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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李隆基感到了事态紧急,若自己果然出外巡边一年半载,京城中的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自己的皇帝之位许是昼夜之间就会化为乌有。
  朝中仅有一个郭元振能帮自己说话,然用处不大。自己已经当堂表态乐意巡边,若再到父亲那里表明自己其实不愿出京,恐怕会更添父亲的反感。怎么办呢?李隆基当时就打定主意,目前能挽回父亲心意的唯有大哥李成器一人。
  李隆基现在当了皇帝,固然有名无实,然诸种排场仪卫,那是一点都不少的。他未当太子与皇帝之前,大可独乘马儿驰奔哥哥府中,现在若想出宫,定然动静不小。所以他若想与大哥叙话,唯有在宫中最合适。
  如此到了第三日,李隆基密嘱高力士,让他在朝会散后悄悄拦下李成器,然后带入侧殿的一个静室内叙话。
  李成器入室后,高力士屏退其他宫人,自己立在门外,不许他人靠前。
  李成器那日听闻父亲让李隆基巡边的诰命之后,心中也是震惊无比。他当堂没有说话,朝会散后求见父亲,如此两人有了一番对话。
  李成器直接说道:“父皇,三弟刚刚当了皇帝,眼前千头万绪,正是应该梳理的时候。这个时候让他去巡边,且需一年半载的,时辰太长,儿臣以为现在出京有些不妥。”
  李旦无法对儿子说知自己心中的隐秘所在,因叹道:“我已退位,早就不想让小事缠身。然边关也需震慑,如此两者相较,三郎还是到边关走一趟最好。”
  李隆基与太平公主这一段时间缠斗不已,李成器不愿多事,自然不知其内里详细,然对他们争斗之事也有耳闻,遂问道:“父皇,让三弟去巡边,不会是姑姑的主意吧?”
  李旦摇头否定。
  李成器欣然道:“如此就好。刚才朝会后郭元振悄悄找到我,说父皇此举其实是有了废黜三弟之意,还说这多半是姑姑的意思。父皇,三弟先为太子,再为皇帝,儿子们皆心悦辅之,父皇千万不可有废黜之心啊。”
  李旦对李成器还是相当看重的,李成器孝悌为先,极合李旦心意,李旦还是能听其言语的,他闻言道:“这个郭元振怎么如此多事?又怎么与你姑姑扯在一起?我知道,这个皇帝你死活不当,其他数子中唯有三郎最合适,我怎么会有废黜之意?”
  李旦说出此话,让李成器大为心安。
  李成器入室后先把这番话告诉了李隆基,李隆基听完长叹一声,然后道:“大哥,只怕父皇没有全明心事啊!”
  “此话怎么讲?”
  “郭元振说得不错,只怕父皇果真有了废黜之意,且此事与姑姑大有干系。我今天请大哥前来,就想把其中的事儿向大哥说个明白。”
  “好呀,愿闻其详。对了,三弟,我知姑姑待你最亲,缘何现在就生分了呢?我仅风闻姑姑与你不和,其中详细不甚明了。”李隆基当了皇帝之后,众兄弟本来要改称呼,李隆基坚执不从,说若在朝堂之上也就罢了,私下时见面称呼依旧。
  “嗯,今天我就从头说与大哥。那时韦氏当权,姑姑让我设法联络军中人士,以图保全自己,我依计而行。后来事发紧急,崔日用告密说韦氏马上要动手,我未及禀报姑姑和父皇就起事,事情果然成功。然姑姑从此恼我,多次在父皇那里说我的不是。”
  “这就是姑姑的不是了。当初局势极端险恶,多一人预知,就多了一层危险,我认为你做得对。”
  “多谢大哥替愚弟着想。从此开始,姑姑就百般刁难我。大哥坚辞储位,父皇有意让我领之,姑姑先是在父皇那里阻挠,继而散布流言,说我非嫡长子不当立。”
  “这个过程我知道。当时我就十分纳闷,姑姑为何对你如此排斥?”
  “至于后来我能够监国及继位,这其中也有姑姑的功劳。我后来查验清楚了,那个司天台的严善思收了姑姑的许多财物,于是依姑姑之计乱言天象。他说‘五日内有急兵入宫’,实在是暗指我图谋不轨,意欲领兵入宫逼位,姑姑这样说,无非想借父皇之手废我太子之位;后来又说‘太子宜移东宫,合作天子’,分明说我要么当皇位,要么被废除。姑姑千算万算,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父皇是一个淡泊散淡的人,结果为自己帮了倒忙。”
  李成器对此事略知一二,遂点头不语,李隆基接着说道:“至于这一次巡边之事,应该与刘幽求之案有关。”
  李成器问道:“刘幽求与张暐已为流人,则此案已结,怎么又把此案翻出来了?”
