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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倾酒。

  淡蓝蕾丝是外层, 内层布料材质类冰丝,滑的惊人, 托握在手心里像是件适手的玩具, 残存着甜腻的牛奶香,让人难以放开。
  男孩子间开玩笑的尺度很难有上限,往日蒋圣和冯洲龙在讨论三上悠亚还是桥本有菜谁更好看, 并因为没得出统一答案而干仗时, 萧恕总觉得他俩脑子有坑。
  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是看过即忘的存在,有必要争高下吗?
  我见诸君多智障, 料诸君见我应如是。
  蒋圣和冯洲龙对萧恕的评价是:你要是天生性子冷淡那可以, 但你如果喜欢男人, 那兔子不吃窝边草, 你另找。
  萧恕一挑二差点儿锤死这两个弱智, 他很明确的知道, 自己不是弯的,只是对这方面没那么重的感觉。
  直到遇上乔卿久、心里住进了这个的姑娘,才发现人非圣贤, 理所应当。
  夏日衣衫轻薄, 睡裙也多是短款, 乔卿久往日很少注意长度, 颦笑间全然察觉不出萧恕某些禽兽不如的心思。
  但最近总是同处一室, 终于开始非常妥帖加内衬之类的。
  乔卿久好好穿睡裙, 照顾到的不光是她自己, 而是特么的照顾萧恕呢。
  如今她完全不设防备,真空用被子把自己半裹成只茧宝宝,睡在萧恕的床上。
  这画面冲击力太大, 萧恕不可置否地有哪处悄然昂头。
  他在床边站着看了快又十分钟, 而乔卿久依然睡得昏沉,没有半点儿要醒的意思。
  萧恕抿唇,指尖捏捻着手中的淡蓝色。
  做人,还是不当人。
  大概是个辩证的哲学问题,因为怎么选都有道理、都是对的。
  萧恕第一次理解了乔卿久的选择困难症有多痛苦,以后还是自己帮她选吧。
  “久宝。”萧恕低声唤睡美人。
  乔卿久敛眸未回应。
  萧恕又喊了一次,“乔卿久?”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可依然还是语调轻柔。
  确认在熟睡,完毕。
  萧恕单膝跪在床上,靠外侧的床垫微微下陷。
  天光消逝的迅速,泼墨夜色吞并掉最后一抹翻涌的红霞。
  自然光源消失了,乔卿久成为新的光源。
  寂夜里蹒跚太久的人永远对光有着偏执、趋近病态般的渴求,像是不顾一切闷头撞向火焰的飞蛾。
  深切想要拥有某样东西,便可以为之倾尽所有。
  没人知道那些难捱无眠的漫长深夜萧恕如何度过,他刷尽萧如心曾刷过的题、翻遍萧如心柜子里的书、把从前萧如心想他做,可他没做到的事情统统做完,可惜这一切的一切,萧如心再也不会睁开眼看到了。
  回望过去的十八年光景,萧恕两手空空,在乎的、不在乎的,他根本什么也留不住。明明那天如果自己能够敏感些,从姐姐发来的消息里察觉到不对劲,早些回家,又或者他回家后去厨房看那么一眼,结局可能都不会是这样。
  奈何没有如果,萧恕活在自责跟无休止的幻想里,他彻夜不眠,揣测萧如心是否是被人谋杀的、不断的推算自己那天少做些什么,早回来几分钟可以救回姐姐。
  萧恕在快疯掉的边缘游荡,夜里宛如孤魂野鬼,哪怕他歇斯底里的在院子里吼叫,也不会有任何东西作答;白日披着张人形外皮,淡漠冷眼旁观这人世,每个山路过弯的节点都无所谓会不会坠崖死掉。
  乔卿久入住的突然,猛地把萧恕非人的作息打乱、又重塑。
  她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去做,仅仅乔卿久存在这件事情,于萧恕来说,就是某种救赎。
  萧恕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他有尝试放开乔卿久,给她自由。
  可乔卿久本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愈发靠近,主动“表白”。
  那抱歉了,今后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萧恕缓缓低下头,每近一存,呼吸就重一分。
