出手,他指尖覆盖在封戚的手背上,探入指缝,与封戚缠在一起。
  其实不是的,再次见面的时候,我根本不怕你。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了,可是见到以后,才发现原来我是想你的。
  所以才受不了封戚对他恶劣的态度。
  封戚那时每次言语上的攻击,都是实打实地插在季衷寒心上的刀。
  重逢后的封戚,看起来过得很好。身边环绕着那么多人,看起来早就把季衷寒给忘了。
  最重要的是,封戚对他充满恨意。
  季衷寒固执地认为,他不喜欢男人。他有好感的都是女性,又怎么会喜欢上男人。
  不喜欢男人,就不会喜欢封戚了。
  有些事情已经藏得太久。
  那些藏在以往的每个细节与记忆片段里的秘密。
  他在乎封戚每一次落泪,每次为谁而伤心。
  他饮着奶茶,旁观封戚假装与文沅表白后,再也不愿喝奶茶。
  他后来数次一个人走到那条江,踩着柔软的草坪,都能想起封戚几乎要亲上他,却又跟他说喜欢上别人的模样。
  他在机场里,抱着那个头盔,心脏剧烈地鼓动着,几乎要追出机场的冲动。
  他在再次相见时,他本能地认出了封戚的味道。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突如其来地喜欢上一个人,有的只是被压抑着,无视着,日积月累的情感倾洪。
  那时候你说,如果六年前,就算我发现你来国外找我,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那会他还没有答案,现在却比从前更加清楚地知道,不会有其他的选项,唯独只有这一个结局。
  季衷寒爬了起来,膝盖轻轻压在了封戚的被子上,以一个更亲近的姿势:其实不会。
  他只会更早地发现这个秘密。
  季衷寒抓着封戚的手,将脸埋了进去。一如从前封戚撒娇时,总会把脸埋到他手里一样。
  那时的封戚,睫毛总是刮得他掌心很痒,他经常想,人怎么会有这么长的睫毛,那样好看。
  他的心早就给了他答案,但他却从没去看过它。
  季衷寒将吻落在封戚的掌心里:我会和你在一起。
  封戚的指尖颤了颤,在他脸颊留下了轻微的触感。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救了我,不是因为什么斯德哥尔摩,更不是因为对你有什么亏欠。而是,我本来就喜欢你。
  说谎。 封戚的声音从他头顶洒落,语气是那么轻,仿佛等待季衷寒去打破。
  季衷寒直起身:那我要怎么证明呢?
  封戚没说话,他眼眶又微微泛红,就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和从前一样,情绪激动容易哭,跟他仅有的几次吵架会哭,林锦不要他的时候,也会哭。
  这次封戚又是为了什么哭,他没想要惹封戚哭。
  季衷寒捧住了封戚的脸,将嘴唇吻在了那湿润的眼睫处:能用一辈子证明吗?
  证明我真的爱你。
  第77章
  林芮正式失业了,封戚出了事故,她回家待业,闲了好一阵子,在父母逼着她找新工作以前,林芮带着她爸精心炖了几个小时的汤,来到医院看封戚。
  封戚出事那日,她爸也来了医院,他和林锦大吵了一架。
  吵架具体内容,林芮尚且不清楚,应该是为了封戚的事。
  林芮还见到了那位她很少见过的姨夫,封行路。
  好像在封戚出事以后,这两人才终于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总算出现了。
  不过就算他们都来了医院,封戚也没法从 icu 里出来,他在里面躺了许多天,林芮都担心得快吃不下夜宵了,好在封戚总算转到了普通病房。
  听她爸说,林锦在封戚转到普通病房后,便立刻飞到外地办公。作为主编,她工作量很大,实在没空把时间都耗在医院里。
  林芮本来觉得林锦还是没有变,依旧不负责任。但她爸说,因为封戚根本不想见他们俩。
  不管是封行路,还是林锦,封戚都让景河把人挡到了病房外。
  林芮想到了季衷寒:那表哥应该愿意见衷寒吧?
  她爸说:谁?
  季衷寒,他不要命也要救下来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封戚把季衷寒给忘了。这现实怎么能够比小说更狗血?林芮知道出事之前,封戚与季衷寒应该是吵架了的,具体缘由她不清楚,好像和景哥有关。
  她一直觉得,情侣之间小吵怡情,大吵伤身,封戚这一失忆,也不知道季衷寒会怎么样。
  会不会像电视剧一样,封戚在失忆后爱上其他人,季衷寒伤心透顶远走他乡,最后封戚恢复记忆,再点一首当爱已成往事?
  林芮的脑洞大开,然后她提着保温杯看着病房里,那大床拼着小床,紧紧挨着封戚睡的季衷寒时,林芮的脑袋浮现了大大的问好。
  什么鬼?不是说好的失忆吗?原来这不是狗血剧,而是命中注定我爱你?
  林芮震惊的同时,就发现她表哥早就醒了。
  一只手贴着季衷寒的脸,看得那叫一个含情脉脉。
  听到她开门的动静,封戚凌厉地望向门口,那眼神吓得林芮直往后退。
  不用封戚说,她都知道她现在有多电灯泡。
  然而林芮现在再撤,也已为时已晚。
  季衷寒听到了开门的动静,立刻爬了起来。护工小李才被封戚炒了鱿鱼,早上护士也已来换过药,这时候会有谁来?
  他昨夜睡得太晚,现在都有些精神不振。
  季衷寒看清站在门口的是林芮后,挺不好意思地下了床,要把小床收起。
  他本是要留下来做封戚护工,哪知道什么忙没帮上,还一觉睡到现在。
  季衷寒让林芮帮忙着一起把封戚扶到了轮椅上,送到浴室洗漱。
  还是把小李请回来吧。 季衷寒打湿了热毛巾,给封戚擦脸。
  林芮好奇问:小李是谁?