  李隆基叹道:“姑姑三番五次入宫对父皇讲,刘幽求与张暐不过是一个替罪羊,主谋人是我。我想姑姑到父皇面前定会添油加醋,定说我为主谋,圈禁她非为最终目的,还要意图加害父皇。”
  李成器闻言叹道:“唉,谁让你处嫌疑之地呢?刘幽求与张暐皆是你擢拔而来,张暐又为宫门郎,确实能与你扯上干系啊!如此说,父皇果然信了姑姑言语,如此就有了巡边之说?”
  “此为我的猜测,应该是这样。大哥,这个皇帝还是由你来做吧,我如今心力交瘁,实在无法可施,还望大哥成全我。”李隆基说完,眼中不觉流出眼泪。
  李成器手抚李隆基之肩,劝道:“三弟,不要伤心。我早就想清楚了,这个皇帝嘛,只有你来做。我和父皇,皆为一样的淡泊心情,那是不适合当皇帝的。”
  李隆基依旧抽泣道:“大哥不可这样说,我当皇帝合适?可是呀,我从当太子直到今天,日日煎熬无比,如同在火炉上烤着的感觉。”
  李成器点头赞同,他深明弟弟这一段的日子,正所谓如临深渊,战战兢兢是也。看到李隆基如此伤心,其心间油然升起怜悯之感,劝道:“三弟,请止泪。有多大的事儿,不过巡边而已嘛。再说了,巡边与否,不过父皇的一句话。我们兄弟共同去请,父皇或许能罢此意。”
  李隆基今日请大哥入室叙话,其实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大哥如此说,小弟心怀感激。其实父皇说得对,我们久处京中,确实需要历练军中之事,到边关踏勘更有益处。然若是姑姑的主意,那么现在去巡边就不合时宜。”
  李成器叹道:“唉,姑姑怎么能够这样呢?她得父皇关爱,其位尊崇,食邑又厚,为何偏爱朝中之事呢?我知道,外面风言风语,说你虽为皇帝,然无法夺姑姑之势。姑姑这样,其心何在呢?”
  李隆基森然道:“大哥,她想依则天皇后故事,逐步掌控朝政!她之所以处心积虑想废掉我,就是以为我不会遂其意志,成为其为所欲为的障碍!大哥,知道前一段‘斜封官’闹事吗?”
  “当然知道,废除‘斜封官’因之又被搁置下来。”
  “父皇即位之后,鉴于时政混乱,颇想励精图治一番。那姚崇与宋璟皆为治世能才,他们革除弊政,使纲纪修举,一时之间有了贞观之风。然如此好的局面,顷刻因‘斜封官’闹事被废。大哥,你知道那三名出头闹事之人现在官居何位吗?”
  李成器摇头不知。
  李隆基愤愤地说道:“他们已官至四品!姑姑之所以愿意父皇继续掌控大权,就是想自己办事方便。这三人皆是由姑姑找父皇说项,然后授之的。”
  “如此说,‘斜封官’的幕后主使为姑姑?然我也记得,你当初也劝父皇不可废之呀。”
  “哼,那些替‘斜封官’办事的人大多灰飞烟灭,仅剩下姑姑一人而已。我当初劝父皇不可废之,缘于觉得姚崇他们办事太急,可徐徐图之,却不是永远不废。”
  “哦,原来如此。”李成器确实继承父风,对外事不感兴趣,也不愿多想。
  “大哥,我今日重提‘斜封官’之事,是想告诉你,姑姑私心太重,若有人有事挡其利益之路,她皆会除之,不会顾及国家大义所在。我听说,姑姑多次到父皇面前鼓舌,说姚崇等一帮相王府属不恋旧主,反而在我这名新太子面前殷勤,缘于他们想图后路。大哥,姑姑这样说不是存心挑唆我与父皇的父子之情吗?你知道,我与姚崇他们素无来往,我们也有共同之处,就是想遥追太宗皇帝高宗皇帝之英烈,把国家的事情办好,不能让国家再乱下去。结果你也看到了,厘改弊政之事中途而废,一帮无德之人窃据朝中重位,姚崇与宋璟一帮人被赶出京城,这就是姑姑的本事!”