  他在做一件单拎出来会被自己唾弃的事情,准备趁着乔卿久睡觉,借她的信任偷偷亲吻她。
  可萧恕并不准备停下来。
  对或者错于他而言没那么重要,宁可遵从此刻的本心,不顾后果的吻下去。
  两唇相贴,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让萧恕痴迷。
  他轻吮,乔卿久眉头轻蹙,粉唇微微开合,似乎不太舒服的呜咽了声。
  萧恕惊恐地松口,再度确认乔卿久还在睡后。
  自嘲的勾唇笑笑,又一次落下轻吻。
  脑袋里空荡荡的,找不到任何理智。
  萧恕在某个刹那甚至开始期待乔卿久醒来,让自己能有机会说喜欢她。
  亲了如何?他倒是想负责,就怕乔卿久不给他机会。
  ****
  乔卿久的眼皮很沉,午睡时间过长,脑供血不足,让人神智不清。
  她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亲吻她,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毕竟男主是萧恕这样的了无痕的梦,乔卿久这段时间做的太多太多了,醒来面红耳赤,捂着胸口平复三两分钟就当无事发生过,熟练工了。
  熟悉的清冽香水味钻进鼻腔,她决定不挣扎,放纵自己一口气睡到饱,把这个香甜的梦续下去。
  然后乔卿久就听见了萧恕在叫自己的名字。
  这音色她太过熟悉,喉咙有些微哑,刚准备回应,才发出了个单音节,就被堵住唇舌,无力开口。
  乔卿久在须臾之间清醒过来,心跳从平缓至极速只用了半秒钟不到。
  萧恕在吻她,这个认知让乔卿久短暂的丧失思维能力。
  本身就是睡眠被强行亲醒,思路根本上动作,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这个温柔的吻。
  她犹豫了很长时间,任由萧恕在她口中予取予求,不做反抗。
  直到被松开也没有睁眼,将装睡到底。
  萧恕卧室里带独卫,卫生间的门开合,发出轻微的响声。
  水声淅淅沥沥地传到耳畔,在萧恕看不见的地方,乔卿久倏然睁开了眼睛。
  冷水浇下来,萧恕闭目仰头,迎着水,流水淌下去,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
  刚刚他看到了,乔卿久的指尖原本时没捻被角的,可他亲完,发现被子被圆润的指尖捏出了一个尖角。
  乔卿久大概自都己没有意识到,她会在紧张的情况下手攥东西,她原本装的趋近完美,却在这里不小心暴露了自己装睡的事实。
  或许不够坦率,可依然勇气可嘉的纵容自己的内心,去做每个自己喜欢的举动。
  他们是同类人。
  理所应当在一起。
  ****
  萧恕这个澡的时间被刻意拉长,虽然本身就需要长那么一点儿,为了解决掉什么事情。
  他揉着头发出来时乔卿久已经“醒了”,原本放在床头的淡蓝蕾丝消失不见。
  长发重新绑了个侧马尾,扎得有点儿低,像是随手拢了圈的。
  乔卿久盘腿坐在床头刷手机,听见声响抬眸。
  看见萧恕的时并没有故意装出惊讶,杏眼浸着层水气,波光潋滟。
  她乖巧如常,似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开口问,“唔,哥哥你能帮我去拿瓶草莓牛奶吗?”
  萧恕自是应允的。
  跟草莓牛奶一起递过去的,还有鲁花生硬塞给他的那盒点心。
  外盒是深红丝绒质地,纹理以压的形式印了朵艳丽的玫瑰,手一摸就知道是好料子,暂且不论点心味道究竟如何。
  光是这盒子就能给装进去的东西提价三倍。
  乔卿久神情复杂地掂盒子问萧恕,“你下午所谓的有事,该不会就是为了去给我买这点心吧?”
  “不是,我朋友送你的。”萧恕手持毛巾,懒散的靠在床头柜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揉着自己的湿发。
  “哦。”乔卿久点点头,眸色晦暗,幽幽问,“女孩子送的?”
  萧恕终于明白乔卿久这突如其来的脾气是为什么了。
  他耸耸肩,淡声反问,“送你的,哪个女的这么不长眼,追我送我家小宝贝儿礼物啊,自寻死路?”