  他的护工,昨天刚被炒了。 季衷寒无奈道。
  封戚炒了谁,林芮都不会觉得奇怪。
  嗯。 心情很不错的封戚,很干脆地同意了让小李回来的事情。
  季衷寒又叮嘱记得给人加点工资,安抚一二。
  所以你们两个现在算在一起了? 林芮开心地问。
  季衷寒给封戚的领子塞了张毛巾,给他刷牙:你哥还没同意呢。
  什么,她哥竟然这样不识好歹!
  她听她爸说,封戚可是连夜转院,跑到了这私立医院来。季衷寒既然找过来,现在两人还这样亲热,不正是说明和好了吗?
  还有都已经半个月了,封戚才伤得连刷牙都抬不起手,非要季衷寒帮忙?
  封戚吐出嘴里的漱口水,反驳道:我没有不同意。
  季衷寒清洗牙刷:你没有不同意,也没有同意是吗?
  林芮懂了,封戚这是吊着季衷寒吗?
  很快封戚就用言语证明了,是她林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封戚说:我只是想更正式点。
  反正喜欢你这么久了,多等一会也无所谓。
  林芮被肉麻的浑身发紧,又不得不服。她要是有她表哥一半的段位追男人,现在也不会还是单身。
  被林芮以膜拜的眼神注视的封戚,不悦地横了她一眼,意思是她怎么还不走。
  林芮放下汤:我爸煲了一晚上,你要记得喝哦。里面有不少好东西,我爸都舍不得给我炖。
  说到这里,林芮就觉得很心酸。
  然后她就看到,季衷寒装了一碗喂给封戚的时候,封戚说:你喝。
  季衷寒抿唇:你先喝完了再说。
  要比起固执,谁也比不过封戚,季衷寒与他对视不过数秒,只好甘拜下风。
  季衷寒喝了一碗后,再倒了一碗给封戚,封戚这才配合着乖乖喝下去。
  饮过林芮带来的汤,季衷寒也不好白吃白喝,他记得医院附近就有水果摊,他出去买回来。
  外卖送的,总是没有自己选得新鲜。
  季衷寒也考虑着,林芮过来应该也是有事要说,不管是家事还是公事,只要他在这,他们总不方便谈。
  等季衷寒换好外出衣服,拿上手机出门后,封戚才分了点目光给林芮:你来做什么?
  林芮奉家中老父亲的令,前来充当说客:我爸说母子没有隔夜仇,下次你妈来了,你别让景河把她挡在外面了。
  封戚闻言,嗤笑一声:可以啊,只要她愿意给她儿婿多谢关照,比如负责头版拍摄。
  林芮差点被封戚这狮子大开口给噎到,还有什么儿婿?八字还没一撇,封戚就直接想结婚了?就算封戚想,国内目前也办不到啊。
  以林锦那女强人的性子,这个要求等于不可能。
  林芮就不再劝了,而是问起了自己最好奇的事:哥你不是失忆了吗?
  封戚看了眼时间,正计算季衷寒已经去了多久,听见林芮的问话,才懒懒地给了她一个眼神。
  林芮立刻会意:你装的啊! 她挺不明白地问:你图啥啊?
  装失忆这招都使出来了,为什么?
  只要是有关季衷寒的事情,林芮就不相信封戚目的单纯。
  要是季老师真相信你失忆了,放弃你了怎么办? 林芮问。
  封戚似听了个多好笑的问题:怎么可能,他最怕欠人东西。 何况是命。
  林芮听懂了封戚的潜台词:你不怕他只是因为内疚跟你在一起吗?
  封戚撩了下眼皮,仿佛林芮朽木不可雕:他不会。
  林芮不赞同道:你也太过自信了吧,你骗他失忆,又立刻转院,季老师要是真不追过来,你就完蛋了。
  封戚:所以这是一场赌。
  赌赢了,季衷寒完全属于他。输了,不过又是一次重新开始。
  现在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比我更重要。他不能再因为其他人跟我发脾气,说分开。 谈到这件事时,封戚目光微冷,仍不高兴。
  林芮觉得季衷寒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能激怒他,肯定是封戚做了相当过分的事情。
  我觉得季老师应该是对事不对人吧? 林芮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封戚的目光快要将她吞了,封戚嫌弃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记得你已经失业了。
  提到这个,林芮就觉得她真没必要来看封戚。
  封戚不需要人担心,季衷寒才需要人担心呢,遇上这么一个男朋友。
  让人担心的季衷寒终于提着水果回来,他买了两袋,一袋是送给林芮,叫她拿回去,另一袋则全是封戚爱吃的。
  封戚喜欢吃的东西,通常都比较麻烦。吃苹果不能吃皮,葡萄同样。
  偏生他就爱这两样要剥皮的,其他的不吃。
  季衷寒洗净了手,坐下来给封戚剥葡萄皮。
  林芮见封戚有这待遇,这下是真的相信封戚的话,季衷寒是真的将封戚放在心尖尖上了,要作做是她,有这么作的男朋友,早就甩了。
  封戚享受着季衷寒的照顾,留意到林芮谴责的眼神:看什么,他帮我剥个葡萄,刷个牙你都觉得过分?
  林芮点头。
  封戚笑了声:那你是没见过他以前每次赖床的时候,我是怎么帮他洗脸刷牙的。
  季衷寒被封戚当着林芮的面,揭了老底,顿时不自在道:也没有每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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