  这番话对李成器有相当震撼之力。李旦一生皆在小心避祸,则天皇后主政之时,李旦父子被圈禁的时候为多。在漫长的日子里,读书习字以及音律之事成为他们父子打发时日的主要内容,使他们父子在这些方面有了较深的造诣,又养成了淡泊从容的性子(当然龙生九种,李隆基虽有从容淡定的性子,其心思又与兄弟们迥异)。李旦偏爱训诂之学,其理解儒家经典自然比常人要高,由此成为儿子们的良师。李成器兄弟如此潜移默化,渐渐秉持孔夫子修身齐家平天下的人生理想,心中就多了正义之感。
  李隆基今日第一次向哥哥叙说了自己对姑姑的认识,使李成器对李隆基更生同情之心,其中还有那么一份高尚的使命感。李成器闭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重重说道:“三弟,你的心思我知道了。这样吧,父皇那里你就不要多说话,就由我和二弟代为陈情。你说得不错,若任姑姑如此肆意妄为,对我家不好,也对父皇不利。这巡边之事,现在确实不宜。”
  李成器回府又思索了二日,认真琢磨找父亲陈情的切入点,甚至对一言一词都进行了敷演,如此好整以暇,觉得胜算颇大。
  李旦明白儿子的来意,说道:“大郎,我知道你终究会再来说三郎巡边的事儿。知道吗?我已然等你数日了。”
  李成器禀道:“儿子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父皇让三弟去巡边到底何意?儿子想了这几日,终于想明白了。父皇想历练三弟,所以先让监国再为皇帝,如今再让三弟巡边,此亦为历练之意,父皇立意深远,儿子们断不能及。”李成器上来先把李旦恭维一番,看来人皆爱听好言,虽父子之间仍不能免俗。李成器如此说,实在想为此后的谈话营造一个好气氛。
  李旦叹道:“你为长子,能体会为父的这番苦心,我心甚慰。大郎,我两番为皇帝,人言为帝风光无限,我却以为高处不胜寒。常人可以嬉笑怒骂无所顾忌,而皇帝却不能这样,须有容纳万物的胸怀,有时候还要承受极大的委屈。三郎与你相比,锋芒稍健,如此更需历练。”看来李成器的话引起了李旦的共鸣。
  李成器此时却将话锋一转,说道:“儿子又想,让三弟历练固然必要,然三弟刚刚继位不久,要历练非仅为边关之事,其在京中面临的事儿更多。儿子以为,或者过个年儿半载再让三弟巡边,如此时机最为适宜。”
  李旦听明白了儿子话里的意思,他今日来先捧上自己一句,然后还是认为巡边不宜。李旦脸有不悦之色,说道:“你那日来说此话,我已然回答过了,怎么还要旧话重提?”
  李成器突然伏地叩首,说道:“儿子非是愿提旧话,只是又想明白其中的事儿,就想来向父皇禀报。若其中触忤了父皇,还望父皇恕罪。”
  “起来说话。你说吧,就是有过头的地方,我不怪罪你。”
  李成器依言起身,躬身禀道:“父皇,若三郎巡边,那么朝中的大小事儿皆由父皇署理?”
  李旦雅不愿接手这些繁乱之事,遂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届时三郎巡边,你们兄弟就要多做一些活儿了。”
  “儿子听说,如今朝中重臣除了一个郭元振之外,其他人皆由姑姑安插。这些人参加过朝会之后,首要之事就是入姑姑府中问安,然后再回各衙署办公。”
  李旦有些惊奇,说道:“是吗?还有这等事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父皇若是不信,明日可派人到姑姑府前蹲守,这些人届时是否前来,一看便知。父皇,儿子其实想说,如今姑姑在父皇面前所请大多被准,朝中又有一帮嫡信之人为重臣。若三弟出外巡边,其实父皇不用儿子们,可借姑姑之力处置好朝中之事。”
  李成器此话,明显是用激将法了。
  李旦当然明白儿子的意思,说道:“唉,你们都是用如此眼光来看待你们的姑姑吗?我和她毕竟为亲兄妹,你们怎么把她看成外人一般?”
  “姑姑当然是外人!天下是我李家的天下,姑姑若论私情当为至亲,然她染指我李家天下,那就不该了。”李成器这句话虽话音不高,然掷地有声。
  李成器接着道:“儿子说句不孝之话,其实自则天皇后之后,多为女主天下,此为祸乱之渊薮。三弟诛灭韦氏之后,正是正本清源的时候,然姑姑又来横加插手,若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父皇难道没有觉察吗?”