  “……”理是这个理,乔卿久智商尚未回到水平线,脱口而出的问题过于智障。
  尴尬的只能吃点心泄愤。
  常理来说,外包装华丽的食物,内在必定貌美,却不怎么会太好吃。
  毕竟好吃又好看的,极少能够装进礼盒里储存。
  乔卿久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免不了喜欢漂亮点心,她抱着些许期待打开盒子。
  除了震惊,就是震惊她全家。
  “怎么了?”萧恕看乔卿久的表情不对,好奇问。
  乔卿久默然无语,把盒子转向萧恕那面,抬下巴示意他自己看。
  盒子里整齐的八等分,每格装了块保鲜膜包的点心。
  点心有酥皮有光皮,无一例外的是圆形,红色可食用印章直接印在表面,把这是块什么点心标的明明白白。
  要是萧恕没记错,十来年前,他上小学那阵儿,街边推车摆摊卖的点心,外形就长这样,五块钱一斤,口味任选。
  “感情预算是全花包装上了啊?”乔卿久抽唇角,笑盈盈地调侃。
  这古早风的地摊儿点心、配上这华美包装盒,审美真的绝了。
  前无古人、后来估计也不会有来者。
  “要不……你先尝尝味道吧。”萧恕喉结滚动,嗓音嘶哑。
  他别开头虚咳一声清嗓子,“我送你点心的朋友拿自己的头保证,要是不好吃的话,他把头扭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要他的头干嘛?”乔卿久小声吐槽,可还是听话的伸手挑了块牛舌饼。
  她盘腿坐在萧恕床上,枕头垫在床头方便自己靠着。
  松散的宛若在自己床上般随性。
  乔卿久指尖才划开半边塑封,忽想起些什么,略有顾忌地问萧恕,“如果我在你床上吃酥皮点心,你会不会打我啊?”
  对于死洁癖来讲,大概是挺大的忌讳吧。
  “……”萧恕冷冷清清的睨她,“你小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疼你都来不及,哪儿舍得打你?”
  信你才有鬼,刚刚不还趁我睡,亲我呢吗。
  乔卿久吐舌头,扁嘴借故去撒娇,“那你立字为据!”
  “行,等下立。”萧恕干脆道,把毛巾扯掉,折了两下扔到床头柜上,自己挂着床边坐下来,冲她摊开手,“给哥哥挑一块尝尝,我跟你一起在床上吃,总可以了吧?”
  乔卿久垂眸找了块看起来甜度最低的绿豆糕递过去,轻声呢喃,“万一你疯起来,连自己都打呢。”
  “哥哥在你心里印象就这么差?”萧恕挑眉,自问自答的讲,“那我可真是太伤心了。”
  “呵。”乔卿久微嘲,不理他了。
  或许是对这盒‘地摊货’的期待度过低,乔卿久第一口咬下去,只觉惊为天人。
  外皮酥松软糯,起酥层数非常多,内陷椒盐和芝麻的配比恰到好处,口齿留香。
  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长得像校门口地摊儿五块一斤的,吃着是有价无市的味。
  这点心把乔卿久对传统点心的偏见一扫而光,她泪眼汪汪的咬下去第二口,侧目看萧恕。
  “你那块很难吃?”萧恕沉声问,“我觉得我这个绿豆糕尚可,我朋友的头暂时能保住,不然你尝尝我的?”
  萧恕把自己咬过的地方掰掉,点心渣落在床单上,白色落在黑床单上,扎眼的很。
  乔卿久摇摇头没接,“我是因为太好吃,感动的。”
  “……乔卿久,你出息呢。”萧恕抿唇笑着调侃,“一块点心就至于感动哭了啊。”
  “是六块!”乔卿久把腿上的盒子往自己身前拢了拢,嘟哝道,“我哪儿有出息啊,有也都耗你身上了。”
  “嗯。”萧恕被她的小声嘀咕取悦,温柔的哄骗,“那以后你的点心只有哥哥能喂了是吧?”
  乔卿久狐疑不决地瞅他,圆溜溜的鹿眼里写着“挣扎”两个大字。
  嘴里的点心没完全吞咽下去,乔卿久含糊不清的回,“如果是你自己做的,那算了,求你了哥哥,咱家厨房挺不容易的,别三天两头炸它了行吗。”
  萧恕前两天不知道抽哪门子风,抱着箱烘焙材料说自己要烤布朗尼。
  乔卿久对萧恕的厨艺水平一无所知,直到目睹他废掉了四块歌帝梵黑巧克力、两排鸡蛋、一盒坚果以及无辜的烤盘。
  智商水平跟动手能力不成正比,说的就是萧恕本恕了。
  “我……给你买!”这糟的确是萧恕理亏,他面无表情答。
  乔卿久是吃点心吃饱的,晚饭随便挑拣了两口。
  萧恕默默的给鲁花生发微信问点心哪里买的。
  两个点之前勉为其难的收下,两个点之后:麻烦把地址给我下,谢谢。
  萧恕,真香史上再添辉煌的一笔。
  ****
  乔卿久吃撑了,站在院子里玩手机消食。
  大号皮卡丘占据了躺椅的位置,她下午抱出来晒玩具,忘了给收回去。
  当然更确切的说是她懒得搂回去,等下让萧恕给她抱回去好了。
  夜晚是夏日里难得宜人的时间,弯月高悬,轻柔的风拂过脸颊,乔卿久站的随性,双手向上伸到最大限度,舒舒服服地抻懒腰。
  萧恕从西边的亮灯的屋子里捧出个大号塑料箱子,放在石桌上,又调整了下照明灯的方向。
  乔卿久好奇的凑上去,发现他抱出来的是套书法工具。
  白釉黑花镇纸履平宣纸,萧恕有模有样的坐着准备工作,见她过来了,点了点砚台和墨,温润道,“帮哥哥研个墨吗?”
  “多才多艺啊萧小恕同学。”乔卿久粲然一笑,捻起了墨块。
  “是是是,生活不易,才艺少了不配。”萧恕随声附和,突然顿了顿,修正措辞,“不配当久宝哥哥啊。”
  乔卿久耸耸肩,没回答,她端正站姿,保持着墨块跟砚台垂直,垂眸认真的研起墨。
  她以为萧恕是饭后闲来无事找消遣,起码在萧恕写前两个字的时候,乔卿久依然是这样认为。
  萧恕显然是学过书法的,笔锋凌厉,颇具魏晋之风。
  他一笔一画的写,写完“悉听”两个字后,提笔看向乔卿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下。
  “尊”是这样写的,乔卿久非常有眼力介的在空中比划。
  然后看着萧恕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卿”字,熟稔的宛若在写他自己的名字。
  她凝眸去看萧恕的侧脸,唇线略上扬,是带了笑意的。
  衣料随着脊背的弯曲勾勒出独属于少年人的腰腹的线条,清瘦流畅,可又不显单薄。
  抱上去令人踏实,乔卿久抱过的,还想再抱抱。
  习惯了萧恕放荡和懒散模样,他这样专注的写书法本就是件稀奇事。
  何况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乔卿久无力抵抗这种诱惑,她回忆起唇舌相贴的触感,在丢盔弃甲前掐着指腹强制冷静些。
  “久宝。”萧恕在右下印上自己姓名的印章,侧目而视,哑声问,“喜欢吗?”