  李旦闻言不喜,斥道:“你怎么也学会了这些无稽之谈?这些话是三郎教你的吗?你不要说了!则天皇后是你的祖母,你出此不逊之言,即为不孝。”李旦非常纳闷,此子平时甚为谦和,从不说过火之言,今日大反常态,令人奇怪。
  李成器没有惧怕之色,说道:“父皇息怒。儿子今日想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事后任从父皇责罚。则天皇后是儿子的嫡亲祖母,然她的不当之处难道后人不能评说吗?则天皇后为执权柄,不惜罗织宗室罪名大加屠戮,儿子的三个伯父,两个莫名其妙被废身死,还有一个被贬外地,就是父皇那时,整日里也在惴惴不安。则天皇后为何不顾亲情这样做?儿子现在想来,都是权力惹的祸。儿子那时伴在父皇身边,心中的滋味也实在难受。”
  李旦听到此处心中一软,顿时想起那些被圈禁的日子。李成器为长子伴在身边,深明父亲的心情,时常谈谈说说以宽慰父亲之心,令李旦倍感温暖。李旦想到此节,心中温情再生,喃喃说道:“嗯,你那时很好。”
  李成器又使出柔情的招数,看来效果甚佳,李旦的脸色变得缓和起来。其实李旦与李成器皆为同路之人,他们皆重情重义,颇为感性。如此之人作为家庭角色最为适宜,然在冷酷的官场里极不适应。
  李成器时刻观察着父亲的神色,知道继续说下去不妨:“想起那日来俊臣带着刑具入宫的场面,儿子至今犹心有余悸。现在事儿已然清楚了,那时武承嗣为争父皇的皇嗣之位,所以指使来俊臣入宫来罗织罪名,若不是乐工安金藏剖腹明志,使则天皇后生出了恻隐之心,我们一家的前途实在未卜。”
  李旦颔首,说道:“是啊,安金藏真义士也,天降此人来佑我家。”李旦当了皇帝之后,对安金藏大加褒奖,并擢其为右武卫中郎将。及李隆基即位之后,又专门下制褒美,并奏请为右骁卫将军,还令史官录其事迹。安金藏以乐工之身,重义忘身,不惜以死替李旦辩冤,由此博来了一世美名和富贵。由此来看,凡事以功利之心考虑,往往难得大利且所失甚多,如安金藏这样没有功利之心,而所得甚多,是为人世间的大道至理。
  李成器接着道:“后来则天皇后没有让武氏承继大统,将天下复归李唐,说来还是缘于狄公的一席话,此事天下皆知,儿子不再复述。”
  则天皇后革唐命自立为大周皇帝,马上面临着皇位是传子还是传侄的问题。武承嗣与武三思当然想当太子,数次派人对女皇说:“自古天子未有以异姓为嗣者。”他们认为,女皇姓武,那么继任者也应该姓武,这是比较过硬的理由。
  女皇也一直在犹豫不决,是时,狄仁杰被召为内史,即为宰相职。女皇对狄仁杰甚是尊重,甚至呼其为“国老”。她在立储之事有疑虑,当然要询问狄仁杰。狄仁杰没有讲大道理,仅从情感上来打动女皇,告诫她说:“姑侄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
  狄仁杰说的话非常平实,若侄子当了皇帝,人家今后供奉的是自己的祖先,有自己父母的牌位,注定不会有姑母的牌位,所以女皇也就不要为她人做嫁衣裳了。如此平实的话反而最有力量,女皇最终决定将天下复归李唐。
  李旦叹道:“是啊,将天下复归李唐就在母后的一念之间,狄公此言可谓立了大功。”后来李显当了皇帝,此时狄仁杰已逝,李显感谢其复立之功,将其追封为司空;及李旦即位,又将狄仁杰追封为梁国公,让狄仁杰在地下享尽了哀荣。
  李成器话锋一转,问道:“儿子想问父皇,兄妹与父子皆为人间至亲,然在国家大统承继上孰亲?”
  李旦道:“你又在胡说了。你姑姑一直忠心帮我忙,根本没有承继大统的心思。”
  “对呀,姑姑若没有承继大统的心思,就不该在朝中培植嫡信之人,就不该三番五次诋毁三弟。她位望既尊,其食邑过万户已逾常制,好好在府当一名富公主即可,为何还要如此不安分呢?”