  宠七十二下。
  萧恕没加主语,问的意味不明。
  乔卿久如果想要糊弄过去,大可以坦坦荡荡的道一句喜欢,然后附上后缀的“你字是真的好看,没有人会不喜欢呀。”
  可她没有,乔卿久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在水泥地面上画圈圈。
  她仰着头看萧恕,目光灼灼。
  夏天的风吻过萧恕的侧脸,又亲上乔卿久的。
  从晚春至盛夏,只小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到并不算短。
  时间的流速理论上相当,但又截然不同,于苦难折磨中的人来说,漫长的像是没有止境,于欢心喜悦的“小情侣”来讲,又如滚滚东逝的流水。
  四合院露天开阔,被喂撑了几次的锦鲤还坚强的活着,一起种的西红柿冒了嫩芽。
  乔卿久的记忆力太好,她还有写手帐的习惯,每次翻看都像是在复习,去加深记忆。
  她甚至能够清楚的记得跟萧恕同住后的每一个动心的瞬间和对方细枝末节里透露出来的温柔。
  一个人喜不喜欢你是完全可以感受到的,或许行为可以骗人,但眼神和细节是说不了谎的。
  乔卿久忽然觉得,如果余生都在重复这样悠长的夏夜,未尝不是件幸福的事情。
  她沉寂的时间很长,萧恕没催促什么,他就这样笔挺的站着,可收敛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认真的看着乔卿久,手指摩挲着打火机把玩。
  打火机转到底部,那把句让乔卿久心头跳动的短句露出来。
  “我喜欢的。”乔卿久的语调轻快,开口前深呼吸,把压在心底的秘密吐露出来后,连带着躯体都轻盈了几分。
  萧恕在她发声的须臾,停下了转打火机的动作,薄唇上扬。
  低低的“嗯”了声,狭长的眸半眯,把乔卿久看得更清楚,颔首肯定道,“我知道了。”
  他没再多讲半句,好像启口问话只是为了得到句明确的肯定。
  上次在蓝百合剧院门口,乔卿久一时大意,隐晦变成了直白,可终归蒙了层薄纱。
  彼此之间依然是可进可退关系。
  萧恕要她好好答,乔卿久就好好答了。
  失去太多的人最容易满足。
  “我们会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吗?”乔卿久似是而非地问了句。
  萧恕摇头,把打火机放在手旁的石桌上,摸了根烟出来。
  没等他再去勾打火机,乔卿久先他一步拿到了自己手里。
  她微微垫脚,凑到萧恕面前,“咔哒”一声,幽蓝的火苗蹿出,火光落在瞳孔里,烧得心头滚烫。
  “不会。”萧恕把烟夹在指尖,没抽。
  盯着乔卿久一字一顿,认真道,“等你成年,我们会换一种关系,等你到二十岁,我们可以走进新的人生阶段,前提是你愿意。”
  “不管久宝你怎么选,我会一直一直等到你愿意你那天的。”指尖烟烧到三分之一,载体承不住烟灰的重量,轰然坠地,尘埃小幅度的四散。
  萧恕猛吸了口,转头逆风吐掉白雾,回眸轻笑问,“所以亲爱的公主殿下,现在有什么想我为你做的吗?”
  乔卿久直接坐在石桌上,她和那张写着“悉听卿便”的纸并排坐着。
  手掌撑着微凉的桌面,身体四十五度倾斜,莞尔讲,“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对吗?”
  “嗯。”萧恕咬着烟点头,肯定道,“杀人放火、修桥补路,只要你想得到,我都能为你做得到。”
  “萧恕呀。”乔卿久笑盈盈的感叹,“有钱可真好,哪怕我想要摘星,只要钱花够也可以送我上卫星观光位对吧。”
  “不然呢?”萧恕反问,石桌配套的凳子上坐下,“你想要星星吗?给你买一颗,属你的名字啊。”
  他们原本的身高差距被打破,现在换了乔卿久俯视萧恕。
  乔卿久的眼神依然纯净,可唇角弧度明显。
  乖纯里露着抹狡黠,“我不要星星,我要。”
  她故意顿了顿,萧恕却紧张的连带着呼吸都屏住了。
  “你怕什么啊?”乔卿久画风忽转,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调笑道,“我只是想要你给我唱首歌而已,有那么吓人吗?”
  萧恕无奈的笑,诚恳答,“乔卿久,你说话少大喘气,我怪紧张的。”
  “嘿。”乔卿久笑意愈深,“大哥你打群架时候不紧张,我长这么可爱,你紧张?不合适吧。”
  “别贫了。”萧恕温柔哄,他掐掉烟,“想要什么?”
  乔卿久自我保护意识低下,又或者说面对萧恕的时候警惕性为零。
  她的睡裙仍然不算长,正借着石桌下有空档晃着腿,莹白纤长的小腿没规律的晃,看的萧恕心猿意马。
  “想让我干嘛?”萧恕重复问,补了句,“你别晃了。”
  乔卿久对自己有多勾人毫无自觉,她不可思议道,“喂,你们男人装都装不过三分钟的吗?刚刚你还说我想干嘛都行,现在光是晃个腿你都不允许了?”
  接着戏精附体,假装悲伤的抽鼻子拭眼角,“呜呜呜,你这个骗子,得到了就马上翻脸不认人,不珍惜我了……”
  萧恕勾唇,慵懒的转着打火机没说话,一副我就看你能讲到哪儿的看戏脸。
  “没有人爱我,没有人喜欢我,全都是泡沫,一霎那烟火,嘤咛。”乔卿久实在编不下去了,她盯着萧恕,“你都不哄我。”
  “玩够了啊?”萧恕开腔,狭长的眸里闪过丝光,幽幽道,“老子爱、老子喜欢、老子珍惜。我不知道谁叫没有人,但算这人实相,敢爱你,他死了。”
  萧恕抬下巴点点她的腿,淡声讲,“另外我劝久宝你没满十八岁前少跟我面前晃腿,除非准备提前用腿量我的腰围。”
  乔卿久默然,“……”
  薄红霎那间从耳垂攀爬到两颊,带着丝缕缕的热意。
  “唔。”乔卿久规规矩矩的坐好,垂头躲开萧恕炙热的视线。
  “所以刚刚想让哥哥为你做点什么?”萧恕追问。
  乔卿久小声嘟哝,“想你给我唱歌,随便什么都好,反正想你唱给我听。”
  “好。”萧恕答的非常干脆,“坐这儿等我。”
  乔卿久没有抬起头,可她看见了灯光下的影子伸长,又从视线范围内缓缓消失。
  三分钟后,吉他拨弦声从她背后响起。
  乔卿久刚准备扭头看过去,就被萧恕阻止,“别回头。”
  她乖巧地没看过去。
  曲调极舒缓,萧恕温柔的低声唱。
  他唱的特别慢,每个字音咬得都出奇的重,却出奇的好听,横冲直撞的从乔卿久耳朵里往心里钻。
  “愿我会揸火箭,带你到天空去,在太空中两人住。
  活到一千岁,都一般心醉,有你在身边多乐趣
  共你双双对,好得戚好得意,地裂天崩当闲事
  就算翻风雨,只需得到你。
  ……我与你永共叙,分分钟需要你,你似是阳光空气。 [1]”
  乔卿久仰颈,让眼睛里噙的泪花不落下来,深蓝夜幕无边际,微风努力去撩乱额前的碎发,却只挪了分寸而已。
  她开始庆幸自己没回过头,最起码不会让萧恕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殊不知萧恕走向狭长、永远漫不经心的眸里,同样有水光粼粼。
  他们不过是红尘俗世里最普通的尘埃,论悲催惨不过失孤儿童穷困潦倒、论幸福也不若普通的正常家庭,全家绕圆桌围坐,灯火可亲。
  可现在有了对方的陪伴,就不再自己是一个人了。
  这样的认知足够让萧恕和乔卿久想要痛哭流涕。
  多数意义上他们什么也不缺,普通人为之奋斗一生的财富、荣耀,他们唾手可及。
  大概同样有在拿到各自领域头奖可无亲人庆贺的时刻想到过,是否上天夺走了我的幸福,以天赋弥补给我。
  若如此,我宁可不要着天赋殊荣,要最普通的陪伴。
  萧恕唱到最后一个音节,复弹了最后两句,改掉了歌词。
  “分分钟需要你,你似是生存氧气。”
  那天乔卿久始终没回头,萧恕也没再多唱另一支歌,他的心脏里被搬进了架子鼓,鼓点爆裂。
  因为乔卿久有软语答,“只有你需要,我就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成年后说永远多半带着丝自己都不肯信的自我安慰。
  但少年人启口说永远,是真的在努力幻想,拥有对方的未来。
  今夜天气好,所以不再学习了。
  乔卿久和萧恕在院子里坐了许久,偶尔相视一笑,无聊的跑去拿尺子量谁的西红柿苗长得更高。
  多数时候就是那么坐着,玩手机。
  乔卿久是被萧恕催促着洗漱回去睡觉的。
  某些人卡乔卿久的作息,比乔卿久自己都要精准。
  回屋的乔卿久发现水壶里忘了烧水,她拎着水壶刚到门口,就听见门外那人轻飘飘的对着空气讲了声,“全宇宙最喜欢你了。”
  幼儿园小朋友才说全宇宙呢,萧恕连三岁也没有。
  乔卿久轻手轻脚把水壶放回了原处,自己倒头栽进被子里。