  李旦此时觉得儿子说的话虽有些刺耳,然也有理,遂默然不应。
  李成器看来事先准备妥了言语,拼着李旦责罚,也要把话说完:“父皇,三弟虽性格异于我等兄弟,然他孝顺父皇,亲爱兄弟,前有大功,今后治理国家也有办法,我等兄弟万不能及。乞父皇亲之爱之,万不可有废黜之心。”他言罢流泪不止,复伏地叩首不已。
  李旦闭目摇头,颓然说道:“罢了,你退出去吧,让我好好想一想。”李成器的话又让他犯了难,一边是嫡亲的妹妹,一边是几个朝夕相处的儿子,确实让他难以取舍。
  李成器觉得话已说尽,遂脸挂眼泪退出殿外。
  终李成器一生,如此犀利的谈话唯此一次,其打动了李旦的心弦,极大地挽救了李隆基的颓势。太平公主运筹帷幄,根本想不到不起眼的李成器在关键时刻竟然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太平公主确实对李成器不以为然,她力图拿掉李隆基,想的就是让李成器继位,这样就可以把他们父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以图自己的大事。其实太平公主这样想大错特错,人之智识虽有短长之分,然常人只要不是白痴,终归有自己的利益和思虑,不会任人摆布。假若李成器处于李隆基的位置,他断不会沦为姑姑的附庸。
  李成器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李旦对李隆基的憎恶之心,情感的重心又渐渐倾向于李隆基。
  李隆基这日带着郭元振入太极殿,禀告出行人员及诸事已备好,募兵业已开始,意欲十一月上旬出京,他们第一站意欲直奔幽州。
  李旦听完沉默良久,然后淡淡说道:“我让你们明年二月前出行,马上就近年关了,你们急什么?待过完年再说吧。”
  李隆基闻言心中窃喜,父亲不急着催自己出京,自己也就乐得糊涂了。
  李旦如此犹豫,不觉秋去冬来,很快就到了年关。太平公主见李隆基即将出京巡边,欣喜自己终于大功告成,也没有什么后续新动作。朝中双方息兵相处平安,于是有了相对平静的数月日子。
  中国人最重过年,过年之时,朝廷照例放假,并在元日举行大典,以庆贺新年。民间立竿悬幡、张灯结彩,人们皆身着新衣,见面后共贺新年,然后饮酒推盏,极尽快乐。
  太平公主眼见李隆基被自己打败,心里也就有了一些宽容,过年之时见到李隆基不再冷面相对,变得言笑晏晏起来,努力展示自己作为长辈的慈爱之情。然而到了正月下旬之后,她看到哥哥依旧没有让李隆基出京的意思,自己到哥哥面前数次打探,皆被哥哥笑语岔开话头,使她终究不能得知李隆基巡边的日期。
  太平公主由此变得有些着急,渐渐对哥哥有了怨怼之情。
  群臣这日参加完李隆基主持的早朝后逐渐散去,崔湜与萧至忠等十余人照例入公主府问安。太平公主今日心情很不好,与众人说了几句话即令他们退去,单留下萧至忠说话。
  室中仅剩下太平公主和萧至忠相对,太平公主道:“萧公,我总想皇兄的行为有些蹊跷,他令三郎出外巡边,然数月来无声无息,马上就进入二月了,已经到了他规定的最后时限。他还是按兵不动,到底意欲何为呢?”
  “是呀,属下过年之时就想着这个事儿,然终无头绪。按说太上皇诰命已发,募兵业已结束,则圣上巡边为必行之事。太上皇又不催着圣上,看来其中还是大有文章。”
  “萧公,你说皇兄会不会不让三郎巡边了呢?”
  “下官以为,有这个可能。”
  太平公主起身绕室,看来其心情更坏。萧至忠当然明白公主的心思在何处,不敢说话,唯注目公主的动静。
  太平公主停下脚步,决然道:“不行!我还是要找皇兄说这个事儿。唉,皇兄犹豫不决,真是让人着急。”
  萧至忠道:“公主,太上皇之所以犹豫不决,估计有人在其耳边说了要紧的话儿。下官一直在想,公主不喜圣上,然圣上步步为营,至今毫发未伤,今后宜变换一些法儿。”
  太平公主颔首道:“萧公所言有理。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此前对付三郎的法儿失于简单,动静颇大,而收效甚微。萧公,你认为当用何法?”
  “下官以为,公主与圣上在太上皇面前可谓不分轩轾,掌控朝臣一节公主处于优势,然掌控军中力量一节,公主则处于完全的劣势。”
  太平公主道:“不错,三郎以兵起家,明白其中的利害所在,所以竭力掌控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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