  她决定明早再烧水了,现在要回味一下萧恕那句——全宇宙最喜欢你了。
  她两岁。
  就喜欢这种无限大的定语。
  哼。
  ****
  有喜欢的人陪伴在侧的周末总是转瞬即逝,整个周末下来,乔卿久的数学和物理得到了小幅度的提高。
  之所以是提升的不多,不是萧恕水平不行,或者不会教人。
  而是因为乔卿久本身起点就不算低,还恃宠而骄,数学题算的不说多溜到。
  坐萧恕腿上这件事倒是轻车熟路起来了。
  乔卿久会在算不出题的时候含颗柠檬糖,然后杏眼圆睁,盯着萧恕,咬唇看上几秒钟,小声喊“哥哥,我不会。”
  喜欢上这么个粘人的小嗲精,萧恕真的很高兴。
  她们偶尔会嬉闹动怒,乔卿久不小心坐到萧恕腿上,于是萧恕恶从胆边生,扣着她的腰,学桃李杯那天后台时乔卿久的语气。
  头抵在她平直纤瘦的肩膀上,嘶哑道,“再给哥哥抱会儿。”
  礼尚往来,乔卿久由着萧恕抱,手指不规矩的去扯萧恕t恤的下摆,把衣角两侧系成扣结。
  萧恕还会踮脚,把往下滑的人搂得更紧点儿。
  午后的光从薄纱帘布里照进来,抻扯着他们的影子,在光亮的地板上投出密不可分的一团。
  乔卿久还妄图教萧恕炒菜,毕竟人活着总不能三餐全是外卖。
  由简入奢易,乔卿久特地甄选了只要长手就能做的西红柿炒鸡蛋。
  为了劝说萧恕进厨房,乔卿久撂下话,“只要你学会了,我就跳舞给你看呀。”
  诱惑太大,萧恕无法招架,点头同意了。
  乔卿久炒第一盘的时候,萧恕在旁边记笔记拍照,学的不可谓不认真。
  等萧恕同学本人上场,他单手打鸡蛋的姿势多帅气潇洒,成品就有多见不得人、多难吃。
  萧恕用事实证明了,三餐吃外卖。
  最起码毒不死自己,让他开火还不如直接饮弹自杀来的快。
  想萧恕纵横江湖十余载,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除了做菜。
  没有他想看却看不到的艺术作品,除了乔卿久承诺的这支舞。
  乔卿久咂着草莓牛奶笑他,“所以说人出来混还是得跌点儿跟头,这样再跌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挫败了。”
  萧恕掀眼皮,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桌子,内心经过艰难的交战后,沉声讲,“想看久宝跳舞,你会给哥哥跳一个吗?”
  “不会啊。”乔卿久单手托腮,娇俏答,“哥哥没学会炒蛋,我不想跳呀。”
  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卖萌有效的。
  这个名额乔卿久攥的死死的,萧恕心甘情愿的服输。
  ****
  高一考九门,一中和理工附中以及另外六个重点高中联合出卷,八校联考。
  从周三下午开始考到周五。
  在学生们间被戏称为“保命之战”。
  考完直接褪层皮,往往得睡一整个周六才能活过来。
  但为了保证学生生命安全,成绩条设计的人性化十足,会分三种。
  分别是:九门合并的、理科的、文科的。
  以供参考。
  所以二班一群理科预备生,大考前对文科的重视度无限趋近于零,包括语文。
  语文是门不那么需要过度重视的学科,因为它的下限非常高。
  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从小到大说了那么多年的母语,很难拿到特别难看的分数。
  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再怎么样,一百分总还是能有的吧?
  高又能有多高?考到一百三十分已经算你人牛逼了,上一百四那是文科状元,跟理科生没缘分。
  但语文分高要付出的努力跟回报没那么成正比,得靠长期积累。
  临时抱佛脚得抱数理化。
  “拿到卷子先填古诗词背诵,别本来记得,结果激情答卷给答忘词了,哭都没地方哭。我不管你会不会,你得把卷子给我写满,字能站就别学狗爬,尤其是咱们班某几个同学,你是上天派来折磨老师的吗……给作文留出四十到五十分钟时间,注意审题,谁写诗歌我让谁站主席台上朗读你的大作。”李念深知自己班这群兔崽子的习性,念叨了几句考场注意事项,就摆手让他们开始自习了。
  萧恕头朝着乔卿久的方向,枕着她的兔子靠枕阖眸小憩,乔卿久在专心的做物理题。
  前排路沉眠转头跟后座的迟辰已经讨论起了数学题,起初还顾虑着正在自习,刻意压低了声调。
  结果理越辩越表明,题越辩越复杂。
  讨论进入白热化阶段,迟辰激动的敲桌子。
  路沉眠笔敲迟辰的脑袋,“听我的,应该这样。”
  乔卿久贴心的把无线耳机塞进了萧恕耳朵露在外面的那只耳朵里,她的指尖根本没碰到萧恕的脸,某人却倏然睁开眼。
  乔卿久怯怯收回手,凑近小声讲,“原来你没睡着啊。”
  萧恕懒散地嗯了一下,算是肯定。
  乔卿久动动嘴唇,又去勾了平日里上课时用来传递纸条的便签本。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是白天睡晚上学?
  萧恕伸长手臂,轻车熟路的从乔卿久笔袋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钢笔。
  ——不一定,晚上可能用来想你了来着。
  乔卿久别过头不理萧恕了,讨厌鬼!
  两人争论的正火热,迟辰忽然噤声,路沉眠皱眉不解的看着他,好奇道,“怎么了?”
  迟辰扬手往他身后指,路沉眠顺着迟辰的手,看见了面带微笑的李念。
  “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在语文课上写数学!”迟辰反应最快,嬉皮笑脸的致歉,双手合十祈祷状,肩顶下路沉眠的肩膀,要他跟着自己找台阶下。
  李念没讲话,她就站在桌边,指了指数学卷子,示意路沉眠收起来。
  路沉眠脸色一沉,张口吹气,有意无意的犟了句嘴,“都说了自习还管这管哪儿的,反正我是要学理的,又不靠语文拿分。”
  路沉眠的声音不算大,但整个班里只有他们这桌在光明正大的发声,因此所有人都听的真切。
  “……”教室里霎时间静的针落可闻。
  “别说了。”迟辰跟路沉眠的同桌都低声告诫路沉眠。
  李念平日里跟他们玩的很开,也护着学生,上次陈毅追出去把手机递给义庄,还是李念给他要回来的呢。
  二班人嘴上不说,心里是尊重李念的。
  “老师你不过是个师范毕业的,我以后可是要上清华北大的,你不能拦我的路,你这是耽误我学数学。”路沉眠梗着脖子喊。
  青春期的少年有种特质,天不怕,地不怕。
  往好听了讲叫少年意气,难听了就是自负。
  “不识好歹。”萧恕皱眉低声骂,李念跟萧如心一样,在他这里都是姐姐。
  椅子蹭地的尖锐声响,萧恕刚刚弓起半个身子,还未来得及直起身体,宛若葱白的指尖覆上他的手,乔卿久用力,按住了的手,咬唇对他摇了摇头。
  乔卿久凑过去,贴付在他耳畔,轻声呢喃,“我也想打路沉眠,可你现在打他,就是给念姐添堵呢。”
  萧恕叹气,忿然坐下,乔卿久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抓住。
  “哥哥心情不好,给哥哥玩会儿手。”萧恕左手拖过便签纸,写下了行字。
  字体清秀俊逸,除了没有右手笔锋凌厉外,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乔卿久抽了下唇角,萧恕这人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从前怀揣着小心思,疏于了解这些,现如今换了立场位置,才发觉想知晓一切。
  萧恕指腹带着薄茧,微糙,在柔荑般的小手上摩挲而过,带着乔卿久心尖稍痒,乔卿久抬眸看他,口型说“好痒。”
  萧恕写:我想玩,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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